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馳的白月光回國的那天,人人都以為向來驕縱的沈太太會吃醋發瘋。
可麵對諸多看好戲的眼神,我隻是微笑著,送出給白月光的生日禮物。
他們不知道,我覺醒了惡毒女配的記憶。
如果繼續糾纏在男女主之間,我隻會走向死亡的結局。
沈雲馳說我是妒婦,我不哭不鬧,淡然接受。
沈雲馳說我上不得台麵,我擦幹眼淚,保持沉默。
沈雲馳在車禍時選擇保護白月光而放棄我,我也體諒一笑,說一句“我都理解”。
沈雲馳卻不高興了,那天,他慌張的眸子裏隻倒映著我一人的身影。
我卻遞出一份離婚協議,輕聲跟他說。
“雲馳,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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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馳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沾著陌生香水味的衣服已經換了。
他臉上帶著笑,對著電話那邊的人柔聲說:
“晚上見。”
再抬頭看我,一雙溫情脈脈的眼,瞬間冷若冰霜。
“薇薇回來了,以後收起你的小性子。”
“別像個潑婦一樣,亂吃飛醋。”
事情不牽扯向雨薇時,沈雲馳就誇我吃醋可愛,讓他覺得我滿心滿眼都是他。
可現在涉及到向雨薇,他隻會說我像潑婦。
無關其他,隻因為向雨薇是他的白月光。
我是結婚六年,被拍在牆上的蚊子血。
換做以前,聽到他這樣的說辭,我肯定會不管不顧,和他大吵一架。
可今天我隻是低著頭,渾身顫抖。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我是夾在沈雲馳和向雨薇中間的惡毒女配。
為了留住沈雲馳,我使勁渾身解數,不擇手段,甚至派人綁架向雨薇。
最終被沈雲馳逼著,從二十樓的樓頂一躍而下。
身體墜落地麵,五臟六腑同時震碎的疼痛從夢中清楚地傳遞到我身上。
我在床上驚醒,流著冷汗,一遍遍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
可轉眼電視上播報,向家長女回國,沈氏總裁沈雲馳深夜現身機場。
二人姿勢親密,記者戲稱“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死死地盯著電視屏幕,久久未移開眼。
隻有我知道,向雨薇回國,是我噩夢的開始。
從此我會因吃醋變得失去理智,最終走向慘烈的結局。
一雙腿幾乎失力,我勉強扶著旁邊的桌子站穩:
“我知道了,我肯定會乖乖的。”
沈雲馳一怔,隨後皺著眉頭上下打量我: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我想回答“沒有”,可恐懼壓的我說不出話。
沈雲馳看出了我的異樣,可他什麼都沒說。
隻從懷裏掏出一條珍貴的鑽石項鏈遞給我:
“算了,諒你也不敢。”
“明天是你的生日,提前送你的禮物。”
我愣愣地看著泛著璀璨光澤的項鏈。
結婚六年,工作再忙的時候,沈雲馳也沒有忘記我的生日。
曾經的我,將之視為他愛我的證據。
可五天前,我打掃沈雲馳的書房。
牆壁的暗格裏,他送我的每一份禮物,都有一模一樣的第二件。
那時我才知道,我的生日和向雨薇是同一天。
那些看起來並不適合我的禮物,在向雨薇身上完美契合。
我認為的甜蜜,其實是沈雲馳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求不得。
我和沈雲馳大吵一架,砸了家裏所有能砸的東西。
可沈雲馳隻是護住暗格裏的禮物,冷眼看著我歇斯底裏。
等我坐在一片狼藉中狼狽痛哭,他才站起身,冷聲問我:
“鬧夠了吧?”
五天前的我不懂,為什麼愛會讓我變成沒有理智的瘋子?
沈雲馳卻一直冷靜的像個機器?
現在的我從噩夢中清醒才明白: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雲馳從始至終,都沒有入過愛情的局。
他從沒有愛過我。
所以他不在乎我的崩潰,也不在乎如今送出的這條項鏈,是對我的再次羞辱。
夢中身下濺起的血花刺紅了我的眼。
我誠惶誠恐地接過項鏈,不敢看沈雲馳的視線:
“謝謝,我很喜歡。”
而後又小心翼翼說:“這條項鏈雖然很適合向小姐,可它的寓意並不好。”
“如果送給向小姐的話,可以試試這個品牌新出的一款。寓意永不放棄的愛。”
我想:如果夢裏我是因為執意拆散沈雲馳和向雨薇才會死。
那現在換我來撮合他們兩個,沈雲馳最後是不是也會念我的好?
這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沈雲馳眼底的疑惑更重,他上下打量著我。
最終隻在鼻尖滾出一聲冷哼。
“你想多了,和薇薇戴一樣的東西。”
他一字一頓:“你不配。”
六年前,沈雲馳在絢爛的煙花下和我求婚。
他說我宋洛笙值得天底下最好的。
如今不過六載,他親口說過的話,自己都忘了。
可我能怪他嗎?
不能。
沈雲馳和向雨薇才是故事中心的男女主,我隻是他們愛情路上的墊腳石。
我注定得不到沈雲馳的愛。
眼角溢出淚水,我的頭低得更深:
“我明白。”
沈雲馳眉頭皺得更緊,他深吸一口氣,扯扯領帶。
丟下一句“明白就好,永遠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後,推門離開。
我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身影,思索沈雲馳的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六年前向雨薇拋棄沈雲馳出國,沈雲馳傷心買醉,和在酒吧兼職的我發生關係。
如果沒有我,沈夫人的位置,會是向雨薇。
如果不是我一直霸占著沈雲馳妻子的位子,噩夢的最後,我也不會在二十樓絕望跳下。
所以,隻要我讓出沈夫人的位置,沈雲馳就會滿意,我也不會死。
我拿出電腦,起草離婚協議。
向雨薇回國的消息,很快傳進沈家人耳朵裏。
他們滿心歡喜地為向雨薇舉辦了一個生日宴,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帶向雨薇回去。
沈雲馳很少帶我回沈家,這次卻主動打電話要我一起。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拒絕。
因為沈家人都不喜歡我。
他們覺得我是小地方出來的人,配不上身份尊貴的沈雲馳。
尤其是沈母,她無時無刻不將我視為沈雲馳人生中的汙點。
向雨薇不一樣。
她和沈雲馳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是沈母早就認定的兒媳婦。
但現在我在手機這頭一口應下,換了衣服前去赴宴。
......
等到宴會的時候,沈雲馳和向雨薇已經到了。
向雨薇穿著藍色的禮裙,被沈家人簇擁在中間,像極了眾星捧月的公主。
就連一向對我橫眉怒指的沈母,都對著向雨薇笑眯眯的。
我尷尬地站在玄關,有些羨慕地看著微笑得體的向雨薇。
這就是女主的魅力嗎?
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讓這麼多人喜歡她。
這麼多年,盡管我處處討沈家人歡心,卻依舊換不回他們一個笑臉。
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我不自覺攥緊了手中裝禮物的袋子。
沈雲馳看到了玄關處的我,他慢條斯理地走到我麵前。
還沒開口說話,臉上的嫌惡就先跑出來。
“站在門口幹什麼?還不趕緊進來?”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沈雲馳身後,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他:
“我給向小姐準備了禮物。”
沈雲馳腳步一頓,轉過身,視線從我的臉上,移到禮物上。
向雨薇提著裙擺過來,沒有接禮物,反倒親密地挽住沈雲馳的手:
“阿馳,你的妻子很漂亮,還善解人意。”
她的聲音裏突然多了一抹哭腔:“怪不得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想過我。”
向雨薇眨眨眼,像是要逼回眼中的淚水。
沈雲馳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我慌亂打斷:
“不是的向小姐,雲馳沒有忘記你。”
“他心裏一直有你,他對我,隻是責任。”
我沒有注意到沈雲馳越發鐵青的臉色。
我隻是害怕他誤以為我是在挑釁向雨薇。
在那場夢中,我打扮隆重前去赴宴,卻被沈雲馳認定我是在故意搗亂。
他派人把我趕出沈家,甚至為了懲罰我,半個月沒有回家。
半個月後,他和向雨薇出雙入對,讓本就醋意大發的我,越發偏激,直至走上不歸路。
我繼續解釋:
“你能回來,他很高興。如果你們......”
“夠了宋洛笙,”沈雲馳一聲怒喝,“你瘋瘋癲癲,哪還有點沈夫人的樣子?”
“再胡言亂語,就給我滾回家。”
說完,沈雲馳不顧我紅了的眼眶,牽著向雨薇走向會場中央。
我背過身,悄悄擦幹眼角的淚。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無論怎麼做,都不能讓沈雲馳滿意。
我在他心裏,就這麼不堪嗎?
但沒關係。
我摸摸包裏打印出來的離婚協議。
隻要我把離婚協議遞給沈雲馳。
他一定就會滿意。
我慘死的結局,也一定會改變。
可直到宴會散場,我都沒找到機會把離婚協議交給沈雲馳。
準備回家的時候,他突然站在門口叫住我。
“等一下,”他揉揉發脹的眉心,“一會兒一起回家。”
我一怔,沒明白沈雲馳的意思。
視線卻下意識看向身後紅了眼的向雨薇。
“我,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先送向小姐吧。”
沈雲馳的動作頓住,他緩緩抬頭,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看著我。
我與他四目相對,張了嘴,又不知該說什麼。
突然,一輛失控的汽車急速駛來,沈雲馳猛地變了臉色。
他好像喊了誰的名字,我沒有聽清。
因為下一秒,我就被汽車撞倒,摔進旁邊的花壇裏。
鮮血從口中溢出,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我聽到有人的尖叫聲,聽到很多腳步聲。
我奮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不遠處的沈雲馳把向雨薇抱在懷裏。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安慰,又像訴衷腸。
在那場夢裏,我跳樓以後,沈雲馳也是這樣抱住向雨薇。
他吻著她眼角害怕的淚水,冷冷看著我跳下去的地方,說:
“活該。”
鋪天蓋地的疼痛叫我喘不上氣來。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識。
......
等再醒來,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沈雲馳趴在旁邊的椅子上睡著了。
他不知夢到了什麼,一雙劍眉緊緊皺著,嘴裏無意識地喊著我的名字。
“洛笙,洛笙......”
他喊得那樣繾綣,叫我恍惚覺得他在愛我。
可他好像真的愛過我。
他會在我姨媽疼的時候抱我在懷裏,一邊幫我暖著小腹,一邊心疼地流淚。
他也會因為我想吃城東的青團,頂著風雪兩個小時送到我嘴邊。
他還會在婚禮上,對著所有的來賓說“娶到洛笙,是我三生有幸”。
我深陷過往的甜蜜無法自拔,一雙眼,更是止不住地落淚。
可理智告訴我,不能再懷念。
懷念太多,便貪戀太多。
沈雲馳注定不屬於我,他屬於原定的女主向雨薇。
如果我不能及時抽身,隻會像夢中的自己一樣,萬劫不複。
沈雲馳在這時醒來,他對上我的視線,眼中劃過一抹欣喜。
“你醒了?”
等看清我臉上的淚水,他又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
“昨天......薇薇離得我近,我......”
沈雲馳似乎找不到好借口,說話磕磕巴巴。
我擦幹眼淚,微微一笑:“我都理解。”
“在那種情況下,是我的話,也會先救向小姐。”
我體諒的模樣落在沈雲馳眼中,他先是一怔,而後眉頭越發緊蹙。
“你真是這麼想的?”
我看著沈雲馳的臉。
在那場噩夢中,他不止一次摟著向雨薇和我說:
“你算什麼東西?你連薇薇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如今的我急忙點頭,生怕遲疑一秒,沈雲馳都不會相信。
“當然,而且你和向小姐認識那麼多年。”
“孰重孰輕,我都知道。”
沈雲馳的臉色隨著我的話越發鐵青。
他死死盯著我,眼中幾欲聚起一團風暴。
我不明白沈雲馳身上傳來的低氣壓為哪番。
我隻能低垂下頭,想像一隻縮頭烏龜逃離此刻。
一陣鈴聲打破了詭異的氣氛。
沈雲馳好像沒聽到一般,依舊直直地看著我。
我小心翼翼提醒:
“是向小姐的電話,你不接嗎?”
這是沈雲馳給向雨薇設置的專屬鈴聲。
六年前的新婚夜,這段鈴聲響了一整晚,最後被沈雲馳強行關了機。
沈雲馳收回放在我身上的視線,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我鬆了一口氣,卻也在心底更加責怪自己。
如果我早點和沈雲馳離婚,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保護向雨薇。
而不是保護之後,還要向我這個無關人員解釋。
我必須趕緊和沈雲馳離婚。
我拔掉手上的針頭,針眼溢出鮮血也毫不在意。
我打開放在對麵桌上的挎包,找到裏麵的離婚協議。
沈雲馳在身後推門而入。
他一雙眼繞過我,看向我敞開的挎包。
“你在找什麼?”
沈雲馳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陰沉,他死死盯著我,一雙黑眸如同駭人的深淵。
又詭異地和夢中,他逼死我的神情重合。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越發覺得身後就是深不見底的二十層高樓。
死亡的恐懼席卷我的全身,我再次無法控製地顫抖。
我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戰戰兢兢地詢問: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沈雲馳劍眉皺得更緊,他甩開我,不顧我的額頭撞上床角:
“你還有臉問?”
我忍著疼,抬頭看他:
“雲馳,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還在裝?”
沈雲馳將手機扔在我麵前:
“你明知道薇薇對鮮花過敏,還在禮物中摻雜玫瑰。”
“你讓她差點毀容!”
大腦一空,我愣愣地看著手機裏的照片。
照片上,向雨薇紅著眼,臉頰泛起小片紅斑。
可我送給向雨薇的,是一條最新款的手鏈,裏麵沒有玫瑰。
甚至沈雲馳清楚地知道,我對鮮花,同樣過敏。
隻要他冷靜下來思考,就會明白這是一場陷害。
但事關向雨薇,關心則亂。
我不能奢求沈雲馳時時刻刻保持理智。
甚至為我這個惡毒女配,洗白脫罪。
我扒著沈雲馳的褲腳,一點點站起。
我仰著頭,看著他憤怒的雙眼,恐懼爬上我的心頭。
床頭櫃的水果刀折射著窗外的陽光,一個瘋狂的念頭油然而生。
在夢中,沈雲馳曾狠厲地看著我,說:
“你欠薇薇的,都要還回來。”
現在向雨薇差點毀容,如果我毀了容,沈雲馳是不是就可以消氣?
我衝過去,拿起水果刀,朝著自己的臉狠狠劃下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沈雲馳冷著臉,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力氣很大,似乎要捏斷我的手腕。
“宋洛笙,你瘋了!”
我一怔,下意識覺得自己聽錯了。
為什麼我會在沈雲馳的聲音中,聽出一絲的顫抖?
可我無心細想,我乞求般地看著他:
“雲馳,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去給向小姐道歉,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淚水溢滿我的眼眶,腦海中全都是沈雲馳逼著我跳樓的場景。
他說我惡毒,說我活該,說我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我縮在角落,抱緊自己,一遍遍的哀求:
“雲馳,求你,我不想死......”
沈雲馳愣愣地看著我。
他眼中的情緒從憤怒,到疑惑,最後變成我不理解的恐慌。
他不明白,為什麼短短幾個日夜,我會讓他覺得那麼陌生。
為什麼我明明在他眼前,他卻覺得我會隨時消失。
像是失去極其珍貴的寶貝。
我無法理解沈雲馳此刻的恐慌。
我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不知道該怎麼讓沈雲馳滿意,不知道怎麼挽救現在的局麵。
更不知道,我要怎麼擺脫死局。
沈雲馳越發慌亂,他抓住我的肩膀,用溫柔的、驚慌的語氣告訴我:
“洛笙,看著我。”
我紅著眼,與他四目相對。
他深邃的眸子裏,隻倒映著我一個人的身影。
惶恐的,不安的。
我突然冷靜下來。
我隻是惡毒女配,甚至不是男女主愛情的墊腳石。
我是絆腳石。
我和沈雲馳的一紙婚姻,阻擋了沈雲馳和向雨薇的愛情。
隻要我現在把離婚協議拿給他。
他就一定會開心,一定會滿意。
我推開沈雲馳,翻出挎包裏褶皺不平的離婚協議。
然後在沈雲馳慌亂的視線下,遞到他麵前:
“雲馳,我知道錯了。”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