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隻因季淺語一句我燒飯好吃，夫君便不顧我懷胎七月，讓我下庖廚燒飯。

辛苦做滿一桌菜後，季淺語卻指著我肆意笑道。

“呀，好一個黃臉婆，將軍家裏的下人，也配同家主一起用膳嗎？”

滿室哄堂大笑，我臉色青紫，想要尋個公道。

周承安卻護著她，“淺語年幼，童言無忌，你還計較上了？”

我氣極離府，他命人關上府門，得意洋洋的傳授下屬禦妻之道。

“身子胖的沒眼看，如此上不得台麵，也就是我心善，才沒休了她，但這般恃寵而驕，該給她一點小苦頭吃。”

“放心吧，有身孕的女人，就是再過一個時辰，她也還站在府外信不信？”

他可要失算了。

我的孩子，不該有這樣的爹。

我坐上馬車，去了城裏最好的醫館，求名醫為我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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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胎七月不易，還可能九死一生，你當真要墮胎？”

名醫皺眉詢問，“你夫君也答應？”

我麵不改色，“孩子爹死在女人懷裏了，我若留下孩子，隻怕時日無多。”

名醫欲言又止，最後寬慰我道：“胎兒太大恐傷了夫人，你先回家歇息，我去請師父出關，大概需要三日，屆時再幫夫人拿掉孩子。”

三日，也好。

夠我收拾完東西，跟周承安斷個幹淨了。

我感謝完大夫，便頂著寒風回了府。

此時，宴席已散。

我剛推開房門，就瞧見了麵色陰沉的周承安。

他顯然氣得不輕，“你去哪了？”

“淺語童言無忌說了你兩句，你就發脾氣跑出去了？”

見我手指泛紅，他拿過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

“淺語年紀小你跟她計較什麼？而且她也沒說錯什麼，自從你有了身孕，不施粉黛身子也越來越胖，看著不像將軍夫人，反而像粗使婆子，讓我丟盡顏麵。”

“沒給我撐麵子你不好好反思，大冷的天還跑出去，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

我笑了，“反思？是你不顧寒風刺骨，把穿著單衣的我關在門外，你在欺負我，卻說我不顧孩子？”

“還有，季淺語雖然是孤兒，可就比我小兩歲，算什麼童言無忌！她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折辱我！”

“你不護著我就算了，我還不能給她臉色看？”

明明周承安以前不是這樣的，剛有孕時，他抱著我轉了兩圈，又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喊著我要當爹了，語氣裏滿是開心。

他征戰沙場，本就是個粗糙的將軍，可自我懷孕，他便學著如何照顧我，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問府醫我的狀況。

疼我愛我，恨不得將我捧在手心裏。

可季淺語入府後，他就變了。

我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他卻護著總跟我針鋒相對的季淺語，讓我不要鬧小脾氣。

今日也是，就算季淺語說我是黃臉婆，說我是下人，他也隻會說童言無忌，讓我忍著，讓我感謝她。

可笑，我不扇她兩耳光算我修養好。

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他已然不是從前對我好的周承安，那便算了。

君若無情，我便休！

周承安聞言臉色陰沉下來，我卻看著他，繼續道：“你若十分瞧不上我，我們可以和離，和離後，你便不會有黃臉婆的將軍夫人，更不會丟麵子了。”

周承安更是難看，伸手抓我，“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怎麼能輕易說出和離？”

我卻狠狠打落他的手，正要離去，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推開。

季淺語穿著單薄，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看到我時一愣，隨後又看向周承安。

“將軍，我來是勸你去找找姐姐，沒想到姐姐已經回來了。”

她委委屈屈的看著我，“姐姐，你不要生我氣了，我也隻是為你好呀，你懷孕後就從未化過麵妝，衣裝也隨意，實在是給將軍蒙羞。”

我冷哼一聲，“對，我是未精細打扮，可我懂得禮義廉恥！”

“我未出閣時，絕不會穿著清涼跑去外男房裏，對著正室裝哭！你瞧著不像大家閨秀，更像望春樓裏的花魁。”

季淺語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委屈的落淚。

周承安不悅，“行了，淺語隻是擔心你，她著急出來穿單薄，你說她做什麼？”

我懶得跟他多費口舌，折騰了一宿我累了，想要回去側寢裏休息。

自從有孕後，周承安便說要好生養胎，與我分房而睡。

原本他還會半夜偷摸進房尋我，後來便半步也未踏入。

我知道，他有季淺語作陪，美人在懷，他想不起來我這個變胖變醜的正房夫人了。

可我剛邁開一步，季淺語便捂著肚子彎下了腰，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將軍，我的肚子好痛啊......”

她十分委屈的看著我，“是我哪裏又讓姐姐看不慣了，姐姐竟在飯菜裏下毒懲治我？”

2

周承安看著她虛弱的模樣，頓時怒火中燒，轉頭盯著我。

“江錦月！你為何非要針對淺語，欺負她，還要下毒害她！你也知道，淺語是我死去弟兄的遺妹，你是將軍夫人，為何容不下一個孤女！”

我看他聽信季淺語的模樣，氣笑了。

即便決定離開，可我是愛他的，他的眼神與言語像利劍一般，刺得我心臟生疼。

“今日用膳，大家都是一樣的吃食，要是我下毒了，你也吃了，你為何沒中毒？”

他麵色慍怒，“誰知為何，江錦月，你不要太過分了。”

“傳府醫！”

大門敞開，寒風吹得我瑟瑟發抖，卻不及我心裏的冷。

府醫急匆匆的趕來，看見我衣著單薄，眼露詫異，想上前來勸我，卻被周承安焦急的拉進門。

“你快看看淺語怎麼了？”

府醫診斷後，說是季淺語脾胃弱，又吃了過多寒性吃食，這才導致胃痛。

聞言，周承安愣了一下，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可等他屏退府醫下人，看著虛弱的季淺語，卻還是調轉矛頭朝向我。

“給淺語道歉。”

我盯著他，背脊發寒，“憑什麼？”

這時，季淺語柔弱的抽泣著。

“將軍，不怪姐姐，將軍不吃蟹，姐姐懷胎也不能吃，而我愛吃，姐姐這才準備了一大盆蟹，是我貪嘴了。”

“都是我的錯，將軍不要因為我與姐姐產生隔閡，若姐姐不喜我今日的玩笑話，我向姐姐道歉便是，我......我明日就離開將軍府。”

“胡鬧！你父母離世，哥哥戰亡，離了將軍府要去哪？”

周承安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

“是她不對，你別自責了，你身子不適，我送你回去休息。”

說完，他眉眼柔和，橫抱起季淺語往外走去，不曾再與我說話。

我盯著他們良久，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雪中，還隱約聽見遠處丫鬟的小聲交談。

“我們將軍跟淺語姑娘才最是般配，遇見淺語姑娘就化為繞指柔了。”

“就是，夫人這次惹得淺語姑娘胃痛，怕是知道自己憔悴過氣，比不過淺語姑娘青春美麗，故意的嘞。”

周承安對季淺語的偏愛眾人皆知。於是隨便下人都替季淺語打抱不平，覺得我配不上周承安。

我這個將軍夫人，如今空有名頭。

腹部忽然劇烈痛起來，我強撐著身子，合上了門。

我寫了書信，喚來貼身丫鬟玉珠。

“傳信給國公府，告訴爹爹我想回家了，請他盡快來神醫館接我。”

我爹遠在京城，趕來我這應該要不少時日。

拿掉孩子後，我就住在醫館裏，歇息的差不多了，應該就能見到爹爹了。

丫鬟含著淚，“國公爺如此疼愛小姐，看見您被將軍這樣對待，不知道會多心疼了。”

爹爹自然是疼我的，隻是我識人不清，為了嫁與周承安與爹爹吵鬧，最後遠嫁邊疆。

爹爹說的沒錯，遠嫁的女兒，想哭了都得忍著。

我和丫鬟一起收拾行李，等肚子不疼了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的安穩，也許是因為快要回家了。

剛醒來，周承安與季淺語又來了。

“錦月，我不想你們吵鬧，淺語懂事，身子還未好，又擔心你生氣，著急讓我來看看你。”

他語氣溫和，嘴角帶著絲絲笑意，讚賞的看著季淺語。

季淺語點點頭，“是啊，夫人，你還懷著身孕，生氣對孩子不好。”

“府醫說的對，是我不該貪嘴吃性寒的蟹，不怪夫人，夫人就莫要生我的氣了。”

“我也隻是一個孤女，比不上夫人，夫人不要因為我跟將軍吵架，與將軍離了心呀。”

周承安看向我，“淺語說的對，你就大度點，別為難她了。你懷了身孕還這麼不穩重，如何才能擔得起將軍夫人的名頭？”

我直勾勾的盯著季淺語，“我與周承安怎樣與你何幹？你隻是借住，將軍府的家事，還輪不到你管。”

眼見她麵色瞬間僵硬，我又轉頭看向周承安。

“周承安，你也別來指點我，若覺得我不配你，我們可以一拍兩散，你可以與她成親，大大方方的，別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周承安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3

季淺語見狀，又開始陰陽怪氣，話裏話外都是我太過暴躁不聽勸，不識大體，不顧將軍府顏麵。

我沒有再爭辯，動氣也累人，自顧自的翻著嫁妝單子，盤算著應當帶回的物件。

倒是周承安好像良心發現，出聲製止，“行了，淺語，錦月還懷著身孕，就別說她不識大體了，等下她又生氣，對孩子不好。”

季淺語這才撇撇嘴，停了下來。

我聽得隻想笑。

確實。

他現在或許不太喜歡我，卻一定是喜歡孩子的，而且我爹是國公爺，我若生了，他隻會加官進爵。

真想知道，他若是知道我要拿掉孩子的表情。

我深呼吸，算完了我的嫁妝，有部分嫁妝用來支撐將軍府的鋪子，如今要跟他斷，自然要將銀票取回來。

這錢得我親自去才能取，當初怕的是丫鬟離心，盜走錢財，沒想到丫鬟還忠於我，我的夫君卻變心了。

我讓丫鬟隨我去，剛要出門，周承安就攔住了我，“你去哪？又要離家出走？”

“去成衣鋪子。”我冷冷回答。

“那我與夫人一同前去吧！剛剛是淺語不好，惹得夫人不開心了，淺語想陪給夫人賠罪。”季淺語眼睛一亮，嬌滴滴道。

她偷摸拉了拉周承安的衣袖，“將軍，你說可以嗎？”

“自然可以。”他寵溺的看她，轉而看向我，“你懷著身孕，下人跟著總歸不放心，讓淺語與你一同去，能緩和你們的關係，她也能照料你幾分。”

“我今日還要巡視街道，就不與你們同去了。”

我懶得理睬，徑直出門。

周承安不在，季淺語跟著我出門後，也懶得與我虛以委蛇，兩輛馬車相隔甚遠。

到了鋪子，我出示了信物，丫鬟跟著掌櫃去後院取銀票，我則在櫃台翻看著鋪麵賬本和成衣紙樣。

成衣紙樣精致，皆是我畫出來的。

以前在京城生活，我也是最為愛美的，這些流行衣物我一個不落都備著。

可懷孕後，我日日孕吐水腫折磨，整個人憔悴下來，沒有精力，也沒有身材來穿著打扮了。

可惜，周承安看不見我的辛苦，隻看得見我日益走樣的身姿。

這時，季淺語忽然走向我，四下無人，她的眼神冷冽。

“江錦月，你就是黃臉婆，憑什麼霸占著將軍，得到將軍的喜愛！”

“我會讓你滾出將軍府的！沒了孩子，我看將軍還如何愛你！”

我尚未反應過來，外麵突然一陣騷亂，竟是地痞無賴跑進鋪子打砸起來。

他們砸了兩件成衣後，就徑直衝向我來。

我瞧見季淺語笑了，便瞬間知道，這人是她找來的！

我捂著肚子往外跑，慌亂中看見鋪子門外路過的周承安，下意識喊出他的名字，“周承安！”

他聽見了我的喊叫，立即朝我趕來。

季淺語特意跟我拉開距離，驚呼起來，“將軍！我好害怕！”

周承安身形一頓，竟跑向了她。

眼看這些人要殺過來，我嚇得臉色發白，也隻能往她那邊跑。

畢竟她是買家，周承安也護著她，她身邊最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那群小混混竟然全部衝向了季淺語，一陣拳打腳踢。

她呆愣著，竟然不跑了。

我也愣住了，馬上就見周承安趕上前，打跑了地痞無賴。

“淺語，你怎麼樣了？我這就帶你去醫館！”

季淺語被扇了好幾耳光，哭著道：“將軍......”

他趕忙抱起她，卻重重撞到了我的肩膀。

我猝不及防摔在地上，肚子重重壓倒在地。

鑽心刺骨的疼。

“周承安......”我吃力的拉住周承安的衣角，可直到衣角被撕裂開來，他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的心也裂了開來。

即使知道他已然變心，我也萬萬沒想到，他就這麼棄我於不顧。

我痛得想死，卻因為大肚子無法蜷縮，感覺雙腿隻間變得黏膩，血流出來了。

“小姐！神醫說準備好了，可以給您......”

“啊！小姐！你怎麼了！來人啊！快點送小姐去神醫館！”

我看見丫鬟驚慌失措的向我跑來，隨後被人送去神醫館。

“大出血，有些棘手啊。”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在說話，強撐著意識拉住了對方的手，“神醫......救救我......”

“師父，她也是可憐人，先前就說要墮胎引產，咱隻保她的命行不行？”

是那日為我診斷的名醫。

我的眼皮沉重的睜不開，昏迷時驀然聽見了周承安焦急的聲音。

“夫人，你們要把我的夫人帶去哪！”

“將軍，你不能進去，裏麵也不是你娘子，她的夫君死了，是個要拿掉孩子的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