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到之前二十年，他們都是如此，我再也不想一個人冷冷清清過年，於是提著餃子去找他們。

不承想，口口聲聲說多賺點錢的爸媽，卻從豪車裏下來，摟著一個年齡與我相仿的男孩，有說有笑去了五星級飯店。

“爸媽，你們把許念一個人丟在家裏好嗎？”

我媽輕描淡寫：“不要緊，她都習慣了。”

我爸不以為然，“她哪能跟你比，你才是我們的心頭寶！”

我轉身離開，他們裝窮騙我，這次我也不稀罕他們的陪伴了！

……

回到家裏，我把桌上的飯菜全都倒了。

換作從前，我肯定舍不得。

打從記事起，我就知道家裏條件不好，我的吃穿全都是爸媽省吃儉用來的，就連衣服，也很少買新的。

我媽每個季度都會從外麵帶回來一包舊衣服，她勸我：“這些都是媽媽同事家的姐姐穿過的，已經洗幹淨了，不用再買新的。”

我不知道她從哪裏收來的舊衣服，我的童年，幾乎沒穿過新的，總是拖著不合尺寸的衣服，同學都笑話我，說我是撿破爛的。

我隻能鉚足勁學習，想著總有一天，我也能靠自己努力買新衣服。

逢年過節，家裏親戚給我的壓歲錢，我也都上交，為的就是減輕他們的壓力。

可誰知，他們根本沒有壓力。

我查過，那輛豪車是城中富豪許家的產業，許家少爺曾經開著這輛車，載著女明星招搖過市。

那次的八卦新聞我也看了，闊少那張臉，赫然是今晚的少年。原來，我還是富豪千金呢！

我覺得好笑，吸了吸鼻子，回頭去爸媽房間翻找。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太大意，居然敢把合同放在家裏。

當我看見上億的合同上簽署著爸爸的名字，文件中還夾著一支萬寶龍鋼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我將東西恢複原狀，默默回去房間，蒙上被子睡覺。

隻希望一覺醒來，一切都是夢。

第二天一早起來，爸媽已經在廚房忙碌了。

我看著桌上擺放的早餐，突然意識到，誰家大早上的喝海鮮粥？

這個粥的味道，跟上次教授請我們吃的海鮮大餐一模一樣。

我看了一眼門口的垃圾袋，果不其然。

“爸媽，咱們家發財了？”

我坐在桌邊看著他們，我媽一臉詫異，“念念，你說什麼呢？”

“那怎麼買得起那麼貴的海鮮粥？”

我指著門口的垃圾袋，我媽頓時臉色變了。

我爸在一旁輕笑，“那還不是昨天晚上我陪老板加班，他給我打包的，我沒舍得吃，就帶回來了。”

“我和你媽這點工資，怎麼買得起海鮮粥啊！”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喝著粥，心裏冷笑，海鮮粥，五百八一份。昨晚的那頓飯，估計幾萬塊吧！

如果他們是真的窮，那這碗粥我會覺得美味。

現在，隻覺得味同嚼蠟。

我隻吃了兩口就起身。

“我吃飽了。”

“念念，你怎麼吃這麼少？不舒服嗎？”

我媽一臉緊張，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假的。

我搖搖頭揚起笑臉，“不是啊，今天不是要去爺爺家？我留著肚子中午吃點好的！”

聞言，我媽鬆了一口氣，我爸麵帶愧疚，正要說什麼，他的手機響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備注是寶貝兒子嘉。

許嘉，是他的寶貝兒子，那我呢？

我爸連忙去了陽台，我媽也跟了過去，隱隱約約聽見他說什麼懂事點，不要被我發現之類的話。

我的心裏徹底寒涼，原來，他們一直都知道，隻是合起夥來瞞著我。

我甚至懷疑，我所在的世界，是楚門的世界。

可是他們又是那麼真實。

2

掛上電話之後，爸爸來到我麵前，掏出一個紅包給我，“念念，爸爸公司臨時有事，我要過去一趟！”

媽媽安慰我：“沒關係，媽媽陪你去。”

我點點頭，接過紅包，塞進口袋裏，跟著媽媽一起收拾妥當，這就去爺爺家裏。

等到了地方，進去之後，爺爺看見我，一把拉過我，“念念來了，快進來，外頭冷！”

他的手心細膩光滑，一點都不像是老工人的手。

這棟家屬樓是鋼鐵廠的，據說，爺爺是廠裏退休的老工人。

看他養尊處優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奶奶看見我，連忙派給我一個紅包，我接過來：“謝謝奶奶。”

隨即直接塞到口袋裏麵，我媽在一旁有些怔忡，因為按照往常的慣例，拿到錢之後我就會直接給她。

那個時候我媽總會說：“念念真懂事。”

而今天卻一反常態，就連奶奶也愣了一下，隨後笑道：“我們念念現在也知道藏壓歲錢了！”

我挑挑眉頭笑了笑說：“我可不是藏，媽媽說了新年要有新氣象，我想給自己留一些零花錢。”

“對，念念可懂事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賺錢拿的！”

不用說我就知道，奶奶最多也隻給我500塊錢，跟學費比起來，這五百塊根本不算什麼！

明明那麼有錢了，還要處處壓榨我，我不明白，這種苦難教育，隻針對我一個人，究竟他們是什麼意思？

奶奶沒說什麼，進入廚房之後就開始忙碌，端出來的飯菜，我吃了兩口完全沒了胃口。

這飯菜跟我昨天晚上在五星級飯店看到的一模一樣。

現在我終於可以確定了，全家都是富豪，爸爸媽媽那麼有錢卻來裝窮。

就連爺爺奶奶，也配合演戲。

飯後我媽接了個電話，借口工作匆匆忙忙地離開。

爺爺奶奶打哈欠，一臉困意，我也不好再坐下去，於是隻能離開。

但是我沒有走遠，而是躲在拐角處悄悄地看著。

果然我走後沒過20分鐘，一輛加長的林肯車就開了過來，而奶奶和爺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直接上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戴著口罩便走了上去，就看見有幾個保潔阿姨正在打掃。

其中一人還唏噓道：“這家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一年就來住這麼一天，燒一頓飯吃，然後就走了！”

“每一次的打掃費用倒是給得挺多！”

“你不知道，這家人每年都是這樣，都已經持續了20多年了，他們家在城南還有別墅，這是有錢人過來體驗生活的！”

聽見他們這樣說，我徹底涼透了心。

城南首富許家，他們的別墅就在半山花園，我騎車找了過去。

看見那棟金碧輝煌的別墅坐落在半山腰上，外麵還有保鏢，這種地段，我根本不敢想。

看到我走過來時，保鏢立馬嗬斥道：“什麼人，滾遠點！”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正要走時，從外麵開過來一輛摩托車，轟鳴而過。

我在網上看過，這輛摩托車差不多要200萬，摩托車上的正是許嘉。

他也看到了我，明顯有些詫異，他停下來上下打量我一番，臉上帶著一抹嗤笑，“還不笨，知道找上門來！”

我愣住了，原來，他也知道我的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許嘉，我是他們收養的女兒嗎？還是你們在做什麼項目，我隻是你們觀察實驗的對象？”

許嘉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挑挑眉頭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你也是許家的，親生女兒。”

“要說為什麼窮養，隻有一個原因，因為我，才是許家唯一的繼承人！”

“許念，你不過比我早出生一分鐘，憑什麼跟我爭！”

“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趕緊滾吧！”

“小可憐，別那麼看著我，爸媽把你養大，也是付出很多心血的！”

“對了，以後過年別去找爺爺奶奶，他們年紀大了，沒有精力陪你演戲！”

許家加速衝了進去，我站在外麵看了半天，明白了。

我跟許嘉的出生，似乎關係到家產的繼承。

可我做錯了什麼，我也不過是想得到爸媽最真誠的愛。

他們騙了我這麼多年，可是對我的好也是真的。

隻是現在，我看著別墅，還有那輛摩托車，開始懷疑，他們對我的好，究竟有幾分是真的。

我轉身離開。

臨走之前，我給爸爸打電話：“爸，今晚回來吃飯嗎？”

“不回去了念念，今晚加班，過年這三天都是三倍工資！”

“對了，你媽媽也是一樣！”

可我分明從他的電話裏，聽見摩托車的轟鳴聲。

我輕輕嗯了一聲，內心深處已經做好了決定。

回到家裏我開始收拾東西，同時報名院方發布的特別科研項目。

這次項目發起的地方是在西部，一去就是三年，與世隔絕，不會有人打擾。

我收拾好了之後，將之前拍攝下來的許嘉的背影照片洗出來，放在家裏床頭櫃上。

當天，他們沒有回來，家裏隻有我一個人。

我再次給爸爸打電話，可惜沒有人接。

與此同時，許家旗下的嘉德公司開始派發紅包，有員工在微博上感謝老板。

她隻是個普通員工，拆出來的紅包卻有三千塊！

還有不少員工曬出公司福利。

我的爸媽赫然在台上，一個身穿西裝一個手拿紅酒，我媽化著精致的妝容，一身貴氣。

台下許嘉被人眾星拱月，還有他們的全家福。

爸媽似乎篤定，我隻顧著賺錢，根本無暇顧及網絡上的八卦。

他忘了，我也隻是個普通女孩，被他們窮養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不關注呢？

有記者采訪他們，問道他們的新年計劃安排。

我爸對著鏡頭，“今年我兒子許嘉二十二歲，每年我們都會安排一次旅行，今天我們就出發！”

我心裏陡然一沉，我也二十二歲了，如果最遠的地方，就是小學時候學校組織的春遊，本地的動物園。

我嗤笑一聲，拿上戶口本，摩挲著。

說起來可笑，爸媽在我上了大學之後，就把我的戶口遷到學校去了。

他們說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將來要對自己負責。

現在正是離去的好時機。

我拎著行李，毫不猶豫離開。

爸爸，媽媽，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