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收到國外常春藤名校錄取通知書，爸媽帶著弟弟火速出國旅遊，剛落地就給我打來越洋電話。

「子萊，我們決定帶著你弟弟留在這邊了，你不總說想讓我們給你自由嗎？現在你自由了！」

沒給我開口的機會，對麵剛說完話就立馬掛斷了電話。

聽筒中傳來的「嘟嘟嘟」忙音。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

既然這麼決定了。

那他們可千萬別後悔。

01.

作為從出生起。

名字負責召喚弟弟，日常生活給弟弟為奴為婢，工作賺錢給弟弟買房買車攢彩禮。

從記事開始就被爸媽灌輸——

弟弟是天，弟弟是地，當姐姐的就要無條件為弟弟付出一切的中心思想的姐姐。

迄今為止的25年生涯中，我從沒感受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父母之愛。

老話說得好。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過去我還幻想自己會是「子」，後來才知道，我原來隻是個「計」。

爹不疼娘不愛地長到18歲，參加高考前一天，爸爸突然通知我：「你奶奶已經給你找好婆家了，彩禮都談好了，隻要今年擺酒人家就能給13萬，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麼大方的人家現在可是不多見了！」

媽媽抹著虛假的眼淚，施展「還不是為你好」大法。

「上學上班多累啊，我們讓你現在嫁人還不是為了你好？那家人我跟你爸去看過，男方年紀雖然大點兒，可家裏有錢人也老實，比外麵那些小青年不知道好多少，人家父母也說了，你嫁過去之後就隻管安安心心生孩子，其它都不用操心，還說生一個兒子就獎勵你10萬塊！」

媽媽越說越來勁兒，連假哭都忘了，眼中迸發出對金錢的渴望。

「子萊，你也知道咱家情況，你弟弟以後買房買車娶媳婦哪哪都得花錢，我跟你爸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人都說羊羔跪乳烏鴉反哺，你是不是也該替我和你爸想想？」

比起媽媽還願意耐著性子跟我「好言相勸」。

爸爸則更加直白，虎目一瞪就說。

「反正婚事你爺爺奶奶已經跟人談妥了，你就甭想著什麼高考，在家安安心心等著嫁人就行。」

「我跟你媽起早貪黑供你吃供你穿，你可不能當那沒良心的白眼狼，聽著沒？」

聽到了聽到了，我又不聾。

於是我沉默走進廚房，把菜刀抵到脖子上，微微一笑。

「嫁人？行啊，辦冥婚吧。」

02.

第一次動手力氣沒用夠。

快嚇尿的爸媽播打120急救電話太及時，雖然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好在接線員腦瓜子夠用，救護車來得非常及時。

醫護人員衝進家門時。

我還保持著手握菜刀的動作。

可能就算見慣了大風大浪，自己抹自己脖子的事兒也是頭回見。

看到我的瞬間，幾個醫護人員堪稱整齊劃一的僵住了。

「孩子，別衝動，來，先把刀放下。」

一個女醫生輕聲細語地勸道，語氣中帶著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的，真正的關心。

大概是失血過多了吧，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手上的力氣也逐漸流失。

最終，手一鬆，沾著血的菜刀應聲落地，醫護人員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給我包紮傷口。

而我的父母，我的親生父母。

起初的驚慌之後，就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不僅不幫忙，還一直扯著嗓子對我冷嘲熱諷。

聽不下去的醫護人員，忍無可忍大喝一聲打斷了兩人的逼逼賴賴。

被抬上救護車時。

爸媽難得跟了上來，但不是因為關心我的傷勢，而是問道。

「還得去醫院？提前講清楚啊，她這是自己尋思，我們可不會給她出醫藥費！」

醫護人員沒說話，隻一言難盡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關上了門。

女醫生摸摸我沾著血的頭發，自己眼圈那麼紅還要搜腸刮肚安慰我。

「你肯定是個特別好的孩子，別為了他們傷心難過，他們不值得。」

其它醫護人員紛紛應和。

點頭不方便，我隻能衝他們眨眨眼，用氣聲說道。

「我不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的，反正早都習慣了。

說完這句話，我徹底昏了過去。

03.

睡夢中，我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年喬光耀剛出生，爸媽高興壞了。

得知終於有了個大胖孫子。

原本在家看著我的爺爺奶奶，二話不說直接趕去了醫院。

那時我隻有四歲。

因為太餓想吃點東西填肚子，卻不小心從陽台翻了出去，所幸有好心人路過及時救下了我。

接到電話的爸爸急匆匆趕了回來，我本能地想撲進他懷裏尋求安慰。

可剛靠過去，就被爸爸當著所有人的麵，一耳光甩到了地上。

「老子好不容易有個兒子，你個賠錢貨這會兒給我添亂！平白耽誤老子看兒子的時間！」

我撲在地上，耳朵發出真正嗡鳴，臉頰又燙又疼，胳膊和腿也被地上的石子劃破。

爸爸卻尤不解氣，哪怕有人攔著，還是怒不可遏朝我踹了兩腳。

「喪門星！怎麼沒直接摔死你！」

「倒黴玩意兒，我看你就存心跟老子過不去！」

罵完打完，爸爸再沒看我一眼，隻丟下一句「反正死不了」，就又急匆匆回了醫院。

我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雖然身上到處都針紮似的疼，卻連哭都不敢再哭。

媽媽在醫院待了三天，爸爸和爺爺奶奶就也在醫院待了三天，沒人在乎家裏還有一個孩子需要吃飯。

在鄰居的接濟下，我總算等到他們回家。

可是所有人都變了。

喬光耀出生前會對我溫聲細語說話的媽媽不見了，她緊緊抱著懷中的繈褓，用我從沒聽過的尖利嗓音說道。

「晦氣東西！我寶貝兒子出生的大好日子，你在家惹出這大的事，我看你哥喪門星就是天生克我兒子，滾，滾遠點！別碰我兒子！」

過去雖然和我不怎麼親近，卻也會給我壓歲錢、會給我買零食的爺爺奶奶也變了。

他們眼神厭惡地看向我，不耐煩地揮手驅趕我。

「滾開！少靠近我們寶貝金孫，沒的再給我們大孫子染上晦氣！」

還有爸爸。

再看到爸爸的瞬間，我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隻能聽到他帶著笑的話音：「看來大師說的沒錯，隻要對這賠錢貨好一點，她就能給咱們把兒子帶來，不枉費咱們這幾年一直裝著多喜歡她，不虧不虧！」

哪怕那時我隻有四歲。

也聽懂了這句話。

原來，他們從沒有愛過我，過去對我的好，隻是為了給這個家帶來個弟弟。

現在喬光耀出生了，他們也不需要再假裝愛我了。

04.

雖然爸媽極盡掩蓋，卻還是被不少夜貓子拍到了我被拉上救護車的視頻。

不到一天。

我爸媽逼得我半夜抹脖子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小區。

導致每次他們出門，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這爸媽，真夠可惡的！」

「聽說是逼18歲閨女嫁人，孩子這才自殺的！」

「真的假的？！這不人販子嗎！」

諸如此類的罵聲，讓他們在小區本就因為弟弟跟人發生爭執的名聲，愈發雪上加霜。

當然，沒膽子跟群眾對著幹的他們。

扭頭就把被人戳脊梁骨的怒火，又全部傾瀉在了我身上。

出院回家當天。

爸媽把我從家裏趕了出來。

「我們養你這麼大，就是讓你鬧自殺毀我們的？！早知道當年就該聽你爺爺的把你扔河裏淹死！省得現在讓你這麼坑害！」

「家裏反正是供不起你這種大佛了，剛好你也成年了，趕緊滾！省得以後還要禍害你弟弟！」

真夠可笑的，明明是他們想當人販子賣女兒，居然說是我在毀他們、害他們。

鬧了這麼一出，我到底還是錯過了至關重要的高考。

下午。

我背著破舊的書包，站在本該坐在裏麵參加高考的考點外，看向校門口即便頂著炎炎烈日，依舊耐心等著孩子們出來父母們。

原以為早成了一潭死水的心，忽然像是被千萬支針紮了似的，痛到我幾乎難以呼吸。

眼眶又酸又燙。

閉上眼，隔絕掉不遠處的讓我揪心的場景。

背好裝著一堆二手舊衣服，還有那片薄薄的身份證。

我轉身迎著太陽走去。

05.

剛被掃地出門時。

我還以為從今往後真的可以脫離苦海了。

可沒兩個月，我好不容易找到到第一份工作，賺到第一份工資時，爸媽忽然找上了門來。

「喲，真掙錢了？」

媽媽惡意滿滿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一遍。

「這麼小就有地方要你了？該不會是出去賣了吧？」

聽聽，這哪裏是當媽的能說出來的話，可她不僅能說，還說得特別順口。

畢竟早從我七八歲時起。

她三天兩頭就會說這種話。

「你就多謝我給你生了張漂亮臉吧，就算以後找不到工作還能去站街。」

「嘖，從小就這麼妖裏妖氣的，真是個以後出去賣的好苗子。」

剛開始我不懂，我明明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為什麼還能說出這種話。

後來雖然開始還不懂，但也懶得去想了。

把我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搶走，兩人總算露出些笑模樣。

但這麼點兒錢怎麼可能讓他們滿意。

於是。

媽媽說：「才這麼點，還不如出去賣。」

爸爸說：「下個月工資也記得給我們打過來，千萬別想著跑，跑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找到你。」

兩人拿著錢走了，交談的聲音從出租屋敞開的大門飄進來。

「昨天兒子說的那雙球鞋什麼牌子來著？回去的時候順路給買了吧。」

「這不結婚也挺好，我媽說男方脾氣不大好，前麵那個老婆就是讓他打跑的，真嫁過去了，咱們以後跟她要錢都不容易了。」

「誒，兒子之前還說想換個新手機，這下可算......」

兩人的對話逐漸飄遠。

我坐在床上，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06.

之後每個月，但凡我沒及時打錢，兩人就會去我打工的店裏鬧。

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

無論我換了多少份工作，他們都能準確無誤找到我。

其中有一次，甚至還報了警。

兩人裝模作樣地向警察哭訴著，他們口中的我，成了個忘恩負義的叛逆少女。

我想過再自殺一次。

可刀片劃破手腕時，心臟又被不甘層層包裹。

明明。

錯做事的不是我，該下地獄的也不是我。

憑什麼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我卻要去死？

這不公平！

強烈不甘的趨勢下，我用完好的那隻手打了120，救護車來得很快，手腕上的傷口被妥帖地包紮起來。

躺在120上被送往醫院時，我又想起上次那個女醫生說過的話。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總有一天你能衝破窠臼，迎來真正屬於自己的新生。」

她說得沒錯。

我該活下去，該好好活下去！

出院後回家路上，經過一家專賣教輔資料的書店。

在門口踟躕許久，我深吸一口踏了進去。

無論前方還有多少荊棘與坎坷。

我想，我要走出屬於自己的那光明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