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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許詩情的婚禮第七次改期了。

因為她的搭檔劉斌報名參加的拉丁舞比賽又一次跟我們的婚禮撞到同一天了。

跟親朋好友們挨個解釋,給婚慶公司付違約金......這些善後事宜全是我的工作。許詩情一概不管。

這次我終於忍不住問她:「婚禮不能沒有新娘,跳舞卻可以換搭檔啊。為什麼每次都是我讓步?」

許詩情不耐煩的說:「我和斌斌從小就一起學跳舞,說好了要一直當舞伴,直到跳不動為止。我們的默契是無可替代的,而且這次的比賽對他來說很重要。」

「我們的婚禮也很重要。」

「婚禮可以改期,比賽卻不能。」

「這已經是第七次改期了。你讓我怎麼跟賓客們解釋?」

「所以你在乎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麵子。陳欣,我們跳舞的人都很real,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麼虛偽?」

前六次改期都是不同的理由。

一次是錄製舞蹈綜藝。

一次是給明星演唱會伴舞。

兩次是參加比賽。

還有兩次是什麼理由我都想不起來了。

我和許詩情籌備婚禮已經兩年多了。

這兩年多裏,隻要我們定下婚禮日期,發出請柬,這個劉斌就會搞出幺蛾子來給我添堵。

他每次都能把跟跳舞有關的事「恰巧」排在婚禮當天。

而許詩情每次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配合劉斌的安排,推遲婚禮。

我懷疑過劉斌是故意不想讓我們結婚,並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許詩情。

許詩情卻說:「那些活動是劉斌報名的,卻不是劉斌辦的,都是巧合罷了。」

我還懷疑過許詩情根本就不想結婚。

許詩情卻跟我大鬧一場,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十八歲時我們一起參加舞蹈比賽得了第一名,卻隻有一個人能被保送進舞蹈學院。劉斌把名額讓給了我,我得還他這份恩情。」

因為這個理由,在許詩情這裏,我永遠要被排在劉斌之後。

我愛許詩情,所以我必須接受她的一切決定。

她想成全劉斌,我就必須配合。

這次離婚禮日期實在太近,隻差一周了。

周一上班時,我在公司裏向每一位受邀的同事鞠躬道歉,並送上我特意購買的小禮品賠罪。

有些同事很善良,收了東西會安慰我幾句:「沒關係,能理解。」

我知道他們肯定不理解,因為這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而是第七次了。

有些同事不高興的說:「我特意把時間留出來,你這說改就改,逗我玩呢?」

一上午賠笑加賠罪,臉都笑僵了,腰也彎酸了。

我躲在洗手間裏調整情緒,忽然聽見外麵有同事們的說話聲。

「你們說陳欣這婚還能結嗎?」

「我看那女的根本就不想嫁給他吧。」

「陳欣的婚禮請柬我都收了一打了。這麼耍弄人,他們到底是愛人還是仇人啊?」

「還沒結婚就這麼憋屈,將來......嘖嘖。」

「今天群裏都在八卦這件事,連外地的分公司都在吃瓜。」

「哪個群?」

「就叫【陳欣的婚禮又雙叒延期了】群,今早新建的,我拉你進去。」

......

同事們說笑著走出了洗手間。

我卻笑不出來,也不敢出聲,尷尬到想把自己直接衝進下水道。

那個八卦我的群裏自然沒有我。

原來我早就是一個笑話了。

下午,領導把我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的說:

「小陳啊,這次提拔優秀員工,雖然你的積分很高,但還是不能給你。先齊家,然後才能治國、平天下。你如果處理不好生活,領導也很難把重任托付給你啊。」

我年紀不小了,工作快十年了,一直兢兢業業,卻又失去了一次被提拔機會。

四年前,我原本就有一次被提拔的機會,但領導要我先去外地進修半年。

偏偏那時候趕上許詩情練跳舞的時候受了傷,腳踝要做手術。做完手術,還需要人照顧,我不敢離開太久,就拒絕了那個寶貴的機會。

領導對我很失望。

又辛辛苦苦的熬了四年,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我的工作單位是一家大型國企,進去了基本就要幹一輩子,所以人際關係和領導的評價對前途非常重要。

我給許詩情發消息:「你這周能不能陪我請領導和同事們吃個飯?」

過了半天,許詩情才回我:「我要排練,沒空。」

2

晚上我給父母打電話。

他們為了來S市參加婚禮,早就買好了機票。

我父母知道許詩情不喜歡跟他們合住,在我家附近定了酒店。

我媽在電話那頭興奮的說:「欣欣,我和你爸打算在S市租個房子,等你們生了孩子就幫你們帶。」

我爸接著說:「我和你媽準備把老家的房子賣了,資助你們小兩口在S市換一套更大的房子。結婚了不一樣,兩室一廳太擠了,換個三室一廳吧。」

「爸,媽,你們先把機票和酒店都退了吧,我們的婚禮延期了。具體的我改天再跟你們解釋。」

說完這句話,我不敢再麵對二老,像逃避的鴕鳥一樣倉皇掛了電話。

我忽然覺得心力交瘁,沒法再去逐個聯係,於是編輯了一條信息:「因故婚禮延期,帶來不便,萬分抱歉。」群發了出去,並轉到了朋友圈。

我的手機很快收到了許多新信息提醒。

我一條也沒看,把手機開成勿擾模式,獨自縮在被子裏。

已經十一點多了,但許詩情還沒回來。

因為婚禮的事,我昨晚失眠了。

今天筋疲力盡,倒是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已經七點多了,許詩情還沒回來。

我照例做了兩個人的早飯,然後給許詩情打電話問她在哪兒。

電話是劉斌接的。

「我們昨晚練到三點多,詩情太累了還沒醒。你晚點再打過來吧。」語氣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許詩情的未婚夫。

「她現在......在你家?」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

「是啊。哎,你別誤會。因為練舞房就在我家樓下,昨天實在太晚了,詩情說她沒力氣回家,就住在我家了。我們什麼也沒幹。」

「她沒力氣回家,可以喊我去接她。」

「她肯定是怕麻煩你唄。」

隔著電話,我聽出劉斌是笑著說這句話的。那個笑絕非善意,是嘲笑。

這時我聽見許詩晴的聲音:「是陳欣的電話嗎?」

「詩晴,你不多睡會兒嗎?陳欣他擔心你出事,正在質問我呢。」

許詩晴接過電話,態度十分不悅:「陳欣,你什麼意思?是不相信我嗎?我和劉斌清清白白,容不得你玷汙我們的友誼。」

劉斌還在旁邊附和:「算了,詩晴,犯不上生氣。他不會懂的。」

「我們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說完許詩晴氣憤的掛了電話。

我都來不及解釋。

已經八點了,再不出門就遲到了。我把早飯留在廚房裏,自己沒顧上吃一口,直接出門了。

剛到公司就接到了我表哥的電話。

「趕緊回來,你爸媽都住院了。」

我去找領導請假。

領導陰陽怪氣的說:「小陳啊,不能因為公司沒提拔你就撂挑子不幹活呀。」

我無奈的說:「不是的,領導。我爸媽都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哎呦,這麼巧啊。別是因為你要結婚,高興過頭了吧。」

我攥緊拳頭,告誡自己,忍耐!忍耐!!別對領導發脾氣,不然工作就沒了。

領導又陰陽了我幾句,最終還是在請假單上簽字了。

我來不及回家收拾行李,買了最近的一班高鐵票,直奔車站。

剛發車不久就接到許詩晴的電話。

「喂,我今晚不排練,你早點回來做飯。」

「今晚回不來了。家裏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你自己叫外賣吃吧。」

「這麼突然,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這才意識到還沒來得及跟她報備,於是急忙解釋、道歉。

許詩晴卻並不領情,冷冷的說:「我知道婚禮延期了你不高興,所以這幾天變著法的作。我勸你差不多得了,別作過了頭。我不吃這套!」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我發信息給她:「我處理完家裏的事,會盡快回來的。」

她沒有回我。

3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媽的手術已經結束了。

她躺在病床上,看到我直接哭了。

一邊哭一邊埋怨表哥多嘴,還自責耽誤我工作了。

表哥把我拉到走廊裏,生氣的說:「小姨因為你的事,挨家挨戶去跟親戚朋友們賠禮道歉,恍神摔倒才骨折的。」

「每次你推遲婚禮,小姨都要經曆一次顏麵掃地,這都第七次了。她一個體麵人卻成了別人的笑柄,根本抬不起頭。」

我爸媽太體貼了,對這些從來都隻字不提。可想想也知道那些人會說什麼,我卻一直逃避。他們不提,我就當作無事。

我爸也因為跟二叔爭執,血壓飆升昏倒了,正躺在急診室裏。

三叔對我說:「他們都說你不是推遲婚禮,而是已經離了,還不止一次。說你在大城市騙婚,不是正經人。我大哥和大嫂現在臭名遠揚,平時連門都不敢出。」

我明白了為什麼打電話的時候,我爸媽說想搬到S市住,甚至不惜把房子賣了。

原來他們在老家已經社死,度日如年。

即便這樣,他們也不忍心怪我,裝出開心的模樣,編出合理的借口。

我心如刀絞,做了個決定——把父母接到S市跟我一起生活。

我本想提前跟許詩晴說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可她根本不接我電話,也不回信息,隻好等見麵再跟她解釋了。

我領著父母進家門的時候,許詩晴正對著鏡子拉筋。

我離開了七天,家裏亂得令人窒息。

外賣盒子堆了一地。沙發上全是臟衣服。

許詩晴看見我父母,先是一愣,然後臉就沉下來。

我爸媽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她才勉強喊了聲:「叔叔,阿姨。」

我說:「該改口叫爸媽了。」

她不高興的說:「改什麼,不是還沒結婚嘛。你爸媽要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我說了啊。」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我以為你是跟我道歉的,就沒仔細看。」

我媽的腿還沒好,拄著拐杖被外賣盒子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看外賣單上的日期已經是幾天前的了。

我說:「你怎麼不扔垃圾?」

許詩晴說:「現在垃圾分類要走好遠。這平時不都是你的活嗎?」

我媽急忙打圓場:「我沒事的。」

我也不想當著父母的麵和她吵架,於是說:「我去做飯。」

走進廚房,發現鍋裏還裝著我離家前做的早餐,都長毛了。

我正在清理黴菌,許詩晴走過來,冷冷的說:「你爸媽什麼時候走?」

「他們不走了。」

「你什麼意思?」

「我爸媽會留在S市跟我們一起生活。」

「我不同意!」

我深呼吸,讓自己盡量平靜的溝通:「詩晴,我理解你的想法。他們隻是暫時住在家裏。等我媽的腿恢複了,我會給他們租個房子,搬出去住。但這段時間我得照顧我媽。」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住豈不是要好幾個月?」許詩晴的嗓音提高了。

她好像忘了自己腳踝受傷時的無助了。

我耐著性子勸她:「不用你照顧他們,所有的家務都我來。你隻要同意他們住在這裏就行。」

許詩晴大聲說:「我不同意!」

她好像忘了這是我爸媽出錢買的房子。她沒付過一分錢房租,也沒還過一毛錢貸款。

許詩晴瞪著我說:「你們陳家想仗著人多欺負我是吧?好,他們不走,那我走!」

她拎起我送她的香奈兒包,摔門走了。

半小時後,手機短信發來了信用卡消費記錄。許詩晴花我的錢,住香格裏拉酒店去了。

我爸媽擔憂的躲在小臥室裏不敢出來,怯怯得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我隱約聽見我爸對我媽說:「咱們就不應該過來。」

我坐在客廳裏想了一夜。

上班前,我給許詩晴發了條信息:「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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