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婆母與我同時有了身孕。

她笑道：“柔兒，你一並撫養，豈不正好？”

我覺著蹊蹺，便問夫君。

他卻說：“反正你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母親年邁，你幫襯一二又如何？”

好啊！既是如此，那這胎兒我不留了，這姻緣我也斷了！

正當我要和離之時，竟發現根本不是婆母老來得子，而是夫君外室所出的野種！

1.

大夫來府上診脈，說我有喜。我心中歡喜，尋到書房尋宋明：“夫君，我有喜了！”

他卻怔在原地，半晌無言，哪有半分歡喜之色。

“夫君？”我喚他。

他這才回過神來，麵上強作歡顏：“這倒是好事。”

這回輪到我愣住：“你這是怎麼了？”

他搖頭道：“無事，隻是近來公務繁忙。我要去後院看看爹娘。”

公婆住在後院正房，宋明每日必去請安。

“我隨你同去，正好將這個好消息告訴...”

話未說完，宋明便道：“不必了，你好生歇著，我自去便是。”

相處多年，我清楚地感覺到他神色有異。

他去了後院，直到傍晚才回來，身旁還跟著麵帶笑意的婆母。

我以為是因我有孕，她特來看望。

“媳婦，聽暉兒說你有喜了？”母親一進門便問。

我點頭道：“是，大夫剛剛診斷出來。”

母親攜我入座，對宋明道：“你快去準備些吃食，我與媳婦說說話。”

宋明應聲退下。

“母親，讓我為您沏茶。”我欲起身。

母親按住我手：“且慢，我有要事相告。”

我複又坐定：“何事？”

母親掩麵輕笑，略顯羞澀：“其實我也有了身孕，前幾日才知曉！”

我驚詫不已：“有孕？”

“得知你也有喜，我心裏別提多歡喜了！這可不就是老天爺賜的緣分？”

“柔兒，你一並撫養，豈不正好？”母親滿麵春風，眉眼間盡是喜色。

年過五旬的母親有了身孕。

還要我替她撫育？！

這話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母親喜不自勝：“我與你公公盼了許久，終得二胎！這時機當真妙極，府中雙喜臨門！”

雙喜臨門？

我心中冷笑，這分明是給我添堵罷了！

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偏生是自己婆母，這叫我如何應對？

我深吸一口氣，委婉道：“母親，您年歲已高，這身子怕是受不住啊。”

不想母親麵色一沉：“柔兒，你這是什麼話？莫不是在咒我？”

“正因我年邁，照料孩子吃力，才讓你帶著。”

“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一並撫養，就當生了對雙胞胎，豈不更好？”

嗬嗬，如今她倒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我再也按捺不住，冷聲道：“母親既知帶孩子辛苦，難道懷胎十月就輕鬆了不成？”

“薑柔！”母親勃然變色，“你這是存心與我作對！”說罷，怒氣衝衝地離去。

2.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誰願意和婆婆一同撫養孩子，還要替她照料？

這時，宋明從內室走出，向我叫道：“吵什麼？”

我心中一涼，原來他早已知曉此事。今日帶他娘前來，分明是要逼我應下這番差事！

難怪他得知我有喜，反應如此古怪。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顧及情麵了。

“宋明，你可知母親有孕在身？”

宋明目光閃爍：“知道，怎麼了？”

“她要我照料這孩子，你意下如何？”

“這有何不妥？不過是讓你照看個孩子罷了，又非難事一樁！”

“此事我斷不能應。”我語氣堅決。

“你怎能如此狠心！”宋明怒道，“若你不管，難道要我和父親來照料不成？”

我冷笑道：“這本就是你們分內之事。”

“放肆！”婆母重重拍案。

我不卑不亢道：“此話雖不中聽，卻是實情。”

她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宋明指著我道：“反正你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爹娘年邁，你幫襯一二又如何？”

我轉頭看他：“你年紀輕輕，為何不管？”

“我要上朝，處理公務！”

“難道我就不用操持家裏嗎？”我淡聲道。

宋明抓了抓頭發，命令道：“那你過些時日，不必操持家務了，專心養胎！”

“母親懷胎時不用你照料，待孩子生下，抱來給你便是！”

我定了定神，讓自己保持平靜：“宋明，你可知我們家中每月用度幾何？”

“若我不再操持家務，這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宋明滿不在乎道：“嶽父家資豐厚，向他們討些銀錢便是，有何難處？”

我心頭怒火翻湧，喝道：“宋明！這孩子與我毫無血緣，憑什麼要我照料！”

“如今還想打我爹娘銀兩的主意，你當真要不顧廉恥了麼！”

成親時，聘禮未曾送來，宅院馬車都是我爹娘置辦。

他們多次規勸，說我們門第差距太大，莫要衝動成親。

可我不聽，天真地以為宋明有擔當，是個良人。

如今他母親身懷有孕，要我替他們養孩子也就罷了。

居然還惦記我家的銀錢！

這一刻，我暗自慶幸當初買下宅院時，父親明事理，將地契寫在了自家名下。

若非如此，我隻怕今日更要被他們欺壓了去。

宋明絲毫未覺自己無理，反倒理直氣壯道：“你是這孩子的嫂嫂，照料又有何不可？”

3.

“此言差矣！”我冷聲道，“這孩子父母雙全，如何輪得到我一個外人來照料？”

婆母怒不可遏：“薑柔，休得無禮！”

我目光如刀：“方才夫君也說您年邁，可您偏要在這般年歲添丁，倒真叫人佩服得緊！”

婆母聽後麵色鐵青：“你、你這是存心要與我為難！”

宋明勃然大怒：“竟敢如此頂撞母親，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訓於你！”

他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

婆母咬牙切齒，從院中拿了竹竿過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人，快動手！讓她知道規矩！”

宋明伸手接過，竟真要朝我打來。

這一瞬間，我仿佛不認得這個男人了。

在一起這些年，他何時與我紅過臉？

這才成親不到半年，竟要與我動起手來！

我沒躲開，直勾勾地瞪著他：“我腹中尚有胎兒，你若敢動手，後果自負！”

宋明手中的竹竿頓了頓，終是扔在了地上。

想來是顧忌我腹中骨肉，不敢真個動手。

婆母還在一旁跳腳，煽風點火。

“家夥都遞到你手裏了，還不快打！這般無禮的婦人，定要好生管教！”

宋明並未阻止她，反而厲聲道：“這孩子你必須替母親撫養！”

我心中一片冰涼。

因為我明白，婆母的孩子我不會養。

我腹中的孩子，我也不想要了。

這日子，我不過了。

我一言不發，叫丫鬟收拾東西就往門口走。

宋明慌忙拉住我的衣袖：“你這是要去何處？”

我冷冷甩開他：“要去何處，與你何幹？”

“你，你今日若是走了，就別回來了！”他喊道。

我冷冷看他一眼，隨即摔門而去。

笑話，宅院是我家的！

我不但要回來，還要把你趕走！

來到馬廄，我讓馬夫挑上一匹好馬，送我回娘家。

坐著馬車一路晃晃蕩蕩回到娘家，我心中五味雜陳。

跪在父親麵前，我泣不成聲：“爹，女兒要去尋大夫，不能讓這個孩子留下了。”

父親扶我起身，怒火中燒：“這等無恥小人，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女兒！”

半年前成親時，誰能料到今日這般光景。

次日清晨，爹娘為我請來大夫。

爹娘始終守在我身旁，不曾離去半步。

待我從內室出來，麵色雖有些蒼白，卻已無大礙。

大夫說胎兒尚小，隻需靜養幾日便可恢複如常。

我望著窗外的晨光，心中已有了打算。

這一切，也該做個了斷了。

4.

這些事情辦完，才不過半個時辰。

這時，我才發現宋明派小廝來尋我好幾次。

如今孩子沒了，我也該把和離這事提上日程了。

我讓丫鬟去尋他，不多時宋明便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

“薑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帶走我的馬車！”

我冷笑一聲：“你的馬車？此言差矣。”

宋明麵色一滯，壓低聲音。

“雖說馬車是你陪嫁之物，但這些時日都是我在用，你怎能說帶就帶走？速速給我送回來！”

真是厚顏無恥！

“癡心妄想！宋明，我們...”

和離二字尚未出口。

宋明咬牙切齒道：“不管你要做什麼，今日之內必須把馬車送回來！”說完他就甩袖離去。

他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命丫鬟四處尋他，那廝竟躲在書房裝聾作啞，連門都不肯開。

這時，一個許久未見的閨中密友遣人給我送來書信：

【雅妹妹，姐姐有一樁要事相告，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眉頭微蹙，提筆回道：“姐姐有話直說便是。”

我回信後，她許久沒有回信。

幾日後，才派人又送信來。

我連忙將信展開來看。

信中提到城中有一醫館，專是為京城中有孕的婦人開設，賣的是些穩胎和調理身子的方子。

一日，她與交好友人一起出門遊逛時。

正好看見我夫君攙著一女子進那醫館求醫問診。

她心生疑惑，卻按下未表。

隻遣走丫鬟，讓丫鬟湊近些分辨。

卻沒想到竟真是我夫君。

此事已過數日，她一直猶豫該如何告知於你。

那女子年方十九，已有身孕三月餘日。

你夫君卻在外自稱是她的夫君。

我這才知曉——

原來他竟在外養了外室，那女子還已有了身孕。我本以為會心如刀絞，卻意外地平靜。

畢竟早已看透他的為人，和離之意已決。

可轉念一想，事情卻透著蹊蹺。

他那外室有孕在身，他年過五旬的娘竟也說有了身孕。

這未免也太巧了！

細想之下，恐怕這其中另有隱情。

我向密友寫了封回信道謝，放下筆後沉思良久。

思來想去，我改了主意，暫且按兵不動。

既不提和離，也不告訴宋明我已打掉腹中骨肉。

當晚，我便駕車回府。

臨行前爹娘再三叮囑，若有事須立即遣人來報。

我將馬車停在院外，整理衣冠，緩步入內。

推門而入，宋明頓時露出得意之色。

他雙手叉腰道：“這不是走了嗎，還回來作甚！”

隨即向他娘炫耀道：“我早說過，她有身孕在身，定然離不得我！”

這般狂妄自大，真叫人作嘔。

我強壓下心中厭惡，低眉順眼地走到他麵前：

“是妾身不懂事，一時糊塗，求夫君恕罪。”

宋明得意洋洋：“馬車可帶回來了？”

我連忙應道：“馬車已在院外，本就是夫君的座駕，妾身豈敢擅自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