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二一開學，我們班輔導員就鬧著要辭職，因為她嫌我們對她太冷漠了，都比不上之前學長學姐對她的好。

她在班群裏發瘋：「別的不說，就說我前幾天嗓子疼請假休息了，你們專業幾十號人，居然沒有一個祝我早日康複的，連班幹部都不問問我的身體情況、嗓子好了沒有，有你們這麼做事的嗎？」

「大一一年，我自認為對你們不錯，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對我，簡直讓我太寒心了！」

我略一沉吟，隨手在群裏發了條消息：

「王老師，玻璃心也是病，祝你早日康複。」

1

大二剛開學，我們班就傳出了“輔導員要辭職”的流言。

大家聚在一起，七七八八的聊著八卦。

對於這個流言，有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巴不得她趕緊走的。

班會課前，我前腳剛跟舍友聊完這個事，後腳班主任就磕磕絆絆的闖了進來。

聽說她半個月前生了次病，請了好幾天假，才複崗沒多久，就馬不停蹄的組織了這麼一場班會。

離門口近的同學很有眼色的攙了她一下，順帶關上了教室門，阻止了穿堂風。

輔導員揮開他的手，重重的咳了幾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

她掃了眼台下眼神清澈愚蠢的我們，沙啞開口。

「最近有傳言說我要辭職，我想澄清一下。」

「這不是謠言！」

「我確實是要辭職，而且已經遞交了辭職報告，將於下個月底正式辭去我的工作。而且我最近也會多多休養，不管有事沒事，你們都不要打擾我，」

剛才還鬧哄哄的人群迅速靜了下來。

我們幾個班幹部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她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其實在我看來，這個年輕的輔導員並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角色。

她敏感事多，甚至還有點精神分裂。

經常上一秒跟你傻嗬嗬一起樂，下一秒就板起臉問你“有什麼好高興的”。

我們確實想不到，她是怎麼憑借這種新鮮的精神狀態送走幾屆學長學姐的。

班長也是頭一次聽說，瞪圓了眼睛。

「王老師，你為什麼辭職啊？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我們剛磨合了一年......」

輔導員王美蓉瞪了眼她，理直氣壯道。

「哪來那麼多問題？我生病的時候也不見你們多問問！」

「說白了，我現在身體非常不好，已經勝任不了輔導員的工作了。輔導員的事又多又雜，你們以為是這麼好當的嗎？」

「至於我為什麼辭職，都是拜你們所賜，你們好好想想吧！」

說著，她踩著高跟鞋咚咚咚的下了講台，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離開的腳步可比來的時候穩多了，也不知道她這股子火是發給誰看的。

我摸不著頭腦。

她那麼多毛病，我們同學之間都是了解的。

所以為了少引火上身，我們對她都是敬而遠之。

平常不需要聊天的時候，基本上沒人找她說話。

說句不好聽的，這不就是正常的導員和學生之間的相處模式嗎？

我們想破腦袋，都想不通到底是哪兒惹了這個祖宗。

2

開完班會當天晚上12點，沉寂已久的班群響了。

我打開手機側光一看，果然是輔導員王美蓉發的消息。

舍友小猴在一旁不屑道。

「媽呀，她又想幹嘛？今天好端端的說我們害的她辭了職，現在還有心情在群裏發消息？」

隨著話音我點開了班群，果然看到王美蓉發了巨長的一篇小作文。

那個字數多到我甚至沒耐心看完。

這麼多年，我當舔狗的時候都沒她能寫。

小猴掃了一眼道。

「我看完了哈，給大家總結一下，導員辭職的原因就是嫌我們對她太冷漠了，她說了，她感受不到作為一個輔導員能帶來的優越和滿足，不想再為我們班服務了，就這麼簡單！」

我：？？？

老馬：？？？

小丁：？？？

我們同步露出地鐵看手機老人臉。

老馬難以置信。

「你說啥？啥叫感受不到作為輔導員的優越感？有沒有搞錯，她就是個輔導員，還想讓我們給她供起來啊？老天啊，這種人到底想幹嘛啊？」

小猴聳了聳肩。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頭一次聽說有人用這種理由辭職呢！」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她的意思應該是嫌咱們沒有吹著她捧著她，把她當成小公主！每次提問之前應該說一句“公主請回答”！」

說著，他還做了幾個特別膩歪猥瑣的表情，嚇的我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相信，不光我們一宿舍人震驚，其他人也一樣。

果然下一秒，我們四個人的手機此起彼伏的叮叮咚咚發出聲音，班群裏大家都走起了隊形。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我們當然也緊隨其後，跟上大家的腳步。

......

王美蓉大概沒想到我們這麼“朽木不可雕”，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還沒理解她話語背後的引申義。

她氣得不輕，很快就發出了好幾條消息。

「我當輔導員這麼多年，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你們之前的學姐學長一口一個姐姐美女的叫著我，恨不得把家裏和身上所有稀罕東西都獻給我，你們呢？一個個性格冷淡，一點不懂人情世故，連大學裏最重要的輔導員都不知道要巴結好，還能指望你們將來做出什麼建樹，為國家奉獻什麼？」

「別的不說，就說我前幾天嗓子疼請假休息了，你們全班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祝我早日康複的，連那幾個班幹部都不問問我的身體情況，有你們這麼做事的嗎？」

「大一一年，我自認為對你們不錯，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對我，簡直讓我太寒心了！」

「現在還好意思全班在群裏給我發問號，有什麼好問號的？你們一個個是傻子嗎？聽不懂話？那我現在就把話攤開說清楚，對大家都好！省得我一個人生悶氣，我還怕得乳腺結節呢。」

「現在我已經辭職了，也不是你們的老師了，這口惡氣憋在我心裏也很長時間了，現在就要發泄出來！你們一個個不管是班幹部還是普通同學都給我聽好了，我兢兢業業工作，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憑什麼要受你們這種冷暴力！」

「大一我當你們不懂事，已經忍了一年，可是你們現在居然還是這幅不成熟的樣子！我現在撂挑子不幹了，看看難為的是我還是你們！」

群裏鴉雀無聲。

小丁咽了口唾沫：

「媽的，這娘們真瘋了啊？」

3

其實剛入學的時候，我們對這個輔導員印象還是不錯的。

她說話輕聲細語的，對人也溫柔。

可漸漸的我們發現，那些好都是她偽裝出來的，其實內裏簡直是一團亂麻。

最難以忍受的一點就是，她總喜歡讓人去辦公室幫她幹活。

要是正常的幹活，我們自然也無怨無悔。

畢竟誰小時候沒幫老師判判卷子接接水，那時我們還爭著搶著做呢！

可王美蓉這個人，恨不得我們大包大攬將她辦公室所有的活都包圓了。

大到登記謄寫各種表格論文，小到給她買水果定外賣拿快遞。

而且不管你有沒有時間，隻要她需要，你就得16小時隨叫隨到。

你要是不去，人家就當著大家的麵給你甩臉子，各種陰陽怪氣攻擊你。

大家都是剛剛熟悉，誰想在同學麵前丟了麵子？

於是隻能忍氣吞聲。

就這麼說吧，要不是她還懂得什麼叫禮義廉恥，說不定連內褲襪子都能交給我們洗。

還有一回，就因為我們沒有按時給她舉辦熱鬧的生日派對，她竟然連學校下發的修學分通知都不跟我們講。

班長詢問她的時候，她竟然還委屈的紅了眼眶：

「我一年就一次生日，你們都不對我的事上心，憑什麼要我對你們的事上心？」

「往年我過生日的時候，之前的同學都提前一周給我買禮物、布置派對現場，現在你們班這麼多人，竟然連一個能籌劃舉辦這個活動的都沒有，可見你們能力一般，心思也不在這上麵。我的活動都不操心，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活動能入了你們的法眼！」

大家一陣無語，又怕跟她翻了臉她有數不盡的小鞋穿。

後來在班長、學委和團支書的建議下，我們合起夥來掏了點錢做班費，重新給她補辦了個生日派對。

說是補辦，其實就是每個人準備了點小禮物，買了幾個氣球搭了個景而已。

王美蓉進來掃了一眼，就略帶不滿的抱怨這是敷衍人的東西。

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馬不停蹄的收下同學們給她的禮物，收獲頗豐的離開了教室。

斤斤計較不是她的底色，更過分的是從她手裏請假難——難於上青天。

我們專業的課比較鬆散，一周滿打滿算隻有三天半需要上課。

但周四五的時候，王美蓉總會安排各種形式的活動或班會課，美其名曰學校活動。

上過大學的都知道，這些都是表麵工程。

之前班長總能不占用大家時間，在課間“擺拍”完成。

自從王美蓉發現後，她就否定了這個舉動，還特意安排在周四五沒課的時候。

這麼一來，不參加活動的人就得請假。

同學們在每次請假前都得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才敢開口。

因為王美蓉會問他們各種各樣的問題。

包括但不限於——你請假幹嘛、為什麼要你去、你不去行不行、什麼時候回來、跟誰去等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爸媽查崗呢。

因為不批假這件事，班裏人沒少背地裏蛐蛐她。

或許也就是因為這些，她才覺得我們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尊敬她捧著她吧。

我們雖然對她沒那麼熱情，可麵子上總是能做到尊師重道的。

如果說這是她辭職的原因，也太炸裂了吧？

4

不敢再想，我略一沉吟，隨手在群裏發了條消息。

「王老師，玻璃心也是病，祝你早日康複。」

這條消息打破了群裏的寂靜，也擊潰了王美蓉的心理防線。

宿舍其他三位直接笑噴了。

「滿哥，還是你狠！哈哈哈哈！」

群裏其他人也爭相發起了各種大笑的表情包。

我眨了眨眼：「我沒說錯吧。」

王美蓉破大防，瘋了似的在群裏艾特我。

「袁滿，你這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玻璃心了？」

「我哪句話說錯了？要不是你們這麼對我，我至於心灰意冷到辭職的地步嗎？難道正常人肯放著大學輔導員不做去打白工，這不是瘋了嗎？你們還不明白？我是太失望了！」

「袁滿，你言語攻擊老師，罪大惡極！趕緊給我當麵道歉！否則你就別想畢業了！」

我發了個無辜臉的表情包。

「我什麼時候攻擊你了？你不是說沒人祝你早日康複嗎？」

「正好你的玻璃心還沒好，我這不是趕緊巴結您著嘛！省的以後說起來好像我們怎麼著您了似的。」

「不讓我畢業？我四六級都過了，也沒掛過科，每年學分穩穩到手，請問您想用什麼理由不讓我畢業啊？」

「在線等，急，真心求教！」

王美蓉沒回複。

群裏也安靜如雞。

與此同時，我們沒有導員的小群炸開了鍋。

「牛逼，我早就想懟她了！公雞插羽毛還真給自己當鳳凰了！」

「辭職就辭職唄，還讓我們背鍋，她以為自己拍電視劇呢？我們還得一起去挽留她？」

「我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媽的她早該走了。」

「有的人活著她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卻沒死透......」

「滿哥不慫，我們一起幹她！」

「臣附議！」

「臣附議！！」

......

我笑出了聲。

王美蓉混到今天這個人見人打的地步，純屬是她自找的。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這群人竟也因為一個共同的敵人空前團結了起來。

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能有今天這個德行，到底是誰慣出來的臭毛病啊？

一個輔導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為什麼非得享受被各種學生團團包圍捧在手心裏的感覺呢？

難道是她原生家庭有問題，從小缺愛長大缺鈣嗎？

老馬緊跟道。

「王老師好大職權，竟然能不讓學生畢業！」

「已截圖，去校長郵箱問問！」

小丁也應和。

「按我理解，王老師的意思是想在群裏公然收禮，想我們好好巴結她嗎？」

一直不吭聲的小猴則發了個目瞪口呆的表情包。

王美蓉炸了。

「反了反了！」

「你們412宿舍是不想活了嗎？！」

我們想不想活的還真沒個定論。

但是這次引起眾怒，王美蓉肯定是別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