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溪晚在餐廳門口站了半個小時,才平複好心情,推開了門。
砰地一聲,一盆顏料兜頭淋下來,將她淋成了五顏六色的落湯雞。
刺鼻的氣味在鼻尖彌散開,她緊緊閉上眼,十指在掌心掐出深紅色的月牙印。
房間裏傳來震耳欲聾的大笑聲,經久不散。
薑溪晚抬起手抹掉眼前的水漬,一眼就看到了正對著她的陸晏潯。
他是唯一沒有笑的那個。
但也不像從前那樣,會讓人給她送上幹毛巾,帶她去清理。
他就坐在那兒,巋然不動,仿佛周遭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薑溪晚沉著眼,繞著圓桌環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孟嘉寧身上。
“底片給我,不然我們就警察局見。”
看到她不求饒,反倒威脅起自己,孟嘉寧冷哼了一聲。
“那你就去啊?有晏潯在,你看看哪家警察局會受理你的報案!”
聞言,陸晏潯看了孟嘉寧一眼,眼裏帶著不悅。
他想說些什麼,可在轉頭看向薑溪晚的瞬間,又梗在了喉間。
四年裏,他已經習慣了她滿懷愛意、崇拜和深情的目光。
不喜歡她現在這道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冷若寒霜的視線。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選擇了靜觀其變。
確切來說,是等她向他服軟、求饒。
但薑溪晚隻瞥一眼桌子,就明白了她們今天要玩什麼把戲。
她直接拉開了最後一張座椅,聲音極其冷靜。
“交換底片的條件,是吃完這一桌海鮮,是嗎?”
一屋子人都沒想到她會這麼精準地猜出來,皆是一臉詫異。
孟嘉寧最見不得她這副孤傲的樣子,拍拍手,叫服務員上了十箱酒。
“還要喝完這些酒,隻要你能醒著離開這個房間,底片就還給你。”
薑溪晚什麼也沒說,拿起身前的餐具叉了一塊魚肉吃下,又喝了一杯啤酒。
接著,是一個龍蝦,和一杯紅酒,一個大閘蟹,半杯白酒……
看著她一言不發埋頭猛吃的樣子,和快速被撤下的空盤空瓶,看戲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隻有她的幾個室友在一旁冷嘲熱諷個不停。
“都和你們說了,她和豬一樣很能吃的,我沒騙人吧!”
“還想變成大美女啊?我看吃完這一頓,你會不會反彈變成老肥婆!”
麵對這群人毫不遮掩的惡意,薑溪晚已經失去了理論念頭。
她不停往胃裏填著東西,等實在吃不下了就去廁所催吐。
一趟又一趟,她的臉色變得灰暗,身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看到她快速腫脹起來的臉,幾個室友像是揭穿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興奮地大叫起來。
“我就說會反彈吧!又變成豬頭樣咯!”
“抽脂就抽脂了,裝什麼減肥呢!這下原形畢露了吧?”
原本嚇到了的幾個男人看到她的樣子,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隻有陸晏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吃到嘔吐還要往嘴裏塞的薑溪晚,心火直燒。
他不明白,明明她隻需要和他說一句好話,他就會讓他們停止這場惡作劇。
可是為什麼,她寧肯折磨自己,也不肯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著她腫脹的身體,孟嘉寧高興得忘了北。
她端起桌上殘留的湯湯水水就往薑溪晚頭上倒去。
看到這一幕,陸晏潯終於坐不住了。
“夠了!”
他一把掀翻桌子,從孟嘉寧手上搶走那些底片和U盤,丟進煙灰缸裏點燃。
誰也沒料到陸晏潯會突然發脾氣,大氣都不敢喘。
隻有孟嘉寧癟著嘴想拉住他撒嬌。
“晏潯,你怎麼……”
沒等她說完,陸晏潯就抽身而去,狠狠摔上了門。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跟了上去。
很快,包廂裏隻剩下薑溪晚一個人。
她趴在桌子上,渾身像是有螞蟻在啃食一樣,又麻又痛又癢。
腦子裏昏昏沉沉的,像是墜著鉛塊,拖拉著她往深海裏墜去。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了服務員的聲音,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麻煩,麻煩送我去,醫院,我海鮮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