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刷短視頻的時候,我刷到了一條一百萬點讚的視頻。
視頻裏的女生笑得明媚,記錄著另一個男生在廚房裏做飯。
「你在做什麼黑暗料理啊?」
男生低聲笑了兩聲,又柔聲道:「那你可以教教我嘛。」
這條視頻的配文是。
「一想到這個人是某個人的crush我就想笑。」
我看得嘴角上揚,但下一瞬,視頻中的男生看向鏡頭,竟讓我全身血液倒流。
視頻裏的男生和我的男朋友長得一模一樣。
……
我不可置信地將視頻看了十幾遍,才確定視頻裏的人就是我的男朋友。
點開評論區,全是清一色的祝福。
「嗑死我了,博主你就是他的crush啊。」
「哈哈,博主不僅有錢有顏,還馬上要有甜甜的愛情啦。」
「手機爹,你給我幹哪來了,這曼哈頓市中心大平層,請求跳轉農村頻道。」
這是在曼哈頓?
我點開博主主頁,ip地顯示的是在美國,而且視頻雖然點讚爆了,但是也是幾個小時前才發表。
而我的男朋友這時候應該在實驗室才對。
這天南地北的,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我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自己嚇自己~」
但在十分鐘後,我還是出現在了生物實驗室門口。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已經晚上八點,楚淮川還是沒出現。
冬天的冷風拍在我的臉上,心也越來越涼。
心裏那點猜忌開始生根發芽。
這時楚淮川同一師門的師兄走了出來,我迫不及待地上前詢問。
「師兄,楚淮川還在裏麵做實驗嗎?」
「啊?淮川今天沒有來實驗室啊?」
一刹那,我仿佛掉入冰窖。
我強顏歡笑地向師兄道了謝,顫著手拿出手機。
「林夕你去哪了?」
楚淮川秒接,而且我也沒聽到國際漫遊的鈴聲。
原本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點。
「我在你實驗室門口,你去哪了?」
「我在家啊,快回來。」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和楚淮川的出租屋,才發現桌上有個可愛的哆啦A夢蛋糕。
「生日快樂,小夕。」
在暖黃的燈光下,楚淮川笑得溫柔,好像要將我溺死在其中。
心裏的那點猜疑消失在楚淮川溫柔的吻下,視頻的事也被我拋之腦後。
視頻的事就像一顆小石子,濺起一點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消散在忙碌的畢業準備中。
直到和導師一起去參加了一個學術會議,我看到了那個視頻裏的女生。
她是國際有名生物製藥集團的千金,叫艾雯。
現實裏的她比視頻裏更明媚動人。
她在一眾學者中侃侃而談,我忍不住去看楚淮川的反應。
但楚淮川隻是低頭看著學術論文,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艾雯的存在,更別提認識了。
我在心裏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又自責於自己不相信楚淮川。
但下一秒,現實給了我一巴掌。
「淮川?」
我和楚淮川同時抬頭,艾雯竟朝我們這邊走來。
淮川?楚淮川和艾雯認識?
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死死地盯著楚淮川的臉,想要從中找出一絲蛛絲馬跡,但楚淮川隻是這樣平淡地看向艾雯。
沒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也沒有和我解釋的意思。
艾雯走到楚淮川麵前,熟稔地挽住楚淮川的胳膊。
「淮川,好久不見,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好久不見。」
楚淮川柔下了臉色。
這一瞬的神情竟與視頻裏的的模樣重合。
兩人自然地寒暄,我像個陌生人被完全隔絕在外。
我的喉嚨發澀,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找回我自己的聲音。
「你們認識?」
艾雯像是才注意到楚淮川身邊還有我這個大活人似的。
「你是?哦,你就是淮川的女朋友了吧,我叫艾雯,很高興認識你。」
楚淮川的胳膊還被艾雯摟著。
兩人並排站著,站在我的對麵。
艾雯朝我伸出手,但我卻怎麼也沒有握上去。
但她並不介意。
她終於放開楚淮川,走到我身邊。
「你叫宋林夕吧,我聽淮川提起過你,我和淮川一起拍過視頻,前段時期才發出來,好像在國內短視頻網站上挺火的,你有刷到嗎?」
說著艾雯打開軟件,大大方方地點開了那條視頻。
現在已經有快兩百萬的點讚了。
彈幕和評論區都是希望二人在一起。
「你......」
「你為什麼要配這條文案?」
我說不上現在是什麼感受,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快得讓我沒有時間整理自己的頭緒。
我隻能憑借著本能,問出了心裏第一想到的。
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艾雯麵露驚訝,而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淮川。
「這條文案有什麼問題嗎?不好意思,我不了解國內的短視頻風向,我隻是看很多拍好朋友的視頻都會這樣配文案,我才寫的,而且我給淮川看過了......」
「小夕,艾雯是在美國訪學認識的朋友。」
楚淮川終於開口。
幾個月前,楚淮川去美國訪學,本來訪學時間是兩個月,但是剛過半個月的時候我突發急性胰腺炎,楚淮川馬上從美國飛了回來。
而後他就在國內照顧我好久,訪學的事也不了了之。
本就沒去多久,那段時間我又每天痛得死去活來,楚淮川去美國的事我竟然沒多少記憶。
「淮川還為了你放棄了美國學習的機會,你們關係真好。」
艾雯也笑得坦蕩。
坦蕩得讓我覺得自己異樣的情緒像是在無理取鬧。
這時,導師的呼喚讓我心頭一跳。
我隻要先壓下心裏的異樣情緒,走到導師身邊。
導師為了介紹了很多學術界的大能。
我知道老師是在為我的畢業鋪路,我的心裏感動之餘,卻怎麼也控製不住將自己的目光瞥向楚淮川和艾雯。
本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卻度秒如年。
會議終於散場,我環顧四周,沒看到楚淮川和艾雯的身影。
我一下子慌了神。
給楚淮川打電話得到的隻有冷冰冰的稍後再撥。
我穿梭在人群中,終於在大堂門口的柱子後看到了楚淮川和艾雯。
距離隔得較遠,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但下一秒,艾雯就湊了上去,遠遠看去,就像在楚淮川嘴邊留下了一個吻。
我和楚淮川的目光在空中對上,楚淮川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似的,馬上和艾雯拉開了距離。
艾雯的身形一頓,轉頭向我看來,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給了我一個像是挑釁的微笑。
晚上回到出租屋,我都沒和楚淮川說一句話。
難言的氣氛在我和他之間蔓延。
「小夕,我和艾雯隻是......」
我的眼角發紅:「隻是普通朋友?可以親嘴的普通朋友?」
楚淮川皺著眉頭看向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她從小在法國長大,她和你不一樣,我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不是有點難理解,他們那邊分別的時候會有貼麵禮,風俗不一樣......」
楚淮川溫熱的氣息噴灑而下,落在我的臉上。
他的手輕撫過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臉上已經濕潤一片。
「小夕,艾雯的父親很看重我,他想要我入職他們公司,這是我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必須和艾雯打好關係,僅此而已,別多想好嗎?」
楚淮川還是這麼溫柔,那雙眼眸裏深情得好像還是隻容納了我一個人。
我和楚淮川都是農村的孩子,是我們村裏唯二個考上大學的。
別人唾手可得的資源對我們來說都是需要競爭過千萬人才碰得到的邊角。
「小夕,我不想我們再在這個小小的出租屋裏,我想給你一個家,你能理解我嗎?」
楚淮川輕拍著我的背,低聲安撫。
就像每次我們吵架那樣,什麼都沒變。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點頭。
我本以為這件事不過是個小插曲,但那天後,我和楚淮川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楚淮川在我知道艾雯這號人後,開始光明正大地和我說要和艾雯出去玩。
我也才知道原來和他一起喝酒的不是所謂的兄弟,一直都是艾雯。
我每次問起,楚淮川的回答都是希望我能體諒他。
現在就業環境這麼困難,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我一開始表示理解,我相信他有分寸。
但是漸漸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楚淮川從每天都膩歪在一起到兩天才能見一次麵,最後甚至一周都見不上一麵。
聊天框的消息斷斷續續的,都是我在說,楚淮川雖然有回應,但是再也沒和我分享過他的生活,快兩周了,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楚淮川在幹什麼。
我獨自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才短短一周,這個家裏已經要沒有楚淮川的生活痕跡了。
思緒逐漸飄散,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楚淮川的小時候。
我原來不叫宋林夕,而是叫宋娣。
宋娣、宋娣,就是送弟。
爸爸和奶奶一直想要一個男孩,但是媽媽體弱,生了我以後身體更不好了,就再也沒生下一兒半女。
奶奶和爸爸都不喜歡我,覺得我是賠錢貨,十四歲的時候就想把我送給村裏的光棍。
是媽媽在村裏大鬧,在奶奶和爸爸麵前磕破了頭,才換來了我讀書的機會。
但是我還是每天都要四五點上山砍柴,喂雞喂鴨喂豬。
這些做完,我才能去鎮上的學校讀書。
因為我知道我不這麼做,這些活都會落在媽媽身上,她吃不消的。
這也讓我初中高中六年,從來沒有準時到學校過。
是楚淮川一遍又一遍和老師解釋。
幫我記沒來得及記的筆記,幫我輔導我落下的課程。
有時候甚至會天沒亮就跟我上山,幫我幹活,就為了讓我能早點去學校。
他家也不富裕,但是他總能每周擠出五六塊錢,買些小東西哄我開心。
有一次我問他哪裏變來這些東西,他說他是哆啦A夢,隻要我想要的都可以給我。
或許他自己說的話都忘了。
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黎明,在山間,十七歲的少年回眸,將手裏的發夾別在我的頭上,說我想要的,他都會捧到我麵前。
素淨的白襯衫和少年溫柔的承諾,讓我一記就是七年。
而哆啦A夢,也成了我的最愛。
這小小的出租屋裏,也鋪滿了大大小小的哆啦A夢玩偶。
突然想起來的鈴聲打斷了我的回憶。
是我為楚淮川特意設置的特殊鈴聲。
一刹那,我的眼眶有些發酸。
我連忙接起來,但電話那頭卻不是楚淮川。
「艾雯姐嗎?淮川哥喝多了,你來接他一下吧。」
我怔住了。
「喂?」
「我不是艾雯。」
「啊?你不是,不好意思啊,我看淮川哥的電話備注是一顆愛心,我還以為你是艾雯姐,不好意思,可能是光線太暗我看錯了,真的不好意思,打擾了......」
電話那頭馬上掛斷了。
我想回撥回去,隻剩下一串忙音。
那一晚,我就坐在沙發上,睜眼到天色初亮。
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我和他在小的時候是怎麼相互扶持,走出那吃人的大山。
是怎麼一邊勤工儉學一邊讀書,跌跌撞撞地讀到了碩士。
但這一切從艾雯出現,都變了。
哢噠。
門鎖打開,楚淮川推門而進。
對上楚淮川的視線,我和他都有些震驚。
「小夕,你怎麼不去睡覺?」
我沒想到快兩周沒見的楚淮川在這時候回來。
我張了張口,發現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楚淮川眉頭緊蹙,像是看出了我的狼狽,走到飲水機邊接了一杯熱水遞到我跟前。
他一靠近,一股難以忽視的酒味撲麵而來。
「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楚淮川捏了捏眉頭,突然噗嗤一笑,將我的臉捧了起來。
「是因為這個嗎?我離開太久了,你怎麼哭得像一隻兔子?」
楚淮川在轉移話題。
我不依不饒。
「你去哪了?」
楚淮川的眼神閃躲了一下,才開口。
「實驗室的專利,和導師一起出去拉投資了,你看我一身的酒味還沒消呢,喝酒太難受了。」
說罷他撒嬌地靠在我的肩頭,蹭了蹭我的發梢。
心裏下意識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但是我卻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我猛地推開了楚淮川。
「艾雯這段時間都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