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我的貼身婢女采月同日產下女兒。
我親眼看到她買通穩婆調換我的女兒,我假裝不知。
彩月的女兒及笄那日,大放光彩,被冊封為太子妃。
她捧著聖旨看了又看,喜極而泣。
甚至自掏腰包給侯府的下人分發了賞銀。
隨後,將穩婆找來,跪在夫君麵前求他做主。
“求侯爺可憐憐我,讓夫人將我女兒還回來吧。”
我悠閑的拿起桌子上的蟹黃酥,唇角微勾,“好啊。”
1.
今個兒一大早,采月就做了我最喜歡的蟹黃酥。
隻是沒想到,這蟹黃酥有“毒”啊。
她本是我身邊的大丫鬟,頗有顏色。
到年紀後,我為她選了個白白淨淨的讀書人做她的夫婿。
她與我主仆情深,堅決不要身契,仍然在府中伺候我。
我懷孕後沒多久,她也有了身孕。
我許她回家安心待產,她卻仍堅持留下伺候我的飲食起居。
侯府中人無不讚她一句忠仆,我便也讓大夫看顧著她的胎。
她孕期本在我之後,卻因受了驚嚇,與我同一日在府中生產。
采月產下一女,我本想放她女兒良籍,她卻執意把親生女兒落了侯府奴籍。
自此她的女兒在侯府為奴為婢,貼身伺候我的女兒明珠。
她對我女兒極好,但對她自己的女兒草兒,卻極差。
我還記得那一日,天氣極好。
明珠私塾休了假,我便親自帶著明珠在院中畫春景。
采月將精致的糕點放在明珠的桌案前,滿含溫情的看著明珠。
倒是對跪坐在明珠身旁的親生女兒草兒,置之不理。
明珠正在寫著私塾先生留的作業,草兒怯生生拿起一支毛筆,好奇地端詳起來。
采月重重打了草兒的手,飛快甩了她幾巴掌。
望向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
“賤坯子,這豈是你能動的東西?”
她擰著草兒的耳朵讓她跪在我麵前,又是兩腳踹了上去。
草兒嘴角溢出鮮血,開始連連磕頭請求采月饒恕。
我看到這一幕愣了愣,連身邊的丫鬟都微微皺眉。
我剛要起身,明珠已經走過來扶起草兒,拿手帕擦拭她嘴角的血跡輕聲道:“下去吧。”
草兒躬身退下後,我輕搖折扇:“采月,你近日脾氣暴躁了些。”
她轉身笑道:“我家這個生來便是賤種,居然敢碰小姐的東西,就該剁掉她的爪子才能安分。”
我閉目點點頭:“嗯,不該碰的東西確實不能碰。”
這句話,她倒是記得清楚,隻是,她自己可曾做到?
我隻當她那麼積極,是替明珠高興。
畢竟以侯府的地位,明珠的及笄禮必然是熱鬧的。
及笄這日,我的夫君早就宴請了京城一眾貴客。
我早早喚了明珠起床。
采月也一大早就準備好了長壽麵,作為明珠的早膳。
這一碗長壽麵真的是用料精致,色香俱全。
明珠瞥了那碗麵條,一邊打哈欠一邊問,“多謝姑姑做的麵,草兒呢?”
“草兒昨日犯了錯,我讓她跪在她屋前仔細反省了。小姐別怕,奴婢不會讓這小賤人壞了您的好日子。”
明珠一聽,連忙起身。
“我去瞧瞧草兒。”
“不必的小姐,她就一條賤命......”
“哎......小姐,您......您等等奴婢啊......”
我的貼身丫鬟曉翠忙為明珠披上大氅,采月也急匆匆的追了上去,我跟隨其後。
明珠急匆匆來到丫鬟房處,便看到草兒穿著單薄的衣裳跪在風雪裏瑟瑟發抖,破裂的衣衫處有一道道紫紅色的傷痕。
見到明珠時,草兒眼中湧出淚水,暈了過去。
明珠連忙將大氅裹在草兒身上,讓侍女們將草兒送回屋裏。
采月跟在身後喋喋不休:“小姐,別弄臟了您的衣裳,草兒命賤,凍不死的。”
明珠第一次反手給了采月一巴掌,驚得一眾下人都跪在了雪地裏。
“采月姑姑,草兒自小陪伴在我身邊,今日事多我抽不開身,不如你替我好好照料草兒吧。”
說罷她吩咐貼身丫鬟隨采月一同前去為草兒請了大夫。
草兒身弱,大夫說,要好生調理。
我吩咐兩個丫鬟好生照料草兒,便去招待賓客了。
及笄禮辦的熱熱鬧鬧,宴席上明珠詩詞皆通,琴棋雙絕。
一時間才女之名傳遍京城,不乏有富貴人家送來請帖,都想與侯府結親。
就連聖上也聽聞了明珠的才名,誇明珠端莊明慧,秀外慧中。
幾日後,更下旨,將明珠指給了太子為太子妃。
太子為人端正,文武雙全,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聖上也曾想為太子指婚,太子都沒有答允。
唯有這次,太子前來觀禮,意外見到了明珠護佑草兒時的樣子。
他深覺明珠與一眾閨秀不同,大方善良又不失氣度。
采月樂瘋了,將聖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口中喃喃道,“沒想到草兒那個小賤種還有這樣的用處。”
采月歡歡喜喜離開,後來,我便看到她自掏腰包給侯府的下人分發了賞銀。
後來還將宮中送來的賞賜,偷偷佩戴在自己手腕上。
她神情無比得意時,門口傳出動靜。
采月回頭看到是草兒,慌忙拿掉了手上的鐲子:“小賤人,想嚇死我?”
“女兒知罪。”
采月看著匍匐在地的草兒,用力踩住她的右手。
草兒不敢叫出聲,隻能微微顫抖著身子。
“你呢,生來就是個賤種。要不是看你還有些用處,我真想掐死你算完。等到我的......”
采月的聲音戛然而止,輕蔑的看了草兒一眼:“大小姐午睡快醒了,去把小姐的衣服洗幹淨。”
“是。”
我聽著二人離開房間,心跳如鼓。
從前並未覺得采月如此狠心,今日她卻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此狠手。
看來,采月比我預想的更狠心。
不過,我並未著急處理,這幾日,侯府訪客多如過江之鯽。
無非是看我侯府地位水漲船高,一個一個都想借著機會跟侯府親近親近。
我也未拒絕,便開了賞花宴。
隻是沒想到,太子竟然也賞臉前來赴宴。
一大早,采月便極力討好我,看起來比往日還積極。
我讓她把草兒也叫來,卻不曾想,人還沒來,先出了事。
采月本來安排草兒在後院浣衣。
不曾想,竟然與迷路了的太子相遇。
有人見到草兒扶了太子,二人相距十分近。
太子還親手將香囊贈予草兒。
草兒回到後院時,采月拎著棍子陰沉著臉。
手中的棍子還帶著生鏽的鐵釘,毫不留情的打在草兒身上。
“就憑你還想勾引太子?賤人,賤人,隻想著搶別人的夫君。”
“你看你長得那個醜樣子,不知道隨誰,還有臉往太子殿下跟前湊?今天我就打死你,省的來日你恬不知恥自薦枕席!”
“你不是想男人嗎?我早晚多給你配幾個叫花子,呸,小浪蹄子,我讓你勾引男人,背地裏跟誰學的?說,你還爬過誰的床?今天我必須打死你!”
草兒嚇得連連躲避,口中喊著我沒有。
鮮血迅速染紅了花園的地磚。
采月丟掉棍子,伸手去扒草兒的衣裳。
扒出香囊後進屋拿剪子把香囊剪碎,又開始剪草兒的衣裳和頭發。
剪刀劃破了草兒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後院賓客雖少,但也有命婦見到了此場景,嚇得魂不附體。
場麵一度很混亂,夫君連忙出麵嗬止了。
幾位嬤嬤將草兒移到客房安置,我與夫君在廳堂等待。
來人稟告說,為草兒檢查傷口時,發現了草兒胸口的紅痣。
身側年久的老嬤嬤驚呼出聲:“當年小姐出生時,胸口便有一個紅痣。”
而明珠的身上,並沒有紅痣。
采月撲在明珠身上哭的無法自拔:“原來你才是我的女兒,女兒,快讓娘好好看看。”
夫君皺著眉頭,看著采月。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采月借機跪倒在夫君麵前,“求侯爺可憐憐我,讓夫人將我女兒還回來吧。”
我把手裏的蟹黃酥放下,眸色微冷,“你確定,明珠是你的女兒?”
侯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夫人這是何意?”
我抬手讓他稍安勿躁:“我早就知道,采月趁生產之日,買通接生嬤嬤,將我的女兒調換了。”
草兒和明珠皆是一臉震驚,采月麵露得意之色。
采月眼含熱淚抱住明珠:“聽見了嗎?你是娘的女兒。”
“等你嫁過去,娘便跟你一起去東宮照顧你。”
“娘不求多,隻要能給娘封個誥命夫人就行,也不枉費娘守了你這麼多年。”
明珠有些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悲戚看得我心痛難忍。
而草兒聽到此處忽然跪倒在我麵前抓著我的衣衫:“不可能,夫人,我怎麼可能是您的孩子?”
“明珠才是你的女兒!你看明珠跟您長得多像,一定是我娘迷了心竅。”
采月一聽這話,頓時怒不可遏。
她顫抖著手指著草兒,“白眼狼!我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白眼狼!”
“若在座的各位實在不信,便隻能滴血驗親了!”
“夫人,你可敢?”
我微靠在椅子上看著采月:“滴血驗親之術做不得真,不如我們來說點實際的。”
“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換的呢?”
采月麵露悲戚狀:“自然是你!是你換了我的明珠!二十年前,欽天監曾有言,胸前有紅痣的女子將會是妖星降世,那時你便擔心此事,沒想到小姐出生真的有紅痣,你便派人偷換了我的孩子!因為你知道一定會有皇家人來看望侯府的孩子,所以你害怕被人說成產下妖星的不祥之物。”
“夫人,舉頭三尺有青天啊!你為了掩蓋此事,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為奴為婢,不僅為她取名草兒,還總是找借口毆打虐待她,我看你是巴不得要除了草兒這個妖星!”
“我身為一個丫鬟,不敢置喙半句,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罪,你這樣的人怎配成為侯府主母!”
采月哭著擼開草兒的衣袖,一道道暗紫色的血痕暴露在眾人麵前。
草兒不知發生了什麼,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打量的眼神。
在場的命婦大多都有自己的孩子,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天呐,侯府夫人產下妖星,居然還暗中替換了自己的孩子,簡直喪盡天良!”
“虧著還是侯府主母,怎的如此狠心,做出這樣的事!”
“你看草兒身上的傷痕,沒想到侯府夫人居然是這樣的人,暗地裏指不定害死過多少條人命。”
“采月雖是婢女,可這是人家的親生孩子,你快把孩子還給人家,去佛堂贖罪吧。”
聽了這番議論,草兒忽然拔出頭上明珠所贈的唯一小銀簪對著頸部。
“我草兒天生命賤,配不得這侯府嫡女的身份。”
她用力劃下去,鮮血頓時染紅了我的眼,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