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被燒死時,囑咐我一定要討好大小姐。
我向來看不上這種女子,跑了。
但被她抓住,帶在身邊養了三年。
後來,她奉旨入宮,我請命做陪嫁丫鬟。
一向知書達禮的她卻破口大罵,讓我滾。
可我是個瘋子啊,我不會聽她的。
我窩在宮門旁的狗洞,看著她風風光光入了宮。
而我像個落水狗,被她打出了府。
夜裏,我溜進相府,偷走了官籍,天一亮,我也混進了宮。
摸著新發的腰牌,我想起了阿娘的玉佩。
它們都一樣,能將人拴住一輩子。
我絕對不能讓阿姐走她的老路!
阿娘年輕時是名動京城的舞女,偶然相識,被父親贖身救下。
少郎爭纏頭,紅綃不知數。
玉女才郎,英雄救美。
老掉牙的戲碼,卻教無數女子紅了眼,不甘又羨慕。
嫁入相府後,在教坊從不輕易獻舞的她,卻為父親跳斷了腰。
小時候我常常趴在床邊,聽癱了的阿娘癡癡地跟我講父親有多愛她。
她說:“剛進府的那些年啊,皇上賞賜的好東西都是先送往海棠別院,才能進大夫人的主屋呢……”
臉上甜蜜的微笑讓我依稀看到當年父親對她明目張膽的偏愛。
海棠別院的主人換了一茬又一茬,阿娘是第一個,但不是唯一一個。
海棠猶在,變的從來是人。
阿娘總是會傻傻地癡笑,但不過半刻,她就會臉色大變,掐著我的胳膊,瘋了一樣大喊:“將來你必須得找個好夫家!女子生來就是要嫁人的!”
“你聽見沒有?”
我的胳膊上青青紫紫,我不答應,她就打我。
打了又哭,哭著又打。
“聽見沒有!”
這時候,我總能望見窗外的海棠花,白白的,開得正盛。
所以,我最討厭海棠。
斷斷續續的哭聲成了我的噩夢,吵得我頭疼。
我討厭這樣的阿娘,不想阿姐也變成這樣。
——“那邊的那個!傻站著幹什麼,領了宮牌就去幹活!”
一聲嘶啞的尖利聲將我拉回現實。
幾棒子打下來,牌子險些脫了手。
我低眉順眼地跪下,接恩:
“謝王公公教誨……”
進宮半月,我就在浣衣局搗了半月的衣裳。
這日,掌事姑姑說下月初六是皇後娘娘的生辰,現要在宮裏廣招繡娘製衣,若是我們當中誰被選中了,那就是潑天的富貴。
我心思一轉,報了名。
見我要往上爬,其餘人不約而同地給我使絆子。
濕冷的褥子,餿了的飯菜,莫名其妙的受罰……
我被搞得渾身狼狽,不想再忍著她們了。
這一晚,我拿著姐姐給我打的銀簪子,站到那個帶頭的大宮女床頭。
我把簪子猛地插進她脖頸裏,捂住她的口。
不過半刻,人就沒了聲息。
溫熱的血流了我滿手。
啊,果然還是殺人最舒服……
“啊!死人了——”
天一亮,下房裏傳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一會兒,掌事姑姑就領了人進來,將冷掉的屍體抬走。
“瞎喊什麼!在宮裏,死個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她嫌惡地捂住鼻子,嗬斥著宮女。
臨走時,她淡淡瞥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
走出門,路過那群宮女時,我貼在她們耳邊說:“對呀,死個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然後哼著歌出了門,留下她們在原地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