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次睜眼,我看到屋子裏堆滿了未開封的年貨,牆角擱著一棵裸露著枝條的桃花樹,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又陌生。
一盤盤剝好的榴蓮肉擺在我麵前,我熟練地將一份端給對麵坐著的婆婆。
婆婆像往常一樣不悅地皺著眉,手裏的麻將一甩,直接把我的榴蓮肉拍飛了我老遠。
隨著盤子碎裂的聲響,我的意識也跟著瞬間清醒。恍然間回憶湧上心頭,我意識到我竟然重生了。
「給我滾開!別耽誤我打牌!」
她斜眼瞥著我,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她的咄咄逼人,讓我再次體會到了前世承受的那些輕視和侮辱。
我緊緊地盯著這張令我憎惡的臉,她已經接近60歲,正是那個把我逼得走投無路的婆婆。
上一世,她不僅讓我當她們家的丫鬟奴隸,還拿走了我的全部錢去給他兒子還賭債,最後為了騙保更是把我推下了天台。
這一世,我絕不會再任由她的擺布和羞辱。我要讓她知道,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我,我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就在我內心琢磨著如何複仇時,門口那個暴戾的身影出現了。林建明,我所謂的丈夫,為了一點小事就能把我打得頭破血流的人。
「喲,新地毯啊!」
他帶著嘲諷的笑,每一步都踩在我剝好的榴蓮肉上。
我還記得上一世的我在這個的晚上是如何卑微地撿起地上的榴蓮吃下肚子的。我知道這一次我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逆來順受了。
既然讓我重生了,那就別怪我無情,我一定要讓他們倆嘗嘗被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滋味!
我故意翻了翻眼,好像對他的諷刺沒有半分放在心上。
「是,你媽特意給你準備的,更符合你狗屎一樣的氣質。」
我的聲音輕蔑,甚至比他更充滿譏諷。
他愣了愣,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回嘴,一時間居高臨下的姿態蕩然無存。婆婆的眼神也變得越發狐疑,這不像是她那個唯唯諾諾的媳婦會說出的話。
「你...你膽子是不是肥了?」
他的眼神開始閃爍起危險的信號。我站起來,語氣堅定。
「是啊,膽子是肥了。別以為你有拳頭,我就會怕你!」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逐漸化為狂怒,舊的恐懼試圖爬上心頭,但我努力地將它們拋在了腦後。我微微咧嘴,露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笑容對婆婆說:
「恐怕你們都得適應一下,老太婆。這個家,不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
婆婆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般,而我的「林建明」似乎已經認不出我了。他的嘴咧了咧,那個習慣性的抬手動作突然停滯在空中。
「你......你敢對我這樣說話?」
他的語氣裏滿是疑問和震驚。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拿你的命開玩笑?」
我上前一步逼近了他。
「哦,是嗎?你還沒見識過一個絕望到底的女人可以多麼可怕。過去的我可能怕你,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
2.
婆婆的聲音突兀間尖厲了起來:「你這個賤女人,竟敢反了你?看我怎麼教訓你!」
嘴裏說著,她狠狠地衝過來,拿起桌上的茶壺便朝我頭上砸下。
但我沒有退縮。從心底升起的勇氣讓本能地身躲閃,茶壺重力與婆婆的憤怒一同牽引那茶壺往地麵急速墜落,「當啷」一聲響徹客廳。
與此同時,林建明也衝了過來,揮出的拳頭勢大力沉。
我身子輕盈地閃避開他的拳頭,隨著動作中的力道,我的手揮出了一道幹淨利落的弧線,指甲剛好劃破了他的脖子。
「停!停下!沙雁,你瘋了吧!」
林建明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驚到,他的聲音裏帶著上一世的我不曾見過的恐慌。
我的呼吸微微加重,看著指甲縫中的血跡,發現自己並不像之前那樣恐懼,反而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
複仇的欲望從我眼裏迸發,我再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棋子。
「你們兩個真是好樣的,打女人很有趣是吧?」
「以前,我或許忍氣吞聲。但現在,我發誓,我要是皺一下眉頭,讓你們覺得還有欺負我的餘地,我這輩子白活了!」
在我重生前的那一世,我無數次想象過如此場景,卻始終隻能在幻想中稍稍宣泄。但今天,我不需要再遮掩我的憤怒,我死死地盯著他們,臉上的肌肉緊繃,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並非虛張聲勢。
婆婆語氣裏滿是惱羞成怒,憤怒地咬著牙喊道:
「你還敢傷我兒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婆婆見兒子受傷,轉身進廚房裏隨手操起一塊硬邦邦的保鮮板。
「你個死女人,我今天非打死你!」
婆婆的保鮮板重重地拍在我的手臂上,疼痛如同電流般穿過我的全身,但我沒有退縮。相反,我借助來勢硬架住她的下一擊,然後順勢推她向後。
「半截身子都要如土了還妄想打人?」
我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挑釁地問道。
婆婆被我猛推一下後,身體不穩地向後搖晃,摔倒時腦袋刻在了茶幾上,鮮血順著茶幾腿流到了地上。
3.
醫院的走廊裏,林建明眼中蘊含著憤恨和不滿的目光森冷地射過來。
但此刻的我與過去大不相同,我傾斜著身體靠在牆上,半點也不關心病房裏的人的死活。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媽的病情又加重了,醫生說要做手術,要心臟搭橋!」
他壓抑的情緒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她有心臟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醫生早就讓她做手術,還不是你把錢都拿去賭輸了才拖到今天。」
我麵無表情地回應他,心中卻清晰地明白,這不過是他找借口又想跟我要錢。
「拿錢出來給媽做手術!」
被我拆穿後,他不耐煩地催促我。
「沒錢!以後你一分錢也別想從我這拿走!」
我一字一頓地說。
「我知道你剛發工資,你肯定有錢!你不拿就等著瞧吧,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林建明的聲音大得幾乎讓整個走廊的人都轉過頭來。
我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在這公眾場合,我的心雖然揪著,但我知道,隻要他敢動手,攝像頭就一定會拍下他的行為,我就能跟他離婚。
「我不給!」 我的聲音堅定。
他猛地朝我走近幾步,我本能地往後退。
「你以為你是誰?」
林建明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憑什麼敢跟我說不?」
「事情解決了嗎?請您降低聲音,這裏是醫院,需要保持安靜。」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嚴肅而禮貌地說道。
林建明卻似乎壓根沒聽見醫生的話,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吼道:
「你故意的是吧?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拿,今天誰也救不了你!」
情緒的火藥桶一觸即發,林建明的手掌擺在空中,眼看就要朝我打來。
正當緊張局勢即將失控之際,一名保安趕到,把我護在了身後。
「先生,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但請你保持安靜。這裏是醫院,如果你還想在這裏繼續待著,就請你控製好你的情緒。」
保安捉住了林建明的手腕,用目光警告他。
林建明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幹涉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愣了一下,臉上的怒氣變成了尷尬,但仍試圖爭辯:
「你這是站在她那邊嗎?我媽就躺在這裏,你跟我說這些?」
保安並未迎合他的爭執,而是毫不留情地說:
「不是誰站在誰那邊的問題,這裏是為病人服務的地方,需要安靜。你如果不能做到,我必須請你離開。」
林建明嘴角抽動了幾下,似乎在掙紮著要不要繼續發作,但在保安的目光下,他吞下了想要說出口的怒言,最後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醫院。
4.
醫院空氣裏的消毒水味道刺鼻,我決定出去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平複心緒。
當我走到醫院的門口,林建明和身穿深色風衣的女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
她與林建明站得很近,密談著什麼,時不時掃視著四周,似乎在留意是否有人注視。
緊接著,女人掏出一個信封,迅速地塞進了林建明的手中。
我躲在一根柱子後麵觀察著,那個女人我並不認識,但從林建明與她交流的親昵方式來看,不難猜出他們關係非比尋常。
我心下震驚,一種幾不可察的憤怒在胸中蠢蠢欲動。
真想不到連林建明這種爛賭鬼還家暴的人居然也會有人看得上。
「這麼早就有人來看望,挺熱鬧的。」
我從柱子後走出,聲音裏帶著一絲諷刺。
林建明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尷尬又不耐煩。他緊緊夾著那個信封,一個勁地想掩飾。
「這不關你的事,你回去吧。」
我停下腳步,目光銳利:
「不關我事?我隻是在‘關心’,順便‘觀察’一下,這些錢是不是用來給你媽媽支付醫藥費的。還是說給你拿去還債的?」
「你胡說八道!」
林建明的聲音突然升高,看來這個小三兒還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胡說八道?」
我重複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家裏已經快被債主們搬空了,他們說你一個月內再還不上錢就要打斷你的腿,怎麼?不記得了?」
林建明的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抹尷尬和惱怒,有些語塞。
我卻沒有退縮的意思,繼續施壓:
「既然你這麼樂於接受別人的‘關照’,為什麼不攤開來說呢?說說你的那些賭債,還有這些年被你敗光的家產?」
我們彼此對峙著,氣氛緊繃如同拉扯到極限的弦。就在這時,那個女人又回頭看了我一眼,仿佛是確認林建明我之間的爭執是否需要她的介入。
最終,她轉頭看向林建明: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林建明被逼得說不出話,隻好轉過身,像是在逃避。
我諷刺地笑了笑,表麵平靜地說:
「哦,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心甘情願吧?謝謝你的‘慷慨’,請繼續你的‘好意’,不過,這場戲我就不打擾了。」
5.
傍晚,家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林建明狼狽不堪地站在門口。
一進門,他就咆哮著向我要錢。原來,用那張信封裏本應用來給婆婆做手術又被他的錢投入了賭局,他希望能翻本,結果卻輸得一幹二淨。
而那個曾給予他希望的女人,在得知了他家庭的全貌後,草草地結束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的離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林建明的自尊之上。
當林建明回到家,他的臉色比往常更加陰沉,他的眼神中藏著驚慌和不安。
「你現在就給我拿錢來!我得去把錢贏回來,否則,事情大條了!」
他的聲音在家中回蕩,充滿了焦急與無措。
我愣了一下,然後鎮定地反問:
「你是不是又去賭博了?你要錢做什麼?」
他衝我大喊大叫,期盼中顯現出的急切和怒意:
「你少管!你就給不給?」
「不給!你能怎樣?我說了你別想再從我這拿走一分錢」
我冷笑著反問。
林建明衝上來抓住我的肩膀,幾乎是低吼著。
「快給我錢!不然我就…」
我穩住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不然如何,想殺了我然後偽裝成意外,再靠高額保險去還你的賭債嗎?!」
林建明愣住了,他想不通我怎麼會知道他給我買了保險的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被我說中了心事,沉默了一會兒後,他的言語更加尖利。
「你知道得真清楚啊!是誰告訴你的?」
我指著角落的攝像頭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種堅定和冷靜:
「抬頭看看這是什麼,今天隻要你敢動手,我死也要你給我陪葬!」
林建明跺了跺腳,喘氣如牛,眼神裏全是令人不安的狂野,
「夠了!我賭輸了,賠光了!他們說隻要我今天還不上錢就要打死我!」
他大聲咆哮著。
「現在那個女人也離開我了,我搞不到錢了,你把我害慘了!」
「我?」
我冷笑著站起身,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你自作自受!玩火自焚!」
「給我錢!不然你今天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他發狂般地吼道。
他憤怒下說出的不假思索的話語恰好擊在我心上,重生後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順利離開,如今這個機會送上門,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我不給他反悔的機會,收拾了最重要的幾件物品,轉身離開了那個充滿爭吵和憤恨的空間。
大門關上,身後還能聽到他被憤怒撕裂的吼聲,不過那聲音如何也追不上我。
6.
自我離開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我需要工作的平靜,需要回歸正常生活的力量。
我手中緊握的筆尖在文件上飛速滑過,努力將自己沉浸在這數不盡的數據和走勢圖中,沉澱內心的焦慮與不安。
但命運似乎總喜歡與人開玩笑,就在這個時候,前台傳來了我極力想要回避的聲音。
「我要找羅沙雁,快些,叫她下來!」
我的心跳瞬間加速,抵觸的情緒試圖揪緊我的心臟,但我深吸了一口氣,嘗試維持冷靜。
桌角的手機震動著,那是前台的小周在微信裏告訴我情況。
抬起頭,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我看到林建明拄著拐杖,身邊還帶著虛弱不堪的婆婆,她被安置在一輛陳舊的輪椅上。
大廳中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但我知道,此時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縮。
「羅沙雁!你看看我,我斷了腿了!」
林建明的語調充滿了悲情。
「這都是因為你,你不能不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