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靈素到底還是抱著女兒離開了禮堂。
回家的路上,萱萱抽噎著問:“媽媽,爸爸要跟別人結婚了,他不要我們了,是不是?”
江靈素摸了摸女兒冰涼的小臉,隻覺得一陣心酸。
萱萱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父愛。
這次一見麵,宋懷興已經有了一個談婚論嫁的對象。
他更加對萱萱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讓人看出她是他女兒。
萱萱受了太多委屈。
江靈素將臉貼在女兒的臉上:“萱萱,對不起,宋懷興不是個好爸爸,咱們不要他了,好不好?”
其實她也不明白,記憶裏爽朗大方的男人,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江靈素和爺爺相依為命。
她長得漂亮,十五歲開始,村裏的小夥子們都喜歡往她跟前湊。
但宋懷興跟那些隻是嘴上獻殷勤的小夥子不一樣。
他不聲不響地跑去江家幹活。
挑水劈柴、洗衣做飯,地裏的重活......他全都幹。
江爺爺上山采藥摔傷,宋懷興連夜背著他走了十幾裏地,去衛生院看醫生。
所以江靈素二十歲那年,宋家找人來說親,她沒有拒絕。
三個月後嫁給宋懷興。
江靈素還記得,結婚當晚,他握著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說會一輩子對她好。
她信了。
他在外頭打拚事業,她在老家為他生兒育女,照顧父母。
一轉眼兒子安安就五歲了。
宋懷興成了江城重型車廠的廠長。
第一時間回去接兒子安安,說他要盡當父親的責任,教育兒子,讓他好好上學,以後做個出息的人。
他給她帶了禮物,一個茶缸和一個新毛巾、十雙勞保手套。
他心疼不已地看著她粗糙的雙手說,她這幾年在老家替他盡孝、為他養育兒女辛苦了。
江靈素從沒有想過他會變心。
隻是短短兩年。
婆婆去世後,她帶著五歲的女兒千裏迢迢來到江城。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你來幹什麼?”
江靈素像是被劈頭打了一個巴掌,滿懷喜悅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她沉默著任由宋懷興給她安排了一個保姆的身份。
家屬院的人都說宋廠長真是個好男人,出息了也不忘拉拔老家的苦命人。
江靈素酸澀地笑了笑。
女兒冰涼的小手讓她回過神來。
萱萱小心地擦掉江靈素臉上的眼淚,稚嫩地安慰她:“媽媽,爸爸讓我跟你都哭了,他不好,我們不要他了。”
江靈素點頭:“對,不要他了。”
她讓女兒坐在窗邊,她去收拾東西。
這一次,她要將從老家帶來的舊物和男人一起舍棄。
門外忽然傳來安安的聲音。
“爸爸!麗麗阿姨跳舞真好看!她還有半個月就做我媽媽了對不對?”
江靈素頓住。
宋懷興和安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尤麗麗的聲音也跟著傳來:“懷興,安安,等等!”
她小跑到門口:“你們今晚光顧著看表演了,都沒怎麼吃東西,餓了吧?我拿了桃酥和雞蛋糕來,你們快吃點。”
三人一起進了屋。
安安高興極了:“麗麗阿姨你真好!我最喜歡吃桃酥和雞蛋糕了。”
尤麗麗看著江靈素和萱萱,笑了笑說:“小江,你跟萱萱也來吃點?”
安安一把抓住桃酥和雞蛋糕袋子,嫌惡地看著江靈素母女:“不要。她們都是鄉巴佬,不配吃桃酥和雞蛋糕!”
江靈素沉默地看著宋懷興。
他假裝生氣地教訓安安:“怎麼說話的?安安道歉。”
安安一臉不服:“我又沒說錯,為什麼要道歉!她們就是鄉下來的鄉巴佬,掃把星!大家都這麼說!”
“麗麗阿姨,我說的對不對?”
尤麗麗摸了摸他的頭:“就算是真的,也不能這麼說,知道嗎安安?”
安安不情不願地說:“既然麗麗阿姨這麼說了,那我以後不說了。”
他抓緊塑料袋:“桃酥和雞蛋糕不給她們吃!”
尤麗麗和宋懷興並肩而立,臉上帶著客套的微笑:“小江,不好意思啊,安安被我們慣壞了。你是大人,多包容。”
江靈素早就習慣了安安的態度,她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沒事,本來我們也不該吃。”
她一把抱起萱萱鑽進了小房間裏,把客廳讓給他們。
她把萱萱放到床上哄了幾句,繼續收拾東西。
外麵三人說了幾句話,尤麗麗走了,安安依依不舍地去送。
宋懷興一把推開門,質問道:“江靈素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先跑到廠裏大禮堂給我添堵,回來又哭喪著一張,說話陰陽怪氣。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招呼不打一聲就帶著萱萱來,我給你們安排好了住處。啥也不用你們幹,白養著你們娘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非要讓我這個廠長幹不下去了,跟你一起回山溝溝裏當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一輩子在地裏刨食你就高興了?”
萱萱嚇得緊緊挨著媽媽。
江靈素抱起她,語氣平靜極了:“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宋懷興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有些不自在地說:“你知道是誰養著你就行,以後老實點,別沒事找事。”
江靈素沒有反駁。
半個月後,他跟尤麗麗結婚。
她帶著女兒去首都。
她和宋懷興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