第一章

手術室的紅燈依然亮著。

我八歲的女兒正躺在裏麵接受心臟移植手術。

"陳醫生,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手術至少還要四個小時。"護士小王輕聲勸道。

我搖搖頭,我太清楚這台手術的風險。

這是鄭氏醫療集團最新的實驗性手術方案,成功率不到30%。可妻子卻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替小雨簽了手術同意書。

可今天女兒手術，我給她打了幾十通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我知道，她正在跟她的初戀在一起......

……

可我打給林雪的第十八通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林雪的聲音還停留在語音信箱:"您好,我是林雪,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我知道她在哪。

昨天偶然看到的短信內容還曆曆在目:"天佑,明天下午兩點,老地方見。"

鄭天佑，這個名字如同一根刺，紮在我心裏。

他是林雪的初戀,也是這台手術的主導者。

作為鄭氏醫療的總裁,他提出要給小雨做這台實驗性手術時,我是極力反對的。

可林雪卻說:"這是最先進的手術方案,能治好小雨的心臟病。你總是這麼保守,難怪一直原地踏步。"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主刀醫生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臉色凝重。我的心猛地揪緊。

"陳醫生,很抱歉...手術過程中出現大出血,我們盡了最大努力..."

我衝進手術室,小雨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臉色蒼白如紙。儀器發出刺耳的單調聲響,宣告著生命的終結。

"小雨...爸爸在這..."我顫抖著撫摸她尚有餘溫的小手,淚水奪眶而出。

她的手腕上還戴著昨天畫的笑臉,那是我們的約定 - 手術成功後要一起去遊樂園。

護士遞來病曆本,上麵赫然寫著:"手術方案由鄭氏醫療提供,術前已告知相關風險,家屬林雪簽字同意。"

我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 - 林雪挽著鄭天佑的手走進某高檔餐廳,時間顯示一小時前。

手術室的白熾燈依然慘白刺眼。我抱著小雨冰冷的身體,耳邊回響著她最後的話語:

"爸爸,等我手術好了,我們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好,爸爸答應你。"

布偶熊從我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淩晨三點,林雪推開家門時,我正坐在客廳的黑暗中。

"你怎麼還不睡?"她放下包,語氣裏帶著不耐煩,"手術不是很成功嗎?醫院那邊都跟我說了。"

我抬頭看她,她臉上的妝容依然精致,香水味混著酒氣。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去哪了?"

"公司有個重要項目,開會開到現在。"她走向臥室,頭也不回,"你能不能別總是查崗?我是在外麵拚事業,又不是像你一樣整天窩在實驗室裏。"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那張照片:"是跟鄭天佑開會?"

她的腳步頓住了。轉身時,臉上已經掛上完美的微笑:"天佑是來談合作的。這台手術不就是他幫忙安排的嗎?你應該感謝他才對。"

"感謝他用我女兒做實驗?"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皺起眉頭,"這可是最先進的手術方案,多少人求都求不來。要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天佑怎麼會特意關照?"

我死死攥著拳頭:"你知道這台手術的風險有多大嗎?你有沒有看過那份知情同意書?"

"我當然看過。"她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就是例行公事嗎?你一個搞研究的,難道連這點風險都承擔不起?"

"林雪,我們離婚吧。"

她愣了一下,隨即冷笑:"就因為我跟天佑吃了頓飯?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你知道我今天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嗎?"

"工作忙,沒看到。"她打了個哈欠,"你要是想吵架,明天再說。我累了。"

我站起來,攔住她的去路:"小雨今天手術,你作為母親,連手術室都沒去過一次。"

"我這不是相信醫生嗎?"她不耐煩地推開我,"再說不是有你在嗎?你整天就知道指責我。我要是像你一樣整天守在醫院,公司怎麼辦?"

"你就這麼相信鄭天佑?"

"夠了!"她突然提高音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委屈?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結婚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早就..."

她突然停住,但我已經聽明白了。

"早就什麼?早就跟鄭天佑在一起了?"

她別過臉去:"你非要把事情說得這麼難聽嗎?天佑他是真心為小雨好。倒是你,整天疑神疑鬼,連個手術都不敢嘗試。"

我忽然感到一陣疲憊。這個女人,曾經是我最愛的人,現在卻像個陌生人。

"林雪,你真的在乎過小雨嗎?"

"你什麼意思?"她瞪著我,"小雨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在乎她?我不過是想給她最好的治療方案。"

"最好的治療方案?"我冷笑,"還是鄭天佑最需要的實驗數據?"

"陳默!"她厲聲打斷我,"你別太過分了。要不是天佑,就憑你那點微薄的收入,小雨的病怎麼可能治得起?"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恢複了平日的優雅姿態:"我勸你想清楚,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至於離婚,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看著她走進臥室,重重地摔上門。窗外晨光微露,小雨最愛的那隻布偶熊還靜靜地躺在我的包裏。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鄭天佑發來的短信:"手術數據很完美,改天請你喝酒。"

我關掉手機,望向小雨的房間。她的書包還掛在門後,作業本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

林家的慈善晚宴如期舉行。水晶吊燈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這次晚宴的主題是'醫者仁心',我們林氏醫藥將捐贈一個億,用於兒童心臟病救助。"林雪站在台上,優雅從容,"感謝鄭氏醫療的大力支持,鄭總也將帶來他們最新的手術方案..."

我站在會場角落,手裏握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三天了,林雪始終沒有問過小雨在醫院的情況,仿佛這個女兒從未存在過。

"陳醫生,好久不見。"鄭天佑端著酒杯走來,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聽說你最近在研究我們的手術數據?數據很完美,對吧?"

我看著他光鮮的外表,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這台手術從一開始就是個局?"

"這話說得難聽。"他輕抿一口紅酒,"這是雙贏,我們需要數據,你女兒需要治療。再說,也是雪兒主動提出的。"

"雪兒?"我冷笑,"你們倒是很熟。"

"別這麼敏感嘛。"他拍拍我的肩,"這種實驗性手術,總要有人先試試。你該感到榮幸才對。"

台上的掌聲又響起來。林雪正在宣布一項新的合作計劃:"接下來,我很榮幸地宣布,林氏醫藥將與鄭氏醫療進行深度合作..."

我拿起骨灰盒,緩步走向台前。

"還有一個消息,我想當眾宣布。"我的聲音在整個會場回蕩。

林雪的笑容僵在臉上:"陳默,你要幹什麼?"

"各位都知道,林總有個可愛的女兒。"我舉起骨灰盒,"但可能不知道,她已經在三天前死於鄭氏醫療的實驗性手術。"

全場嘩然。

"你胡說什麼!"林雪衝過來想搶奪骨灰盒,"小雨明明在醫院好好的!"

"是嗎?"我避開她的手,"那你為什麼三天都不去看她?為什麼手術那天你要和鄭天佑約會?"

我轉向在場的賓客:"各位知道嗎?這台手術的成功率隻有30%。而林總,我的妻子,在沒有告知我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女兒送上了手術台。"

"夠了!"林老爺子拄著拐杖站起來,"陳默,你太過分了!"

"過分?"我打開手機投影,"這是手術同意書,這是實驗方案,這是林雪和鄭天佑的私密照片。他們需要實驗數據,而我的女兒,就這樣成了他們的實驗品。"

林雪臉色慘白:"不可能...小雨她..."

"你終於想起來問問你女兒了?"我把骨灰盒放在她手中,"這就是你的女兒。"

她雙手顫抖,骨灰盒啪地掉在地上。白色的骨灰撒了一地,就像她精心打造的完美人設。

"不...不是這樣的..."她跌坐在地上,"天佑,你告訴他們,這不是真的..."

鄭天佑卻已經悄悄離開了會場。

林老爺子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來人,把這個瘋子轟出去!"

保安湧上來要驅趕我,我卻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醫療事故調查組進駐鄭氏醫療的第三天,我收到了林家的律師函。

"陳默,你最好收手。"林老爺子坐在我對麵,蒼老的麵容寫滿疲憊,"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可以私了。"

我看著窗外的陽光,那裏曾是小雨最愛的秋千。現在秋千還在輕輕搖晃,卻再也沒有那個笑靨如花的小女孩。

"私了?您覺得小雨的命能用錢來衡量嗎?"

"你以為我不心疼小雨?"老爺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可事已至此,你想要什麼補償盡管說。"

"我要真相。"

老爺子沉默片刻:"你知道鄭氏醫療背後是誰嗎?這件事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我站起身:"那小雨呢?她連真相都不配擁有嗎?"

"你!"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陳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調查組麵前說了什麼。你這是要毀了林氏!"

"林氏?"我冷笑,"您的好女兒和鄭天佑早就把它毀得差不多了。"

老爺子還要說什麼,秘書急匆匆地跑進來:"老爺子,不好了!林總她..."

林雪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接近崩潰。病房裏,她蜷縮在床上,不停地喊著小雨的名字。

"小雨...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隻是想給你最好的治療..."

我站在門口,看著這個曾經光鮮亮麗的女人。她的妝容花了,頭發淩亂,哪還有半點平日的優雅。

"天佑說這是最好的方案...他說不會有事的...他保證過的..."

護士走過來:"陳先生,林小姐現在需要靜養,請您..."

我轉身離開,在走廊上遇到了鄭天佑。他西裝革履,依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陳醫生,何必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壓低聲音,"這對大家都不好。"

"大家?"

"你也是醫學界的人,應該明白實驗數據的重要性。"他歎口氣,"我承認是操之過急了,但這種突破性的研究總需要有人先行嘗試。"

我死死地盯著他:"所以我女兒的命就是你的實驗數據?"

"商場如戰場,總有犧牲。"他整了整領帶,"我可以給你補償,遠超你想象的補償。"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騷動。林雪不知何時衝出了病房,披頭散發地朝這邊跑來。

"天佑!你說過會對小雨負責的!你說過這台手術一定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