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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成歌我自成歌
漁歌子

01

未婚夫送我的手鐲上麵居然刻著他和他女徒弟的名字。

我拿著玉鐲找她對質,她卻哭得梨花帶雨,說刻字時一時疏忽。

未婚夫得知後大怒:

“你這個妒婦!為什麼總要和蓉兒過不去!!”

不日,我便收到一封信箋,打開一看,是葉蓉的字跡:

“沈姑娘,師父為我精心培育了三月有餘的靈芝,世間獨此一對,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隻回了四個字。“白頭偕老。”

隨後我給遠在江南的師父遞去了書信:

“師父,我要回去開武館!”

1.

師父收到信後立即派人送來回信,字裏行間滿是歡喜:

“我就說咱們練武之人和那些製藥的合不來!”

“清歌,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山上來了個了不得的年輕高手!你快些回來,師父給你們搭個橋!”

看完信,我立即收拾行裝,準備七日後啟程南下。

那一天,正是我與蕭雲舟的大婚之期。

決定離開後,我特意去了山頂的求姻廟,取下三年前我和蕭雲舟一同係上的同心符。

這對同心符還是我們定親前夕係上的,蕭雲舟還說從此我們便能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我們本是偶然相識。

蕭雲舟是京城有名的藥師,而我是江湖上的女俠。

緣分使然讓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相愛了。

他用三年時間終於讓家中認可了我,我也為陪伴他放下了自己最愛的武藝。

我們徒步攀登九千級石階到山頂,隻為在神明麵前許下誓言。

“沈清歌,此生我心中隻有你一人。”

“蕭雲舟,我願與你相守到老。若有背棄,天人永隔。”

身邊所有人都以為我們的情誼最為真摯,可誰知才三年,在他收了個女徒弟後,他的心就變了。

我深信他的真心,可情意總是經不住歲月。

無聲歎息間,我一轉頭,發現身旁還有一對同心符寫著蕭雲舟的名字。

拿起細看,竟是他和女徒弟的同心符,日期與我們同一天,就在我們的符旁。

上麵還有一行娟秀的字跡:“蕭雲舟要與葉蓉永世相依。”

看到這行字,我心中一陣酸楚。

原來同一天,他也與別的女子許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冷笑一聲,我將那對刻了他們名字的玉鐲扔進了廟前的許願池中,就讓他們永世相依吧。

我成全他們。

等我從山上回到府中時已是夜色深沉。

蕭雲舟坐在廳堂中,神色陰沉地問:

“這般時辰才歸家,去了何處?”

他走近我,察覺到我身上的氣息,輕笑一聲:

“又去求姻廟了?定親前要係同心符,這回成親還要再係一次?為何不告訴我一聲?”

“你們女子就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好似那同心符真能將兩顆心永遠係在一起似的。”

我低頭不語。

這要是換作之前,我定會質問他可是還有哪個女子與我相似,不就是他的愛徒葉蓉嗎?

可七日之後我就要離開了,現在再爭論這些已無任何意義。

他見我不說話,怔愣片刻。

隨即收起譏諷的嘴角,語氣轉柔:

“清歌,我沒別的意思,我知你是因太愛我,想要生生世世都與我相守。下回你去求姻廟時喚上我,同心符該是兩人一同係才更顯誠意!”

我心中暗道,其實我是去解開同心符。

我淡淡應了一聲,不願多言。

他見狀神色和緩,牽起我的手:

“王兄的鋪子新進了一批玉器,聽聞還有一件比鎮店之寶品相更好的,我已給你預定了,我們有空去取。”

我知他這是對我的補償,白日裏他因維護葉蓉對我發了很大的火。他知道我喜歡玉器。

每每發怒後,他總會以玉器討我歡心。

這一回,我不願再接他這般無言的歉意。

“算了吧,我的首飾匣子都裝不下了。”

或許是我冷淡的態度刺激到了他,他立即沉下臉:

“沈清歌,你這是何意?分明是你先招惹蓉兒在先,我不過說了你幾句,你便要這般甩臉色?”

我不欲與他爭辯,神色平靜:

“我沒有,是你想多了。”

他凝視我片刻,見我當真不惱。

這才展顏一笑,拉著我便往外走。

剛入玉器鋪子,立即有人笑著迎了上來。

“蕭大夫,又帶著未過門的夫人來挑選玉器啊?”

蕭雲舟微微咳聲,當掌櫃看清他身後的人是我時,神色有些尷尬。

我充耳不聞,徑直往裏走去。

蕭雲舟隨後跟來,對掌櫃說道:

“把你們鋪子新進的那件上品拿出來,我之前已經和你們王東家說過了。”

掌櫃麵露難色,吞吐著:

“可是,那件玉器白日裏已經被人取走了......”

聞言,蕭雲舟勃然變色:

“我不是吩咐要留著,說是要送給我未過門的夫人的!”

掌櫃嚇得麵色發白。

“是留了,但是來取的人是葉姑娘,她說是您......”

蕭雲舟神色不自然,小心打量我一眼,低聲解釋:

“清歌,應該是蓉兒弄錯了,我是想把那件上品玉器送給你的。蓉兒她生辰快到了,我給她另有準備,定是她來取時這裏的夥計沒弄明白。”

他瞪了掌櫃一眼。

掌櫃連連作揖:

“是小的們疏忽了,我這就去教訓他們!”

我輕輕點頭,不以為意。

“罷了,我的匣子本就放不下。我也乏了,不如回府。”

蕭雲舟一愣,眉頭緊蹙。

“清歌,你今日怎不去尋葉蓉理論?她可是取走了原本該屬於你的上品玉器?”

我抿緊唇。

葉蓉素來仗著與蕭雲舟的師徒情分,不斷挑戰我的容忍。

凡我所有之物,她必欲得之,蕭雲舟為我所選之物,她必要奪去。

我曾多次因此與她爭執,也曾與蕭雲舟多有不快。

如今我不願再與她計較,因為我即將遠離此處。

“葉蓉是你最器重的徒弟,又不是外人,拿去便拿去吧。”

蕭雲舟麵露喜色:

“清歌,你當真如此想?你果真通情達理!”

他執意要我另選玉器,終是被我婉拒。

2.

回府路上,蕭雲舟未直接回府,而是帶我去了喜堂布置現場的方向。

“剛才繡坊的繡娘來報,說你定製的那件嫁衣到了。再過七日就是我們的大婚之期了,正好你試穿嫁衣時我們順便演練一下婚禮。”

“清歌,我好期待我們大婚的那一天!這一天我足足等了三年,終於能真正地把你娶回家了!”

他心情甚好,嘴角含笑。

我驀地想起定親那年,他也是這般神情。

我心中一酸,本想尋個由頭推卻。

話未出口,忽見一名小廝匆匆趕來。

“蕭大夫,葉姑娘在醫館尋您,說是有要事相商。”

往日遇此情形,他必是立即動身。

這次卻遲疑片刻,對小廝道:“你回去告訴她,今日我不去醫館了。”

“今晚我隻陪你,不談醫館的事。”

我輕笑一聲。

分明知曉葉蓉尋他必為醫館之事,分明知曉他此刻言不由衷,我心中卻已波瀾不驚。

“無妨,你且去忙。”

蕭雲舟握住我的手,輕輕摩挲。

“清歌,我甚是歡喜你如今這般明事理。”

我沒有言語,隻是禮貌地淺笑。

他見我不如往常那般回應,眉頭微皺。

“清歌,我總覺得你今日有些異樣,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淡淡回道:

“或許是因大婚在即,心中難免忐忑。”

他這才放心地握住我的手:

“嫁予我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何來忐忑?”

“清歌,莫要忘了你當初的誓言,你我曾許下相守一生的約定!”

我心頭猛地一痛,他竟提起了我們的誓言。

可他卻忘記了,誓言還有後半句:

“若有背棄,天人永隔。”

不久之後,這段情緣便要斷絕了。

正說著,又來一名小廝匆匆趕上馬車,在蕭雲舟耳邊低語幾句。他麵色有些不自然。

“那個,清歌,蓉兒或許有要事尋我,我先去看看。”

我閉上眼,心也徹底冷了。

葉蓉能有什麼要事,不過是想把蕭雲舟從我身邊奪走罷了。

蕭雲舟一開口,便匆忙讓馬車停下。

馬車剛停,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點落在車頂,震得人心煩意亂。

蕭雲舟聽完小廝稟報,神色焦急:

“蓉兒如何了?”

小廝急道:“葉小姐的愛犬不知所蹤,她正哭得昏天黑地,說是沒了它便活不成了!”

蕭雲舟眉頭緊鎖,急得聲音沙啞:

“速速回去告訴蓉兒,我這就趕去,定要尋回她的愛犬!”

打發走小廝,他雙眼赤紅:

“蓉兒的愛犬丟了,我得去陪她尋找!你也知道的,她心疾發作時全靠這隻愛犬陪伴,沒了它她會撐不住的!”

他側身越過我打開車門:

“清歌,你向來最是明事理!你先自己回府吧,我此刻走不開!”

話音未落,他便將我推下馬車,轉眼消失在雨幕中。

我立在雨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衣衫早已濕透。

我深知這是葉蓉蓄意為之,她最初就是以心疾為由接近蕭雲舟的。

那隻愛犬不過是她用來證明自己病情的工具,她想要的是蕭雲舟的憐惜,而不是一條狗的陪伴。

可蕭雲舟始終看不清這一切,每每都會奔去安撫她。

這一回,我不再阻攔,他去向何方,做些什麼,我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其實方才我隻想取回那把油紙傘,這雨勢實在太大。

可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未留給我。

愛與不愛,一眼便知。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3.

我趕緊雇了一輛馬車,回府第一時間換下淋濕的衣裳。

可今夜的雨實在太大,我還是著了風寒,夜裏發起高熱。

我服了藥卻不見退熱,渾身灼燒難耐,隻好讓下人去請蕭雲舟。

可派去幾次,他都沒有回應。

隻是讓人帶回一句話:

“蓉兒剛被我安撫入睡,我今夜得守著她。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此時我已燒得昏沉,連說話都困難。

我讓人傳話:

“蕭雲舟,我發高熱難受,請你送我去看大夫。”

小廝很快回來稟報:

“蕭公子說,葉小姐心疾發作,姑娘不過是風寒而已。他還說......”小廝遲疑片刻,“說姑娘是故意與葉小姐作對,心思歹毒。他要守著葉小姐,這幾日都不回府了,等找到靈犬,葉小姐病情好轉了再說。”

我心頭一滯。

許是病中糊塗,我不經思索地問道:

“那幾日後的大婚呢,還要辦嗎?”

小廝為難地回道:“蕭公子說...隨姑娘的意思。”

這一刻,我清醒了不少,高熱也漸漸退了。

隨我便?

那就不必再辦了,我也不會去成親。

高熱退後我沉沉睡去,直到天明才醒。

蕭雲舟昨夜果然沒有回府,府中下人也沒傳來任何消息。

倒是葉蓉派人來傳話,說蕭公子在她房中守了一夜,此刻正睡在她榻邊。那人還意有所指地道:“我家小姐說,有人疼愛的滋味,當真是好。”

接下來幾日,蕭雲舟都未曾尋我。

而葉蓉每日都讓人送來尋狗的消息,她的“病情”也一日重似一日。

我冷笑著,不出意外她定是會病到我和蕭雲舟大婚那日吧。

趁著這幾日,我把自己所有的物件都收拾妥當,然後又將我在這府中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抹去了。

直到大婚前夜,我才在街上碰到了蕭雲舟和葉蓉。

“清歌,蓉兒的愛犬有了消息,在城外一處客棧尋到了。”

“師娘。”葉蓉盈盈一拜,“都怪我這幾日占用了師父太多時辰,你心中可有不快?”

蕭雲舟溫聲道:“傻丫頭,你身子不適師父照料你是應當的,你師娘向來寬厚,不會介懷的。”說罷又看向我,“清歌,你不會責怪她的,對吧?”

我淡淡點頭。

“明日一早我便帶蓉兒去接它回來,隨後立即趕回府上陪你去成親!我們的大婚終於要到了,清歌,你在府中好生等我!”

我無聲搖頭,轉身便走。

下一刻,我提著包袱毅然離開了這裏。

去往碼頭的路上,我覺得天色都明亮了許多。

蕭雲舟派了數名小廝來尋我,我一個都未見。

我在心中默默道別:

再會了,蕭雲舟。

此生不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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