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我們的周年紀念這天,對我的傷勢視若無睹。
他寧願去照顧那個隻是輕微擦傷的下鄉知青。
臨別時,他用輕蔑的眼神俯視著我:
“蘇輕柔,你這招欲擒故縱玩得可真高明。”
“別在這裝可憐了,你的把戲我早就看穿了。”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心如死灰,決定將餘生獻給醫學事業。
一周後,我寫下離婚協議,悄然離去。
後來,聽說他像丟了魂似的,跑遍大小醫院,翻遍所有人事檔案。
就為了能和我見一麵。
1.
“輕柔,援藏醫療隊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嗎?”
“這一去至少三到五年,期間還要與世隔絕。”
“我知道秦醫生即將升任院長,你們夫妻要是兩地分居,他恐怕不會答應吧?”
張主任語氣中透著關切。
這些年她多次向我推薦進修機會,可我都因為秦子謙而婉拒了。
“我心意已決,為山區百姓服務是我的責任。”
他麼......想必巴不得我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好樣的,不愧是咱們醫院的好大夫,組織上沒看錯人。”
“那就這樣,給你一周時間安排後事。”
送走主任後,我扶著牆慢慢挪向病房。
醫囑要求我現在必須靜養,避免劇烈活動,否則身體會留下永久損傷。
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一幕令我心碎的場景。
我的丈夫秦子謙正和下鄉知青李佳寧有說有笑地站在一起。
他們靠得很近,眼神交流間充滿曖昧。
秦子謙一見我就陰沉著臉:
“佳寧心地善良,非要來跟你認錯。”
“你這個當大夫的診斷不準,害得病人病情加重,還有臉怪別人?”
李佳寧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拉著我的手說:
“輕柔姐,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拿錯藥,你也不會受處分。”
“我真的很自責。”
說著就掩麵抽泣。
秦子謙立刻溫柔地安撫她:
“同誌你別自責了,為病人著想是咱們醫務工作者的本分,這事跟你無關。”
說完還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李佳寧眼底閃過得意,又說道:
“醫院對你的處分結果出來沒有?”
“要是你怨我,讓院方開除我也行。”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秦子謙就打斷道:
“你想什麼呢?不過是暫時停職檢查,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一把抽走我手中的病曆本,
“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嗎?”
“況且你現在可是ICU的主力醫生,她哪配跟你相提並論。”
秦子謙似乎已經忘記,李佳寧能留在醫院全靠我把辛辛苦苦研究了三年的論文拱手相讓,這才讓她免於回鄉基層。
我摸著胸前的淤青,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早已不在我這裏。
2.
作為主治醫師的他,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我的腰椎骨折有多嚴重。
此刻,他隻消掃一眼我蒼白的臉色,就該知道我站立都困難。
然而,他選擇了視而不見。
手術後的每個夜晚,劇痛讓我無法入眠。
內心深處,我渴望他能在病床前守候。
可他一次次從病房外經過,連一絲目光都吝嗇給予。
此刻亦是如此,仿佛我是透明的。
忽然,走廊上的玻璃門被人推開。
寒風呼嘯而入,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忍不住咳嗽起來。
秦子謙立刻擋在李佳寧身前,迅速脫下自己的白大褂披在她肩上,溫柔地說:
“外麵冷,快進去吧。”
“你本來就體弱,這幾天又沒好好吃飯,別著涼了。”
他隨手將拐杖扔給我,便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李佳寧離開。
玻璃門映照出我的模樣。麵色慘白,嘴唇發紫。
曾經我身體虛弱時,秦子謙總是無微不至地照料。
那年我深夜高燒,他不顧風雨徒步十幾公裏背我去鄉裏的醫院看病。
每逢季節交替,他都會提前準備好保暖衣物,生怕我受寒。
可惜,李佳寧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凝視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我死死握緊拐杖。
秦子謙,你如此珍視她,我便放你自由。
我與秦子謙的緣分始於二十年前。
父親為國捐軀,母親臥病在床。
母親耗盡最後力氣聯係上父親的戰友秦伯,將我托付給他。
母親離世後,我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秦伯收留了我,告訴我他有個兒子比我大兩歲,名叫子謙。
不久後,我在院子裏遇見那個正在讀書的少年。
那次相遇,開啟了我們的故事。
此後的十幾年,我們互相扶持。
直到秦伯病逝,臨終前將秦子謙托付給我,囑托我照顧他終生。
我含淚應允,一年後我們領證結婚了。
婚後生活平淡而溫馨,如同千萬對普通夫妻。
直到半年前,醫院來了第一批支援醫生。
李佳寧是其中之一,因為宿舍緊張,院長便安排她暫住在我們家的客房。
從那以後,秦子謙就把我倆之間的點點滴滴拋諸腦後。
李佳寧初來乍到,對醫院的工作還不太熟悉。
每每遇到棘手的病例都手足無措,秦子謙便主動替她頂班,幫她處理那些疑難雜症。
3.
見他忙得連軸轉,我便默默接手了他的工作。
後來,秦子謙為了幫李佳寧在醫院站穩腳跟,竟把我多年鑽研的心外科論文讓給了她,這篇論文最終得到了院裏的表彰。
就這樣李佳寧順利留在了重症監護室,搬進了醫生宿舍。
從此以後,秦子謙天天加班不歸。
大年三十那晚,我做了一桌他愛吃的菜等他回來,可等來的卻是一句令人心寒的話:
“佳寧還不適應醫院的節奏,今天我必須陪著她值班。”
起初,我以為他隻是同情李佳寧從大城市來到咱們這個小醫院不容易。
直到那次,我無意中聽到他和同事的談話:
“你這樣處處照顧李佳寧,到底是什麼意思?”
“瞧你對人家那股熱乎勁。”
接著,就聽見秦子謙輕聲回答:
“我也說不準,就是覺得她身上有種大城市來的女孩的氣質,特別吸引人。”
同事又問:“那你媳婦蘇輕柔呢?”
就在我以為他會沉默時,卻聽他說:
“那是父親臨終托付,我也以為能相守到老。”
“如今,這段感情已讓我感到疲憊。”
那句“疲憊”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將我的心臟剖開,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是啊,我從未問過他是否甘心娶我。
盡管如此,我仍想信守對秦伯的諾言,也想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
直到那天的事故發生。
那天,我和李佳寧在搶救室查看病人情況。她一時糊塗打錯了針劑,病人的心跳突然加快。
見病人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我趕緊衝上前去搶救。
不料,我卻被人重重推開,整個人摔出去老遠,躺在地上頭暈目眩。
李佳寧也在混亂中摔倒了。
迷迷糊糊間,我看見秦子謙衝進來一把抱住李佳寧,從我身邊經過時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蘇輕柔,你為了逼我回家過紀念日,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別再裝模作樣了,你的把戲我早就看穿了。”
等他們離去,我獨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有些真相早該看清.....隻是不到絕境,總想著僥幸。
最終,我放下了所有執念。
這段感情,秦子謙已心生倦意,
而我,也該放手了。
想到這裏,我擦幹眼淚,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既然緣分已盡,那就好聚好散吧。
畢竟曾經,我們也真心相愛過啊。
4.
三天後我才回到家,推開門的那一刻,看見餐桌上擺著那天準備的結婚紀念日晚餐。
原來,這幾天秦子謙也一直沒回過家。
想必是在醫院照顧李佳寧,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吧。
我正要收拾這些冷掉的菜肴,門突然被推開了。
秦子謙站在門口,目光落在那幾乎沒動過的飯菜上,神色閃過一絲歉意:
“別收,我現在重新熱一下,咱們補過紀念日......”
“這些菜都放了好幾天了,早就不能吃了。”
這一年來,我早已習慣他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話。
但這一次,我實在提不起興致陪他演這出補過紀念日的戲碼。
“不用了。”我的聲音很平靜。
秦子謙立刻皺起眉頭: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過紀念日嗎?”
“故意裝作受傷博同情,現在我要陪你過,你倒是擺起架子來了。”
我心裏一陣苦澀,他竟然以為我的腰傷是裝出來的,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我扯了扯嘴角:“都過去那麼久了,還補什麼。”
在他驚訝的注視下,我把所有的飯菜倒進了垃圾桶。
這些腐壞的食物,就像我們的婚姻一樣,早已變質。
收拾完餐具,我回到房間繼續整理那些醫學研究資料。
這些凝聚了我兩年心血的數據,差點就付諸東流。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醒來就聞到了一股飯香。竟然是秦子謙在廚房忙活。
我走出臥室,看到桌上擺著我最愛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籠包。
結婚這幾年,從來都是我在廚房忙活,要麼就是我去單位食堂打包,他連廚房在哪都不知道。
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被放在我麵前。
自從李佳寧住進來,家裏的牛奶就成了她的專屬,我再也沒喝過一口。
這反常的場麵讓我心裏打鼓,低頭專注地吃著早餐,等他開口。
果然,他很快說道:
“佳寧這回要評職稱,競爭可真不小,我想著幫她一把。”
5.
“你那天整理的研究資料,能不能給她用?”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連我拚了命保住的研究成果也要送給李佳寧。
也是,自從李佳寧來了,家裏的東西就在一件件消失。
先是我母親臨終前留給我的玉鐲,那是我最珍貴的遺物。
可就因為李佳寧隨口一句話,秦子謙就毫不猶豫地送了出去。
我訂的醫學期刊,還沒來得及拆封,就被他以李佳寧需要學習為由搬去了宿舍。
接著家裏的洗衣機也沒了,他說李佳寧這樣嬌滴滴的城裏姑娘哪能自己洗衣服。
可我們結婚這幾年,我和他的所有衣服都是我親手洗的。
即使冬天手上長滿凍瘡,他也視若無睹,隻會叮囑李佳寧別碰冷水。
以前我總是忍氣吞聲,生怕讓他失望。
這一次,我不再順從。
我咬著牙說:“這事沒得商量。”
秦子謙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冷冷地說:
“蘇輕柔,你怎麼這麼狹隘?”
“佳寧一個人來基層醫院多不容易,你就不能大方一點?”
“不就是幾頁紙嗎?”
“院長讓我們照顧她,你把職稱讓給她都是應該的。”
我愣住了,隨即苦笑。
他這意思是,我該把一切都讓給李佳寧。
讓她在醫院站穩腳跟,讓她用我的研究成果,讓她花我的工資,讓她住我的房子,甚至讓她得到我丈夫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