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一年一度的團圓時,本應笑語盈盈,我卻如身處冰窖般寒冷。
我站在廚房,一股不祥預感蔓延全身。
我婆婆不是一般的婆婆,像個老巫婆,不,比巫婆更毒。
她臉上總是掛著假笑,背後卻是無盡算計。
天未亮,我這個兒媳婦就得起床做飯,她卻從不讓她寶貝兒子插手。
我這個兒媳婦,在她眼裏不過是個會做家務的生兒育女的機器。
嫁給她兒子,是我人生跑偏的起點。
“晚晴啊,你今年一定要給我們家生個大胖小子出來。”
我早已習慣了她這一成不變的嘮叨,她那張遍布歲月痕跡的臉上總掛著不悅。
我穿梭在客廳與廚房間忙碌著,像個沒靈魂的陀螺。
突然,客廳的鋼琴聲響起。
是我那媽寶老公,張浩,他輕按著琴鍵,隻為他親愛的媽咪。
對,他從來沒給我彈過鋼琴,嫁給他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會彈鋼琴。
“晚晴,今年的魚要嚴格按我教你的法子來做。”張浩他媽沒完沒了的聲音狠狠地戳刺著我的耳膜。
“按老規矩來嘛,媽。”張浩說,一邊彈著他對我從未有過的溫柔。他
的眼裏,隻有他那敬愛的母親。
廚房裏,魚在鍋裏掙紮,我看著油花四濺,想到這即將到來的晚餐,我的內心卻隻有淒涼。
就在我收拾完,準備端菜進餐廳時,張浩他媽卻一臉不善地盯著我,“這是我教你的做法嗎?”天哪,她又開始了。
她抓起一側的碗筷,在我剛做好的魚裏不停扒拉,把魚肉扒拉地稀碎,“不對,重做,這不是浩浩要吃的那種。”
張浩還在為他的“媽咪”彈奏,連個眼神都沒投過來。
我的存在,似乎比客廳角落的盆栽還不如。
我退到一旁,看著她嫌棄地扒拉著我剛做好的魚,聲音尖銳刻薄,“看你做的,蒸這麼久,魚都散架了。”
我想說晚餐的時間來不及了,可她卻鐵石心腸,直接把我的魚倒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又去桌上挨個嘗我做好的菜。
“晚晴,今年你是不是故意的?土豆絲切得粗細不均,連湯都給我弄鹹了!”我的婆婆臉色比牆角那副舊掛鐘還陰沉。
就在我快要崩潰時,張浩停止了彈奏,轉頭看向廚房,他眉頭一皺,聲音冷硬,“晚晴,你就不能按媽的要求做好一次嗎?”
我正意欲解釋,張浩他媽卻徹底爆發,氣勢洶洶,“我教了你快一年了,你就是個廢物也該記住了吧!”
“媽,別氣,晚晴不是故意的。”張浩一邊安撫著他媽,一邊以責問的目光射向我。
“不就是一道菜嗎?你們至於嗎?”我努力不讓自己委屈的眼淚落下,開口反駁。
“你敢跟我頂嘴!”張浩他媽怒聲道,臉上的肌肉都在繃緊。
張浩搖了搖頭,“晚晴,趕緊向媽道歉,你這什麼態度!”
我握緊拳頭,不甘地回擊,“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們愛吃不吃,不吃滾蛋!”
張浩他媽更生氣了,活像隻被踩尾巴了的貓,“哪有這樣對婆婆講話的,張浩,你看看你娶的是什麼好東西!”
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起,“好東西?不好意思,我不是東西,我是人!”
“晚晴!”張浩勃然大怒,“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媽說話?”
“她先侮辱我的!”我抗拒著淚水,“一年到頭,就不能讓我過個好年嗎?”
張浩他媽笑了,“好年?嫁給我們家你就偷著樂吧,幹這點活都不樂意,隔壁家那個楊媛媛天天又做飯又下地幹活,又照顧孩子又孝敬婆婆,你再看看你!”
話未說完,張浩他媽已經怒火中燒地走過來推搡著我,使勁地扯我頭發,“你個沒用的!生不出孩子,連個飯也做不好。”
張浩匆忙上前想分開我們,“媽,晚晴,你們兩個停停,大過年的別鬧了!”
這時,我吃痛的伸出手,推開了怒氣攻心的張浩他媽,她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向後退了幾步,碰到了背後的餐椅。
“你...你敢推我!”她氣憤且震驚,似乎沒想到我會有如此大的膽量。
張浩對於我的反抗顯得憤怒又震驚,“晚晴,你瘋了嗎?快給媽道歉!”
我心疼地看著他媽手裏的我的頭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感到無力卻又憤怒。
我的一顆心徹底涼了,“張浩,我告訴你,這樣的生活,我受夠了!”
“受夠?”張浩冷笑一聲,“你想怎樣?你還能怎樣?”
我憤怒地把餐桌掀了,桌上的碗碟混合著菜葉和湯汁撒了他們母子倆一身。
我快步跑向門口,張浩他媽和張浩在後麵追喊,但我已經不想再聽。
躲避著人群的喧嘩,我無處可去,隻能逃回了我唯一的庇護所——娘家。
雖然是新年,但家裏隻有母親在,我父親幾年前就去世了。
我推開門,眼前是溫馨而熟悉的客廳,母親正在餐桌旁忙碌,她見到我時,愣了一愣。
“晚晴,你這是怎麼了?”母親關切地問。
“媽,我回來了。”我聲音嘶啞,淚水早已將妝容衝刷。
母親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關心地拉我坐下:“孩子,發生什麼事了?”
正當我想開口傾訴時,腦海裏又回響起張浩和他媽的責罵,結結巴巴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哼,沒出息的男人!”母親氣憤不已,她一直不滿張浩是個媽寶,一直反對我們結婚。現在看來她是對的,都怪我自己被張浩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溫柔假象蒙蔽了。
就在此時,撞門聲打破了娘家的寧靜。“楊晚晴,你給我出來!”
張浩似乎已經追來。緊接著,張浩他媽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高傲且不屑:“真是丟人!居然逃到娘家來了。”
母親氣憤地隔著窗罵他們,“你們幹什麼?竟然敢欺負我閨女欺負到我家裏來了?”
“你那女兒根本不配做我們家的媳婦!”張浩他媽百般不饒,無理取鬧。
張浩則更為火爆,他一把推門而入,“楊晚晴,你給我回家!別在這裏丟我的臉!”
“張浩!”我忍無可忍,火氣也上來了,“我不回去!我告訴你!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張浩他媽譏笑,然後緊跟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除了我們家看還哪個敢要你!”
張浩手臂一伸,試圖抓住我,“跟我回去,給媽好好認錯,然後把飯按媽的要求做好!”
眼看他的手就要抓上我的肩膀,我瞪著眼睛大喊,“別碰我!”
這時候,住在隔壁的老陳阿姨聽到動靜,衝了進來,高聲怒斥,“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你們再敢鬧事我報警了啊!”
“幹你什麼事!你一個外人也敢插嘴!”張浩他媽麵露猙獰地和老陳阿姨廝打了起來。
在這混亂中,我用力地拖著張浩,不讓他去給他媽幫忙。
我媽和老陳阿姨一個扯他媽的頭發,一個拿掃帚杆子不停揮舞,把他媽打的滿屋亂竄。
“夠了!張浩,你們夠了!我再也不回去了,不回去!”
劈裏啪啦,爭吵的聲音此起彼伏,四個人的情緒也早已經達到了臨界點。突然間,我耳邊響起了刺耳的嗡鳴聲,整個世界仿佛在旋轉。
我聽到母親的尖叫,老陳阿姨緊張地大喊,張浩的怒罵聲和張浩他媽的責問,漸漸的,這些聲音開始變得遙遠而模糊。
眼前的一切開始晃動、模糊,失去了焦點,我的身體搖搖欲墜。
在醫院的病房裏,我終於從昏迷中醒來。身邊圍繞著一台吱吱作響的心電監護儀,它穩定的嘀嗒聲和我的混亂思緒格格不入。母親坐在床邊,臉色擔憂而疲憊。
“晚晴,你總算醒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放心。
我揉了揉太陽穴,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張浩和他母親的爭吵聲。
不多時,他們闖了進來,張浩他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言語間透出不自在。
張浩先是關切地看了我一眼,才對母親說,“怎麼樣,醫生說什麼了?”
一位年輕醫生緊跟著走了進來,神色凝重,“恭喜,她懷孕了,雖然受到了些驚嚇,但母子都安全。”
一瞬間,病房裏的氣氛仿佛凝固了。
張浩他媽的眼睛猛地亮起,“你說母子安全,也就是說她懷的是男孩?”張浩他媽聲音不輕不重,將房間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醫生已經察覺她的企圖,臉上露出嚴厲的表情,“這是非法的,我們醫院絕不允許也不會參與任何胎兒性別的檢查。而且她剛懷一個月,還看不出性別。”
張浩他媽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她的聲音愈發尖銳,“你們這些隻知道讀書的書呆子,問問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張浩雖未言語,但緊皺的眉頭和不滿的眼神表達了他對醫生的不滿。
母親站起身,把我護在身後,“你們要吵滾出去吵!我女兒還虛弱著,你們還在這裏大鬧,有完沒完!”
我看著母親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暖意。我的身體雖然重重地靠在枕頭上,但心已經下了決定。我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不為自己,也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醫生也意識到氣氛緊張,他平和而堅定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孕婦多休息,這裏不要留這麼多人,隻留一個陪護著就可以了。”
張浩他媽還想說什麼,但被張浩一把拉下,“媽,我們回去再說吧。”
就在他們離開前,張浩他媽忍不住轉過身在背後冷哼說,“真是爛醫院,爛醫生,我看他明明就是知道,就是不肯告訴我!”
醫生微微頷首,沒有與她糾纏,關上了病房的門。
母親看著我,低聲安慰道,“晚晴,不要理他們,你和孩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