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身後三個惡魔正用鐵鍬拍打著我的頭，我氣弱遊絲，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天你妹妹過生日，你連禮物都沒有準備嗎？”

“要還想鬧脾氣就別給我打電話！”

身後的惡魔哈哈笑了起來：

“連你媽媽都不要你，你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我們幫你了結了吧——”

兩天後，我的屍體被狗刨出，震驚全國。

法醫媽媽看到我屍體的第一眼就吐了。

1

這是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吐了，包括我的法醫媽媽。

我的麵容和頭顱被鐵鍬敲扁，腦漿迸出，頭骨變形。

四肢扭曲，身上是各種深可見骨的傷痕。

屍檢是媽媽做的。

她邊吐邊流淚，在為這個年輕的女孩惋惜疼痛。

她手法輕柔，好像怕弄痛我，飄在空中的我有點羨慕自己的屍體。

十年沒碰過我的媽媽，卻在我死後，觸碰了我的屍體。

媽媽檢查完又去洗手間吐了。

她洗完手，給繼妹晗晗打電話：

“晗晗，你這幾天住學校不要回家了，外麵危險，有年輕姑娘遇害了，你千萬不要亂跑。”

叮囑完妹妹，媽媽鬆了一口氣，路過的女警員看到，開口道：

“給閨女打電話呀李姐，你真是個好媽媽。”

媽媽頷首，回去繼續工作，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給我這個親生女兒打電話。

“案發現場沒有找到手機和任何身份相關的東西，隻能采集受害者的DNA了。”

中午，外出調查線索的警察回來了，暫時沒有什麼線索。

他們吃飯，我也坐在旁邊看著。

媽媽的胃很不好。

自從爸爸去世後，媽媽每天都埋頭拚命的工作。

飲食作息很糟糕，因此得了胃炎。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吃那一家的蛋糕...

我們現在一家三口應該會很幸福吧。

看著媽媽隻吃了一兩口菜，我有點擔心，想提醒她喝湯。

然而我已經死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透明的手指穿過桌子。

2

下午刑警繼續到案發現場周邊走訪。

媽媽在停屍房對著我的屍體看了又看，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想找到線索。

媽媽真敬業，我的腳背上有一顆紅痣，她肯定很快能認出我。

畢竟小時候，都是媽媽在照顧我的呀，她那時親著我的小腳說我真可愛，是個小天使。

媽媽看到我腳背上的紅痣了。

我有點擔心媽媽會傷心，卻發現她隻是微微的停頓了下。

隨後又神色平淡地在筆記上記下這一特征，繼續檢查下一處。

媽媽檢查完屍體，摘下手套，看到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

我也看到了，是我的領班！

對了，我隻請了一天假，現在都過去三天了。

員工無故失蹤，他們肯定要聯係家裏人或報警的。

“是秦玥的家屬嗎？秦玥跟我們請了一天假說要回家處理事情，現在三天還沒有回來，她是在家裏嗎？”

媽媽語氣有點不耐煩：

“她沒有回來，可能請假跟男朋友鬼混去了。她的事我管不了，你們直接聯係她吧！”

媽媽說完直接把電話掛了，我想她不願意聽到太多我的消息。

可是媽媽啊，

他們應該是打不通我電話了，我的電話被那三個惡魔拿走了。

希望我的領班快點報警，這樣警方多一條線索，也能快點發現這具屍體是我。

前兩天在郊外遇到的鬼姐姐告訴我。

要等我的屍體火化下葬了，我才可以去投胎。

如果不願意投胎想偷偷留下來，就會成為孤魂野鬼，她就是想陪伴家人留下來的。

可我隻想快點投胎。

我最愛的媽媽恨透了我，我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什麼念想了。

3

案件有了新進展。

有村民看到，那天夜裏有三個少年鬼鬼祟祟的。

其中一個手裏拿著鐵鍬，正好他認識，是附近村子的。

這是重要線索，大家都很振奮，凶手落網指日可待。

同時警方也接到我工廠的報案，說我於三天前外出未歸，完全聯係不上。

我的監護人寫的是媽媽。

她知道後，對我又是一陣謾罵。

“這個不檢點的白眼狼、麻煩精！肯定是不好好工作出去鬼混，不用管她，先把幾個殺人凶手找到！”

富有辦案經驗的老刑警趙警官突然問媽媽：

“你女兒幾歲了？”

“19。”

媽媽下意識回答道。

“她這幾天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沒有。”

趙警官問得很快，媽媽回答的也很快。

然後她頓了一下，趙警官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

媽媽拿出手機查看通話記錄：

“三天前打過一個電話，隻有十幾秒的通話記錄。”

“她說什麼了？”

“她當時......沒有說話......”

媽媽思索著，眉頭皺了起來。

“好像有敲打的聲音，應該是她在工廠上班......”

“通話時間是晚上八點，你當時沒有察覺不對勁嗎？”

趙警官眼神跟語氣有些犀利，看著有點生氣，媽媽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慌張。

“沒有，當時我在給晗晗過生日，她應該是不滿意我安排她去工廠上班，故意在那時候打電話耍脾氣。”

“再、再說了，凶手的線索不是附近村子的嗎，怎麼會跟另外個地方的她扯上關係呢！”

趙刑警沒有再問，陷入沉思。

媽媽也安靜下來，她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對，秦玥肯定是出去鬼混了，你不知道，她身上總是有不清不楚的痕跡，問她都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真不是我對她有偏見，你也知道我以前對她很好。那些痕跡是我親眼看到的啊，不知道背地裏都幹了什麼。”

媽媽，你讓我怎麼跟你說。

那是你的老公，留下的吻痕。

4

我的屍體被發現到現在不過12小時，便已經在全網掀起軒然大波。

有媒體時時刻刻蹲守在警局門口，想獲得第一手線索。

網友時刻關注，叫囂著讓凶手將我受過的苦都受一遍。

辦案的刑警們壓力倍增。

晚上十點，警方接到學校的報案。

媽媽的繼女，也是我的繼妹秦晗，出門吃飯到晚上查寢還沒回來。

結合剛發生的凶案，老師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第一時間報了案。

警察立即出警，媽媽得了消息，癱軟著腿，默默流淚，口中念叨著：

“我的寶貝，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我呆呆看著，鬼魂流不出眼淚，怎麼心卻會痛呢。

媽媽，如果你知道那具屍體是我，你會不會為我流一滴淚？

我的鬼魂飄了出去，跟上辦案刑警的腳步，調取監控、實地走訪，尋找秦晗的蹤跡。

私心裏，我也不希望秦晗出事，後半輩子，我還指望她幫我照顧媽媽。

其實我很討厭秦晗，她是個綠茶。

從我和媽媽進入秦家，她便總是當麵一套背麵一套。

她用甜言蜜語哄得媽媽眉開眼笑，轉頭就做下壞事栽贓我。

挑撥我和媽媽的關係。

漸漸的，我成了秦晗的對照組。

她乖巧懂事成績好，我叛逆暴躁脾氣差。

媽媽對她那麼好，把全部的愛給了她，甚至不願意分我一點點。

看在我替她死去的份上，下半輩子她一定會對媽媽好的吧！

一定會的！

要快點找到她才行！

我跟在民警後麵飄飄蕩蕩，絲毫不顧烈日在我身上留下的灼傷。

秦晗失蹤24小時了。

媽媽不吃不喝，形容憔悴，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焦躁。

恰巧這時，我的領班魏姐又打電話來詢問我的消息。

趙刑警問她：“你大女兒秦玥有跟你聯係嗎？”

她一下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直接搶過電話破口大罵：

“能不能不要提那個麻煩精，她什麼時候回來關你什麼事啊？！”

“晗晗失蹤24小時了，你們快點去找人啊！！！”

她終於繃不住情緒，痛哭出聲。

周圍的人被她吼了一通，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她。

和媽媽關係較好女警員過來把她勸去休息室休息了，留下一室寂靜。

良久，趙刑警實在忍不住了：

“這個李素梅！真是拎不清！”

我知道媽媽平時不會在外人麵前表現出過度的偏心，她今天太著急了，一下忘了掩飾。

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媽媽的偏心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再婚後，終於又有人能夠照顧媽媽了。

是繼父和繼妹撫平了媽媽失去愛人的痛。

媽媽不用再一個人頂著生活的壓力，

被我這個害人精拖累了。

5

殺害我的幾個嫌疑犯身份已經被鎖定。

這幾個人平時便經常在一起混日子。

警方查詢了交通係統，發現了他們三人的買票信息。

他們是在我的屍體被發現的當天走的。

這個消息一出來，基本可以確定秦晗的失蹤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那秦晗去哪了呢？

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過了，監控也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

趙刑警眉頭緊鎖：

“你們家在這邊還有親戚嗎？”

媽媽聽到這話蹭地一下站起來了：

“對了對了，會不會去她爺爺奶奶那了！”

“我和我先生是再婚的，他父母對那個前妻念念不忘，不肯跟我們一起住，我們很少來往。”

“不過他們對秦晗很好，經常會寄錢給她買東西。”

“秦朗之前腦損傷一直躺在床要照顧，我要上班。他們老兩口就把人接過去了，住在鄉下郊區，具體位置我記不住了，不過電話我還是有的。”

趙刑警抓到一個疑惑的點：

“秦朗腦損傷？什麼時候發生的？怎麼回事？”

媽媽憤怒地攥著拳頭、咬著牙道：

“都是秦玥那個畜生幹的！！害死親爸就算了，後爸對她那麼好，把她當親閨女疼，她卻要拿東西打他！”

“現在又害得她的妹妹失蹤....”

幾個刑警打斷她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女兒把她繼父打傷？你問過她原因嗎？這事為什麼不報警？”

“我怎麼沒問？！”

媽媽的聲音瞬間拔高：

“她什麼也不說，但她畢竟是我的女兒，就當家務事處理算了。那之後我就讓她去打工補貼家裏。”

趙刑警：

“好了！先打電話問問秦晗的爺爺奶奶。”

然而那邊依舊沒有線索，一無所獲。

6

電話剛掛斷，秦晗的電話打了進來。

媽媽的臉上掛著狂喜，打開免提。

“媽媽救我——”

“李女士是吧？我知道你在警局上班，但你要是想要你女兒的命，就乖乖聽話，準備一百萬來買！”

這明顯是變聲器的聲音。

“賬號我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兩個小時，我要見到這筆錢。”

“啊！”綁匪傳來短促的呼叫身，緊接著是肉搏的聲音。

“晗晗！晗晗！你們不要打我的女兒，我馬上去籌錢給你們！”媽媽焦躁地踱步。

“姐姐不要——”

“嘟嘟嘟——”

媽媽僵住了，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緩緩轉頭看向幾個刑警：“剛剛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麼？”

我也僵住了！

秦晗有幾個姐姐來著？

沒等我思索完，媽媽已經把罪名安在我頭上了，她發瘋地摔掉自己的水杯，狂拍桌子。

“秦玥這個畜生！這個畜生！！！我當初就不應該生她！我應該一生下來就把她掐死！！”

“夠了！！！”

趙刑警聽不下去，大喝一聲。

“李素梅，你冷靜點。不過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姐姐指的是誰還不一定，你這麼快就要把罪名往你親生女兒上套嗎？！”

“你不懂！！！秦玥她——”

“夠了，你不要再說話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綁匪和人質的位置，你先去籌錢，做兩手準備。”

媽媽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趙刑警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其他幾人麵麵相覷。

我看著瞬間空落落的會議室，難得沒有跟上去。

漂浮在會議室的角落裏，感覺五臟六腑都被挖空了，血淋淋地疼。

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無論大事小事，隻要秦晗一開口，就無條件的相信，把一切莫須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套。

明明我才是親生的，就因為再婚，因為我的嘴不夠甜，我就不配得到一點點愛嗎？

不，不對。

是因為我害死了爸爸。

媽媽總是在深夜裏一邊痛哭，一邊打罵我。

說都是我害死了她的丈夫，是我讓這個家變得支零破碎。

都是我的錯，我是害人精，當初就不該把我生出來，應該直接把我掐死！

可為什麼你會那麼愛繼父和繼妹，他們明明也都是畜生！

我記起了死的前一天發生的事。

我看見了妹妹的日記。

當初害死爸爸的就是他們！

如果不是他們肇事逃逸，爸爸都還有救。

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媽媽就被殺害了。

媽媽，你知道真相後，還會這樣痛恨我嗎？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