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八年,所有人都說我愛慘了沈優冉。
她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她讓我跪著我絕不站著。
我就像她衷心的保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春節前的聚會上,她甚至當著所有員工的麵讓我為她的秘書剝蝦。
“文傑最喜歡吃小龍蝦了,你把這盤蝦都剝了吧,記得剝得幹淨點。”
我笑著服從,任由堅硬的蝦殼劃傷手指,鮮血淋漓也沒吭一聲。
滿桌的人都嗤笑出聲。
晚宴結束後,她和陸文傑一起離開了。
這段可笑的婚姻,我不想要了。
1.
我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低著頭為洛文傑剝著龍蝦。
那盤小龍蝦點的是爆辣,辣意順著傷口鑽進肉裏,疼到麻木,我卻依舊麵不改色,機械般繼續剝著手裏的蝦。
通紅的辣油混著手指上的血液滴落到碗裏,看起來八分惡心。
我強忍著心尖傳來的陣陣痛意,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有停下。
我隻是想著反正也不是我吃,味道奇怪就奇怪吧。
這時,洛文傑指著我手上的血跡說了句:“沈總,你快看......”
“傅景川你故意的吧,都是血還怎麼吃?”
下一秒,一盒創口貼筆直地朝我腦門砸來,隨後是沈優冉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聲音:“把傷口處理好了,再戴上手套重新剝。”
“好。”我點點頭,抓起創口貼起身去了衛生間。
背後再度傳來大家的哄笑聲。
“沈總,你這樣對傅總,就不怕哪一天他受不了跑了啊?”
“人家好歹也是老總,這樣會不會太丟麵子了?”
沈優冉冷哼一聲滿不在意:“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你們看無論我說什麼他都得哄著我,我早就習慣他了。”
“我一點也不擔心他跑了,就算是跑了,不出半天他又會屁顛屁顛的過來求我原諒。”
“就是,擔心什麼,就算鄰居家的雞跑了也不相信傅總會跑,哈哈哈…”
滿屋哄堂大笑。
換做以前我一定會回頭和他們理論一番,但是這一次我並沒有。
洛文傑是兩年前應聘進沈優冉的公司的,他年輕又帥氣,渾身都散發著青春的洋溢。
我看了眼倒映在鏡子裏的臉,我已經三八多歲了,臉已逐漸滄桑,心裏悶得有些喘不上氣。
我冷靜了許久,走到包廂門口,透著門縫看見他們倆手挽著手,旁若無人的擁吻著。
在這個圈子裏,人人都知道我傅景川是沈優冉的的第一舔狗,無人能敵。
這樣刺耳的嘲笑聲,我聽得太多,已經麻木了。
等我處理好傷口出來時,新的一盤小龍蝦已經擺在了我的桌前,旁邊放著一副一次性手套,而我的椅子已經被人撤到了角落裏。
沈優冉淡淡撇了我的手一眼,語氣冷漠:“站著剝速度才快。”
這是她對我剛剛任務失敗的懲罰,以前她也沒少當著眾人的麵這般刁難我。
對此,我早就習慣。
剝好蝦之後,我平靜地衝大家笑笑,“你們吃,我就先回去了。”
我把一盤剝好的蝦肉放在圓桌上,生血寧微微抬眸,目光輕飄飄地從我臉上掃過,然後溫柔地對身邊人說道:“少傑,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吃完了我讓他再給你剝。”
洛少傑不屑地撇了一眼那碗剛剝好的蝦肉,滿臉的嫌棄:“剝這麼久都涼透了,我想吃溫熱的。”
沈優冉挑了挑眉,開口時聲音散漫不羈:“這樣啊?”
“不吃就重新給你點吧,倒了好了。”
她說完,親手端起那碗我剝了將近半小時的蝦肉倒進了垃圾桶,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像是扔垃圾那麼隨便。
“人家傅總剝了那麼久,你們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吧?”
在場的員工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難得為我說了句公道話。
沈優冉聽了反而嗤笑出聲,精致的眉眼漫不經心地看向我,語氣輕佻:“老公,你覺得我很過分嗎?”
我目光平靜地落在垃圾桶裏,指甲卻深深掐進肉裏,拳頭有些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許久才壓下心頭的不甘和怒意。
然後當著滿屋人的麵,笑著說:“不過分,這是我的榮幸。”
2.
我沒有鬧,無比冷靜地把轉身出了會所,上了一輛出租車。
直到身後的歡呼聲越來越遠,攥進肉裏的指甲才慢慢鬆開。
可心頭的痛意卻越來越明顯,順著血液蔓延至每一個細胞,腦子裏反複播放著記憶裏的八年。
我和老婆秦妤嵐已經結婚八年了。
從十九歲時的相愛相知,再經過漫長歲月直至今天,剛好整整八年。
今天,還是我和她結婚八周年的紀念日。
我本出差在外,為了趕過來陪她過紀念日,我加班了四個通宵忙完了所有工作,想來給她一個驚喜。
可我終是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我的妻子,深愛了八年的妻子,身邊已經有更年輕帥氣的男人陪著,根本不需要我。
我看著窗外華燈初上,果斷給家裏打了通電話。
沈優冉不知道的是當年為了娶她,在求婚一個月前我特意回家了一趟,在我爸的書房門口跪了整整一夜,他們一直不同意我和沈優冉的婚事。
最後還是媽媽心疼我幫著我一起說服了爸爸。
“景川,你真的想好了嗎?之前你不是一直跟我們說不同意回來繼承家業嗎?”
我爸在電話那頭十分詫異地問我。
畢竟我求著和沈優冉結婚的事情一直是他們心頭的一根刺。
爸媽之前始終認為沈優冉不是單純的因為愛情和我在一起的,他們希望我找一個真正愛我的女孩。
我身邊的兄弟們也和我說過沈優冉看向我的眼神裏沒有充滿愛意。
但是戀愛腦的我始終不信。
哪怕身邊有人提醒過我沈優冉心裏有人,她的微信頭像下麵是一個人名的縮寫,當時的我也是毫不在意的。
我始終覺得我們在一起的甜蜜溫情是真實存在的。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徹徹底底地想明白了,沈優冉其實從未想過和我有以後。
我和沈優冉在一起八年,她有了心上人,我是該給他讓位。
我怔了幾秒回答爸媽:“給我七天時間,處理完這裏的事情我會回家。”
“你們之前說的計劃我都願意接受。”
“還有......聯姻,我也同意。”
電話那頭傳來我媽媽的輕聲驚訝,而後她很快意識到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她輕聲安慰:“兒子,請你記住,不論你遇到什麼事情,隻要有困難隨時聯係我們。”
“你知道嗎?你能想通願意回家,爸爸媽媽真的很開心。”
聽著媽媽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我不自覺地勾唇一笑。
“好,你們等我。”
從小到大,我也是被爸媽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今日這份委屈我真的受夠了。
我不願再站在沈優冉的背後了,不願再在空蕩蕩的家裏等她回來了。
3.
回到家後,我呆坐在落地窗前,看著書桌櫃上的透明玻璃罐。
望著玻璃瓶裏滿滿當當的小星星,我抑製不住心口的滾滾熱流。
那是我最純愛的時候給沈優冉疊的。
不知思考了多久,一聲短信鈴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我看了眼短信,是沈優冉發來的。
“明天大家要去山裏秋遊,你準備一下一起去。”
沒有多餘的贅述,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指示。
這八年來隻要是她發過來的消息,大多都是這樣的冷冰冰的語言。
但於我而言是無所謂的,我從不會在意她是什麼樣的態度。
沈優冉要求我信息及時回複,電話及時接聽,像今天這般不回上下還是第一次。
直到半夜,沈優冉才搖搖晃晃地打開了家門。
扶著她的,是喝到微醺的洛文傑,她整個人都靠在洛文傑的懷裏,兩人舉止親密。
洛文傑在看見我的那一刻神色慌張了兩秒,但他很快恢複了平靜,嘴角勾起一抹挑釁。
他故意收緊了放在沈優冉腰上的手,在她耳邊撒嬌:“沈總,你不是說家裏沒人的嗎?”
我聽得出洛文傑的言外之意,是我打擾了他們的好事。
沈優冉輕蔑地撇了我一眼,沒有任何解釋,反而雙手環住了洛文傑的脖子,語氣輕佻:“誰?都不用管,我們上樓。”
隨著“嘣”地關門聲響起,關門應聲響起,裏麵響起的音樂掩蓋了空氣中散發的曖昧的氣息。
臥室裏,是屬於他們的狂歡。
客廳裏坐著的是滿臉無奈苦笑的我。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即便我一直知道她並不愛我的事實,但從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讓我心涼。
堅持了這麼久,沈優冉的舉動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我的心臟。
我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我坐在客廳喝了一夜的酒,沈優冉不喜歡我喝酒,一直以來我都尊重她的意見,但是這一次我可以不用再管她會不會生氣。
4.
結婚八年,沈優冉就算在外麵玩得再晚再開心,也從沒有把人帶到家裏來過。
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還是頭一次。
看得出來,沈優冉對他真的是很用心。
當緊閉的主臥的房門再打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洛文傑赤裸著上身打著哈欠,滿臉滿足地推開門出來時我正在客廳吃早餐。
他看我的時候眉眼高高的挑起:“沈總說有些不舒服,讓你煮一碗雞湯給她端過去。”
“我也好餓,幫我做一份早餐吧,沈總說你的手藝還不錯。”
我聽著洛文傑的話語有些犯惡心。
他故意把“沈總”兩個字加重,似乎在故意挑釁一般,麵上還帶著嗤笑。
他微微笑著,雖然笑聲不大,聽著卻異常刺耳。
換做是以前,我一定會氣得立馬起身懟回去,但是現在我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拳頭慢慢攥緊,指甲掐進肉裏,疼痛蔓延到心口。
我直接拒絕了他,“我很忙,想吃什麼你們自己點外賣吧。”
“冰箱裏也有剩菜,願意的話,你們可以自己做些。”
此時沈優冉剛好推門走出來,聽見這句話時也是微微一怔。
她抬起的眸看我,語氣如往常一般趾高氣昂:“他是我的客人,哪有讓客人自己做早飯的道理。”
我頭也沒抬,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洛文傑:“他是你的客人,不是我的。他想要什麼你自己伺候吧。”
然後我在她詫異又震驚的眼神中,我準備離開。
以前,麵對這樣的事我都選擇默默忍受。
但這次,我不想再忍了。
沈優冉快速衝到我的跟前質問,她蹙了蹙眉:“你今天什麼意思?在鬧什麼?”
她邊說話邊將車鑰匙遞給我,“我的朋友這幾天身體不好,要在這住幾天,方便照顧,委屈一下你幫他取一下行李,這幾天你就住在客臥吧。”
我沒回答,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她嘴角抑製不住地笑著,眼神不停地飄忽到洛文傑的身上。
其實不用問我早就知道是這樣了。
我委托人加上了洛文傑的微信,他昨天剛發了一條動態說自己感冒了,好想每天都能見到心愛的姑娘。
見我不吱聲,她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站在沈優冉身後的洛文傑出聲說道:“沈總,不用這麼麻煩的,我怕打擾到你們。”
沈優冉立馬回應:“有什麼麻煩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傅景川他沒這麼小肚雞腸。”
說完沈優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盛滿了不悅。
電話掛斷後,沈優冉直接吩咐我趕緊去車上拿行李,說是洛文傑需要換衣服。
換做以前,我一定會刨根問底,滿心憤怒,可是這一次,我卻絲毫沒有生氣地意思。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拿起外套離開了。
沈優冉有些詫異地追上來拉住了我的胳膊,她又睨了我兩眼,確認我沒有生氣後笑著說了句:“對我朋友客氣點,來者是客。”
我勾唇一笑點了點頭,再過十天我就要離開了。
我是不是住在主臥,我確實已經不在乎了。
這兩年,沈優冉和我吵架後總是喜歡把我趕去客臥睡。
換做之前,隻要沈優冉稍稍蹙眉,我就會感到她情緒的不對勁立馬安慰。
我想今天她一定也很詫異我的反應。
但是洛文傑在一旁的喜悅掩蓋了一切,她並不在乎我今天的行為是否反常。
八年的感情,我對她微妙的表情了如指掌,但是她麵對我時,卻仍舊像是在麵對一個陌生人。
5.
我並沒有去車上給洛文傑取行李,我直接去了公司。
畢業後為了遵守沈優冉的承諾,我留在江城陪她一起,開了家公司。
一整夜的自我修複後,到公司時我已然收拾好了所有負麵的情緒。
我井井有條地布置著工作,我看著正在努力工作的員工們陷入了沉思。
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公司的去留問題,我感覺到有點疲憊,起身時甚至踉蹌了一下。
助理快速扶著我小心問道:“怎麼了傅總?需不需要去醫院?”
我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
想起回家,我也一直在考慮我的公司的去留問題。
裏麵很多員工都是從最開始一路跟著我奮鬥過來的,我不忍心丟下他們。
我已經計劃好等回家之後就調兩名得力人手來管理公司就好。
午飯後我一直在和員工們開會,結束後看著大家都在努力工作,提議晚上一起聚餐。
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員工聚餐了,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直接發獎金的老板。
我剛宣布完這個消息,員工們激動地蹦起來,這時群裏也彈出了消息。
助理十分詫異地驚呼:“傅總,你是不是要宣布什麼事情啊?”
“恭喜恭喜!怪不得老板今天要請我們吃飯。”
我帶著滿臉的疑惑看著助理。
秘書有沈優冉的微信,沈優冉一小時前發了條朋友圈說自己要和心愛的人走到人生的下一階段了。
我知道沈優冉說的並不是我,下一階段也並不是我們準備生孩子。
在大家的祝福聲中,我立馬出聲解釋:“一切都是個誤會,我和沈優冉已經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