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祁宴禮八年,和他離了九次婚。
也和他婚後的曆任女友都見過麵。
每當他膩了換人,
我就是他提分手最好的說辭。
“如果你嫁給他,就會像我一樣,不停為他處理著麻煩,然後跟他離了一次又一次的婚,還什麼都沒有落到。”
跨年夜那天,我在給他甩掉的女人擦眼淚。
而他卻在給他的新女友獻上滿城矚目的煙花。
女孩哭得用完了一包又一包的紙巾。
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於是我第一次主動向祁宴禮提了離婚。
他罕見的困惑了。
“不出三天,我們就會複婚,有必要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會了。
祁宴禮,這次我不會等你了。
……
今天是跨年夜,祁宴禮要舉辦一場煙花秀的消息,
轟動了全市。
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整個京市的人都知道,他生性風流。
甚至為了不同的小女友和我離了八次婚。
但這樣熱烈的示愛儀式,卻還是第一次。
我看著現場工作人員發來的效果圖。
煙花上麵【祁love薑】的文字,
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合上手機,加快了眼前的進度:
“現金、房、車、遊艇,你隨便選,隻要......”
“我什麼都不要!”
我的話沒說完,女孩吸吸鼻子,哭著打斷了我。
類似的話我之前已經聽過太多次。
麻木的對麵前的女孩說:
“我不愛他。”
“你最好也不要愛上他。”
“為了祁宴禮這樣的人不值得。”
前幾句半真半假,但最後一句,
我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去勸告一個女孩迷途知返。
也真心的明白,祁宴禮不值得去愛。
女孩愣了愣,咬著嘴唇不甘心的反諷著我:
“不值得?那你為什麼在他身邊八年?”
“他跟你離了那麼多次婚,你都不離開他?”
我啞然愣住,原本能熟稔說出的話術,在這一刻忽然說不出口。
是啊,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八歲那年,我被繼母關在閣樓裏三天三夜,
是他不顧阻攔,衝到閣樓把我救下。
我記得他那時被打的皮開肉綻,還笑著給我擦著眼淚說:
“你沒事就好。”
後來,我高考失利,不得已和他考了不同的學校。
他每個月都會跨越大半個中國來看我。
隻為了叮囑我好好吃飯,怕我一個人在這邊會過的不好。
溫熱的淚水蓄滿眼底,我遮掩著看向窗外。
玻璃上映出我此刻的樣子和旁邊的女孩如出一轍。
我忽然記起初見她時,我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如今想來,原來那個人是我。
是曾經年少時,那個滿眼愛意,
不知疲倦,不知退讓,隻知道全心全意去愛的我。
可現在,那個我已經不在了......
也什麼都沒有得到。
我苦澀的笑了笑,手機剛剛熄滅的屏幕再次亮起。
是祁宴禮發來的催促短信。
【快點,宴會要開始了。】
我知道祁宴禮著急了。
今晚的這場談判就必須要結束了。
我快速將手裏的合約拍到女孩麵前:
“簽吧,不簽,他們也會逼你簽的。”
女孩原本還是不屑,但看到合約上的數字,猶豫了不多會兒,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走的時候臉上帶著和剛剛截然不同的笑。
看吧,她其實也不像我。
她比我聰明。
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反反複複跌倒九次。
我上車時,祁宴禮剛好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裏蜜裏調油的話聽得我頭皮發麻,隻好開了一點窗透了透氣。
深冬的晚風如鐮刀刮過我的臉頰。
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痛。
或許就像我對祁宴禮的感情。
從失望曆經了千山萬水,已經到了絕望。
一番勸哄完,祁宴禮終於掛掉電話偏頭看向我,眼神難得溫柔,卻是對另一個人的愛意。
“今天怎麼比之前慢了?這個比較麻煩?”
他像一個老板去問員工的業績般,
拷問我對於他女朋友的處理速度。
我低著頭聲音很輕:“也不是,忙了一年,有點累了。”
祁宴禮噗嗤笑了下,似是寵溺般摸了摸我的腦袋。
“正好放假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春節,我帶你去馬爾代夫度假。”
春節?今年的春節,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一起度假,不合適吧。
我躲閃開他的手掌,將已經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拿出,遞給了他。
祁宴禮的眼神有些疑惑。
畢竟從前都是他主動和我離婚,我還會在看到離婚協議書時,
哭得泣不成聲。
不過他的詫異沒有維持多久,電話就又響了。
我下意識撇過頭去不聽。
祁宴禮卻意外掛斷了電話,發動車子,帶我去了會場。
今晚宣誓愛情的跨年煙花前。
還有一場祁家的家宴。
這種正式的場合,祁宴禮從來隻會帶我出席。
他很清楚每個女人對他的價值。
也很清楚,我是最聽話的那個。
聽話到他和我離了八次婚,我都會乖乖聽話的,和他複婚。
隻是這次不一樣了。
我一邊挽著祁宴禮的手臂,一邊看向了自己的機票信息。
祁宴禮,這次,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我確定好自己離開的時間,將手機放回包裏。
沒留意到祁宴禮也看到了我剛剛的手機屏幕,他笑了笑:
“你就這麼著急跟我去馬爾代夫?”
他將我的腰摟得更緊,語氣繾綣曖昧。
真可笑,我在他眼中,果然是一隻永遠飛不出牢籠的金絲雀。
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提步走向了會場。
祁家的家宴上,各界名流齊聚。
觥籌交錯間,祁宴禮不管其他人的敬酒,
專注將我碗裏的蔥花,一點一點挑出。
他做的那樣認真。
好像那個和我剛剛離了第九次婚的人不是他。
好像一會兒要為別人獻上滿城煙花的人也不是他。
他不愧是最好的演員。
騙那些的女孩的清純無知。
騙我的海誓山盟。
想起第一次離婚時,他對我說,
他愛的隻有我,對外麵那些女孩不過是玩玩而已。
我信了。
多麼可笑。
不想再回憶過去,我準備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
可我剛要起身,祁宴禮卻按住我的手說:
“你在這邊陪大家喝好,我有事出去一下。”
我看向他眼底的平靜,心頭驟然收緊。
以前,有他在的場合,我從來是不用喝酒的。
也不會有人勸我喝酒。
因為他知道,我最不喜歡喝酒。
我看著一杯杯朝我敬來高度白酒,嗤笑一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晚,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隻記得我昏昏沉沉出去找祁宴禮帶我回家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冬夜的寒風將我灌了個滿懷。
我攏緊大衣,顫抖著蹲在地上。
馬路上車水馬龍,卻沒有一輛車是來接我的。
我無助的給祁宴禮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感覺自己的身體近乎冰冷的時候,
天邊砰的一聲炸開了一片絢爛的煙花。
夜空裏,那行宣誓愛意的文字,映入了每個人的眼簾。
路過的行人議論著,又是哪個好命的女孩入了祁宴禮的眼。
一垂頭,看到了路邊狼狽的我。
紛紛捂著嘴,跑開了。
我自嘲地笑笑,仰頭看著空中璀璨的煙花。
每一簇豔麗的花火,都像是我和祁宴禮這場婚姻死亡的宣判。
也許是酒精的緣故,我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
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穿插在腦海中,讓我恍惚間都聽到了祁宴禮的聲音。
“妍妍,妍妍。”
這一定是夢。
因為祁宴禮已經好多年,不會叫我的小名。
半夢半醒間,我又再次聽到了祁宴禮的聲音:
“妍妍,你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
“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你別怕。”
不等我反應,一股失重的感覺襲來,
再有意識時,我已經聽到了車子啟動的聲音。
也許人在生病的時候越脆弱也就越清醒。
一路上他好像打了無數個電話,
“醫生,我馬上就到,別急。”
“別怕,會沒事的。”
“乖,聽話。”
可到了醫院門前時,我用力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他急匆匆跑下車,
奔向了醫院台階上那個窈窕的女人。
女人在他的懷抱裏被緊緊包裹著。
剛剛那些不成句的話,終於湊出了完整的意思。
隻是每一個字,都不是對我講的。
從車子到台階處的距離不遠。
我聽著女人委屈的哭聲,
也看到了祁宴禮溫柔的勸哄:
“這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要呢?”
“孩子一定會生下來的,他姓祁,沒有人能夠改變。”
一瞬間,痛楚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終於明白了這個女孩的不同。
也明白了,祁宴禮為什麼會那麼大肆地宣揚他和女孩的事情。
原來,每一點,每一步。
他都是踩在我的傷疤上。
將我踩的粉身碎骨,毫無生還的餘地。
結婚後的第一年,我們也有過一個孩子。
因為我的身體不好,孩子的胎像一直不穩。
祁宴禮為了我,把公司的工作都搬到了家裏。
他陪在我身邊,不遺餘力地照顧我和孩子。
直到有一次他不得不臨時出差去開一個會。
而我因為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瞞著他去了他所在城市。
在半路上出了車禍。
醒來時,醫生告訴我,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而且我的身體也受了損傷,可能以後都很難懷孕了。
我永遠記得祁宴禮那天臉上的冷漠和憤怒。
“你爸媽說的沒錯!你就是個廢物!廢物!”
“我就不應該娶你!”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曾經溫暖的愛人,此刻用盡最毒的話,一字一句將我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或許,我們的婚姻,從那一刻開始,就應該走向了盡頭。
隻是我蠅營狗苟多年,總奢望從我和祁宴禮的婚姻裏,
找到一點愛的痕跡。
但是八年,九次離婚,我累了。
我不想再找了。
就當做,沒有愛過吧。
我好像痛到不會再痛了。
祁宴禮安撫好女孩回來時,剛好撞上了我猩紅的雙眼。
可他沒有察覺,隻繼續將我抱起,跑向了急診室。
速度和失重讓我分不清疾徐。
隻記得他冷峻的臉龐和我失去孩子那日時一模一樣。
隻是,他終於有孩子了。
該高興才是。
過了不知道多久,吊瓶的滴答聲在我耳邊漸漸清晰。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祁宴禮給我削著蘋果的身影。
看到我醒了,他放下手裏的活,忙不迭把被子給我蓋好。
語氣裏的關心摻雜著埋怨:
“你醒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照顧好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
是啊,我蠢笨到無法照顧好自己。
所以失去了我們的孩子。
也失去了我的丈夫。
可如今,我似乎,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我的嘴唇一張一合,把那句話說出了口:
“祁宴禮,我們離婚吧。”
他削水果的手頓了頓,沒有看我:
“說這個幹什麼?我們不是已經離了嗎。”
“你要是著急複婚,提早幾天也行。”
他的語速很快。
以往他說這種事的時候總是慢條斯理,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歎了口氣,嘴角的笑帶著苦澀:
“不用了,就按之前的時間來吧。”
反正我也不會去了。
因為新病加舊疾,我在醫院住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
期間祁宴禮倒是來看過我幾次,
隻是不多。
我對他已經沒有期許,來與不來,也無所謂了。
出院那天,祁宴禮原本說接我。
可我早上收拾好行李時,他又打來一個電話,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我沒問他去做了什麼。
因為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拿著自己的個人物品去辦了出院手續。
準備去坐電梯下樓時,一個年輕的女孩興衝衝路過我的身邊,撞了我一下。
她手裏拿著一張報告單。
開心的對麵前的男人說:
“老公你看,醫生說我們的寶寶很健康。”
男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將她牢牢抱住。
好像在擁抱自己的全世界。
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隻是她不是我......
可她麵前的,卻是當初的祁宴禮。
我壓低帽簷掠過他們,不想再接觸。
回到家,我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了幹淨。
原來,二十年的相識,
八年的婚姻,
到最後不過是兩個行李箱。
我也想過,是不是不該愛上他。
但也許愛上誰都一樣吧。
男人,永遠不會知足。
此刻,年少時的夢終於醒了。
隻是困在牢籠裏的鳥陡然獲得了自由,
都不知道要飛往哪裏。
看著手機上原本預定好的機票,我將時間,改簽到了明天一早。
離複婚的日子還有十天左右,祁宴禮估計正沉浸在當爸爸的喜悅裏,
都不會來找我。
我也能走的自在。
第二天一早,我拎著行李箱坐上了去往機場的專車。
車子開啟後,一輛原本不會出現在家門口的邁巴赫急匆匆從我們旁邊駛過。
駕駛位男人透過搖下的半扇車窗剛好看到了我的側臉。
刺啦一聲刺耳的刹車後,西裝革履的男人不可置信的下車,
朝我瘋狂跑來,大聲喊著:
“妍妍,你要去哪?!”
我平靜的笑笑,對司機說:
“師傅,麻煩開快點,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