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是國公府的幫廚,姐姐做夢都想嫁入國公府當主子。
為博得國公府世子薑霆的青睞,她趁府上宴席混入府中,準備燒毀廚房。
我再三勸阻,讓她別衝動。
國公府權勢滔天,我們得罪不起。
宴席上,世子對尚書千金一見傾心,火速定下婚約。
姐姐表麵不動聲色,回府後卻借口邀我遊玩,將我推下懸崖。
臨死前,她怒罵我毀了她精心謀劃的主子夢。
再睜眼,我回到宴席當日。
姐姐故意打翻烈酒,掏出火折子對準桌上的液體。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世子肯定會對我一見鐘情的!”
“到時候我就是國公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這回,我沒再阻攔,靜靜望著火光漸起。
還往裏頭扔了幾塊幹燥的抹布助燃。
轉眼間,濃煙籠罩了整個後廚。
1.
姐姐站在原地不動,冷靜地用濕帕子捂著口鼻。
火勢已然無法控製。
外頭的下人瘋狂拍門,詢問裏麵情況。
姐姐充耳不聞,迅速從荷包裏掏出早就備好的胭脂水粉,對著銅鏡塗抹。
還不忘將地上的灰燼擦在臉上,裝出慌亂的樣子。
再次轉身,她神色慌張,滿臉委屈。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將這場火與這般柔弱的女子聯係在一起。
見我也用同樣方法提前捂好口鼻,沒被濃煙熏倒。
她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卻也沒說什麼。
我知道,她在盼著我像上輩子那樣狼狽倒地,被眾人抬出去的場麵。
可惜,讓她失望了。
開門前,她轉身警告我別多嘴。
“一會把嘴閉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敢壞我好事,回去就讓爹娘打斷你的腿!”
“待我嫁入國公府,許你來府上當個通房。”
她將手上剩餘的灰燼往我臉上抹去,直至我麵目全非才停手。
上輩子,她認定是我的勸阻毀了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這次我不僅不阻攔,還要推她一把。
看她能作到什麼程度!
開門那刻,我悄悄將剩下的酒潑灑在地,佯裝驚恐地躲在她身後。
來赴宴的賓客已經到場,聽見喊聲都慌了神。
手中的酒杯掉落一地,火舌迅速竄上走廊,又順著酒液燒到大堂。
火勢瞬間吞沒了桌布,底下的金絲楠木家具也跟著燃燒起來。
眼見火勢漸漸失控,姐姐終於有些急了。
幸好,府上有不少行動迅速的侍衛。
火勢很快得到控製。
世子這才現身,眾人簇擁著他走來,身旁跟著十多個護衛。
管家先一步上前詢問姐姐情況。
她卻猛地朝世子撲去,跪地拽著他的衣袍哭訴委屈。
淚水蓄滿眼眶,發髻淩亂卻不失美感,活脫脫一朵楚楚可憐的嬌花。
可世子沒看她一眼,目光穿過她落在我身上。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國公府世子。
他眼神如刀,幾乎要將我看穿。
但我心中毫無懼意,反倒覺得他格外親切。
沒等我深究,姐姐又一手抓住了我的袖子。
“世子恕罪!都怪我這妹妹不懂事,不小心打翻了烈酒才會釀成大禍,是我沒看好她。”
“這次走水的損失我一定照數賠償,求您別怪我妹妹。”
“這是我所有的積蓄。若是不夠,我願立下字據,分期補齊。”
她說話聲漸弱,小心翼翼地遞上銀票,身形單薄地站在原地。
薑霆麵色稍霽,“不必了,你們方才也受到了驚嚇,先去請大夫看看。”
“府上的事交給管家處理便是。”
說完,薑霆負手轉身離去。
姐姐對著他的背影喊出自己的名諱。
“小女在城南教坊司做舞師,有事盡管差人來尋,損失定當如數奉還!”
薑霆駐足回轉,讓下人取來一枚木牌遞給她。
“這是我府上的腰牌,之後自會有人去尋你。”
管家反應迅速,立刻安排人手去附近的酒樓,繼續剛才未完的宴席。
2.
回府路上,我煩躁地看著銅鏡裏自己因為灰燼過敏起紅疹的臉。
“明日我還要去相府奏琴,你讓我這副模樣怎麼見人?”
姐姐心思全在方才那一幕,對我的抱怨充耳不聞。
回府後迫不及待跟爹娘告狀。
爹爹一邊誇她計劃周密,一邊埋怨我拖累姐姐。
“不就是張臉嗎?”
“本就生得平常,等媛兒進了國公府你還愁什麼前程?”
他們從不把我放在眼裏,隻寵愛有主見的姐姐。
得知薑霆對她另眼相看,更是將她捧上雲端。
一口一個世子夫人叫個不停,如同我是隱形人一般。
一家人圍坐一處,聽姐姐細說今日經過。
“你們是沒看見,世子對我多溫柔!哪有外頭傳的那般難以親近。”
“他還把自己的腰牌給了我,這可是府上才有的信物啊!”
“這世子夫人的位置,我是坐定了!”
話音剛落,她便將那枚腰牌亮了出來。
可惜她根本沒看到——
國公府幾乎每個下人身上,都戴著一塊同樣的木牌。
娘親身為國公府幫廚,原本是知道的。
現在不知是裝傻還是真瞎,被姐姐哄得合不攏嘴,連聲誇讚她的媛兒爭氣。
談笑間,姐姐眸光一轉,開始拉著爹爹的手撒嬌。
“爹爹,我已經備下了合適的胭脂水粉。”
“現在就差一套錦緞衣裳,你也不想錯失這門親事吧?”
“我打聽過了,上好的雲錦還要一百兩銀子,這是最後一次了,等進了國公府定加倍奉還!”
爹爹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露出為難之色。
這些年為了姐姐的攀高枝計劃,家裏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她置辦衣飾了。
現在的姐姐,從頭到腳,全是精心打扮的成果。
采買梳妝花錢又花時間,她根本沒工夫去教坊司。
那個什麼舞師的身份......不過是她為了體麵而編造的說辭。
娘親見狀又往他心裏添了一把火。
“你還猶豫什麼?媛兒都說了,進國公府十拿九穩!”
“再不濟我們媛兒這般容貌,進其他高門也不成問題,怎麼算都不虧!”
“難道你不想當個體麵人了?那可是國公府啊!”
“再說了,不是還有綺兒嗎?她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流落街頭。”
爹爹猶豫兩秒,猛地一拍大腿。
“行,為了媛兒我豁出去了,我去找人借些銀兩!”
聽她又想榨取我的血肉,我瞬間想起前世被債主堵門的事。
以他們的眼界,根本不知道國公府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拋開府上的損失不說,國公府丟失的顏麵我們就賠償不起。
眼下最要緊的,是盡快與他們斷絕關係。
聽見我準備自立門戶時,娘親捧腹大笑。
“自立門戶?你要回鄉下種地麼?真是一輩子的賤命!”
“還不如向你姐姐討教討教,當個丫鬟也比種地強!”
“女子那麼拚有什麼用?等你掙到銀子,我跟你爹的骨灰都涼了!”
我故意說要自立門戶,還不斷指責姐姐攀附權貴的嘴臉。
成功激起了他們的怒火。
終於,三個人都忍無可忍。
爹爹手指重重點在我額上。
“滾!你現在就滾出去!帶著你的東西滾!”
“老子沒你這種女兒!”
“你今日不孝敬我,以後你姐姐進了國公府你也別說認識我們!”
姐姐雙手環在胸前,冷眼俯視著我。
“本來還想賞你個通房丫鬟當當......”
“既然你這麼有主見,就自己出去住吧,到時候別回來求我!”
目的達成,我笑著拿起被扔在地上的包裹。
“日後你們自會明白,唯有自己最可靠!”
“國公府遠非你們想象那般簡單。”
3.
我在客棧湊合了一晚。
第二天去相府的宴席上奏琴,正巧遇到國公府的管事前來拜訪。
那管事不過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已經讓相府上下都知道世子待人嚴苛的名聲。
聽得府中琴師們都一身冷汗,暗自慶幸自己沒去國公府當差。
從相府回家的路上,同行的琴師們圍在一旁竊竊私語。
“難怪能年紀輕輕就執掌國公府,果真是個狠角色!”
“聽聞前些日子有幾位名伶主動求見世子,想靠這個上位。”
“結果!第二日就被趕出京城,再不得登台獻藝。”
“這等秘聞你們有所不知!”
“世子八歲那年就將親妹妹送去深山庵堂,至今杳無音信。這等人物豈是尋常?”
“莫要再說了,我都覺得後背發涼......”
我默不作聲收拾自己的東西。
怎麼也無法將他們口中心狠手辣的人與貪圖美色扯上關係。
看來這次姐姐,是自尋死路了。
我回到府衙,正準備尋訪新居搬家時,意外得知姐姐在城南開了間新的舞坊。
她每日都在那裏擺出妖嬈姿態,舞姿輕盈勾人。
坊間傳聞,她是教坊司出身的舞師,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氣質。
若不是她渾身沒有半點舞者的韻味,我都要信了她舞師的身份。
細細打聽下來,除了爹娘的吹捧,還有一位神秘人頻頻關注。
總留下些隻言片語的信箋。
【身子可好些了?】
我想查查此人來曆,卻無從下手。
腦海中浮現出世子冷峻的麵容。
轉眼間,姐姐就迫不及待地讓人遞了拜帖。
【多謝世子關懷,身子已大好。】
【家中爹娘尚需贍養,故不得不開此舞坊糊口,還望世子見諒。】
她怕是被那些話本子荼毒得不輕,竟然真以為世子會看上這等心機深沉的女子。
我懶得摻和,立即去尋訪適合的宅院。
這些年為了不被家裏榨幹,我都謊稱薪水微薄,勉強糊口。
他們唯恐我拖累了他們,也不再提要我銀錢的事。
這才讓我攢下了買宅子的銀兩。
在我的催促下,加上要求不高。
當天下午就有宅主尋到我,說可以立即過契。
我沒多想。
借口外出就離開了府衙,直奔牙行簽了文書,接著又去衙門確定了戶籍遷移。
短短三個時辰,在姐姐的刻意傳播下,京城裏已經傳遍了她與世子的風流韻事。
國公府走水的事也被坊間議論紛紛。
那天姐姐跪地拉扯世子衣袍的場麵更是傳得沸沸揚揚。
所有人都在驚訝這次世子竟然沒有動怒,紛紛猜測冰山般的世子也逃不過美人計。
姐姐的身世很快也被傳了出來。
眾人得知——
她年紀輕輕便撐起一片天,養活了全家。
她堅強善良的形象瞬間打動了不少人。
夜裏,我回到家中,爹娘已經得意忘形。
兩個人聽著外頭的傳言笑個不停,仿佛已經看見了與國公府結親的場麵。
我沒作聲,將戶籍文書放在他們麵前。
4.
娘親輕蔑一笑:
“連這點福分都不會享,真是一輩子賤命,賠錢貨。”
爹爹也長歎口氣,失望道:
“你什麼時候能有你姐姐一半的本事,我們家早就住進大宅院了!”
姐姐塗著名貴的胭脂,從房裏走到我麵前。
神色得意地說道:“瞧瞧這個,世子已經讓人送來拜帖了,說要見我一麵。”
“連拜帖都是他主動送來的,我當時都沒主動留下住處,說明什麼?”
“說明他專門派人打聽了!趁現在還有機會討好我。”
“畢竟是我妹妹,等我嫁進國公府,讓你來當個通房丫鬟也不是難事。”
我瞥了她一眼。
“外頭的傳言是你散布的吧?”
“你不知道國公府有多厲害嗎?你這般行事,隻會害了我們全家。”
果不其然。
我話音剛落,娘親就聽說國公府已經派人四處澄清謠言。
說若再有人散布謠言,國公府必定追究。
所有熱鬧非凡的茶樓酒肆瞬間噤若寒蟬。
姐姐開的舞坊也被官府查封,連帶著她的名聲都受到影響。
她這才慌了神。
但仍想保持矜持,對著拜帖遲疑許久,也沒派人回話。
爹娘焦急地圍在她身邊詢問情況時,世子終於派人來了。
姐姐眉眼間又漾起笑意,將拜帖在我眼前炫耀:
“看見了吧?國公府畢竟是大門大戶,低調些也是應該!”
“我相公這不就迫不及待要當麵解釋了?”
“你這般膽小怕事,日後連給我提裙擺都不配!閃開!”
她一把推開我,進了臥室開始梳妝打扮。
爹娘也開口責怪我。“沒你姐姐的本事還要潑她冷水,我們養你有什麼用?”
“要滾趁早滾!別在這礙眼!”
娘親激動得熱淚盈眶。
“你抵押宅院換銀子給媛兒投資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說不定很快咱們就能搬進國公府旁的大宅院了!”
爹爹臉上的憂慮一掃而空,開懷大笑。
“你說得對!我早該聽你的,這破宅子不要也罷,住進了國公府誰還回來?”
“婆娘你瞧瞧,媛兒大婚時我穿這身如何?不會讓女兒蒙羞吧?”
看他們欣喜若狂的模樣,我默默回到廂房收拾行囊。
出門時我遠遠落在他們身後。
到院外頓時被街坊們團團圍住,羨慕的話語此起彼伏。
“哎呀你生的這個女兒真是福星啊!”
“茶樓裏的傳聞我都聽說了,我閨女若能嫁進國公府,我做夢都要笑醒!”
“瞧你們夫婦倆真是喜事臨門精神煥發啊,連鬢角都黑了不少!”
“早知如此我也該去國公府當差,近水樓台先得月呀,我怎麼就沒想到。”
爹娘笑得合不攏嘴,紛紛許諾婚宴定會專門邀請他們。
正說笑間,幾名衙役帶著捕快趕到跟前。
5.
為首的捕頭亮出腰牌後,開口問道:
“請問哪位是薑媛姑娘?”
“她涉嫌縱火燒毀國公府,散布謠言,請隨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