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新房,還沒入住,大伯就把小兒子的靈堂擺在了我的新房裏:
「長風,你是丁家的子弟,現在你爸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長輩,這件事我們說了算。」
「你的新房現在已經被我們征用了,而且隻是擺個靈堂而已。」
我當場反對,卻惹怒了以大伯為首的一眾親戚,什麼二姑三叔全都跳出來了,仗著長輩的身份壓我,要對我執行家法。
我笑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玩家族管控人這套?他們是忘了,這幾年吃的是誰的飯?
1
鎮上的飯店包廂裏,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人。
大伯丁海文盤著手串,老僧入定般坐在主位。
「長河,大家夥都等了半天了,成不成你給個痛快話。」
三嬸李秀芝忍不住催促我。
「換成是你,能成嗎?」
我反問道。
「長風,你是丁家的子弟,現在你爸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長輩,這件事我們說了算。」
丁海文轉頭看向我,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們說了算?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一個個哪來的臉?」
我不屑一笑。
就在剛剛,這些人當著我的麵,要求瓜分我的財產。
「放肆,敢這麼跟長輩說話,以下犯上,來人啊,上家法!」
丁海文被我懟的惱羞成怒。
立刻有人站起來,一左一右把我按在了桌上。
緊接著,三叔丁海武拿出了一根木棍在桌上敲了敲,朝我走來。
他的木棍還沒落下,就被我一把捏住手腕,直接衝他臉上吐了一口,拿起外套就要走。
「快按住,別讓他跑了!」
丁海武急得直叫,又舉起了戒尺。
我端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就潑到他臉上。
一屋子人全都站起來對我怒目而視,大有一副要搞死我的架勢。
「你們一個個翅膀都硬了是吧?敢跟我來這套?」
「我今天就要從這走出去,我看哪個敢攔我?」
我惱火地看著這幫人,抓起桌上的酒瓶摔在地上,抬腳就走。
「今天你敢走出這個門,從今以後丁家沒你這個人!」
丁海文在背後喊道道。
「我姓李,不姓丁,少跟我攀親帶故,認識你們真是上輩子造孽!」
我推開擋在我前邊的丁龍丁虎,頭也不回地離開。
真是一幫愚昧又無知的蠢貨。
我認他們,他們是我的親戚,我不認他們,他們算個der!
2
四天前,丁海文的小兒子丁豹酒後飆車,一腳油門幹進了半掛車下邊。
等消防隊把車拖出來,人已經成了碎塊,東拚西湊才縫到一起。
按當地的習俗,人死後要擺靈七天才能下葬。
我手頭有生意要忙,就打電話告訴丁海文,等丁豹出殯那天趕回來。
可昨天下午,鎮上的熟人給我打來電話,詢問我家是不是死人了。
一開始我被問的一頭霧水,還以為是惡作劇。
訓斥了幾句後,對方才委屈巴巴道出了緣由。
原來他昨天經過我家,看到門口擺滿了畫圈,院子裏還搭上了靈棚,這才好心來問的。
丁海文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靈堂擺在我家,這算什麼事?
今天一早我趕了回來,看到我花了2000多萬新建的宅院從裏到外都扯上了白布。
草坪當中擺著一口棺材,四周搭著棚子,還雇來了專門吹嗩呐哭喪的白事隊伍,敲敲打打吵得人心煩。
前來祭奠上香的人絡繹不絕,燒柱香然後就坐在棚裏喝酒打牌。
好好的宅院被搞成這樣,我都有心把棺材抬出去扔掉。
可礙於這麼多外人在場,隻能強忍著不發作。
一進門就看到我爸媽的遺像被隨意丟棄在地上。
鏡框玻璃也碎了,照片上滿是腳印,也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腳。
我小心翼翼撿起照片,用袖口擦拭著,心中的火騰騰往上竄。
本來我是打算找丁海峰好說好商量,讓他把靈堂撤了重新找地方,那一刻我覺得沒必要了。
「人呢?都死哪去了?」
我氣得大叫。
樓上樓下各個房間,立刻有不少人探出腦袋看我,全都是生麵孔。
「大侄子,不是說好出殯才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丁海文從三樓探出頭,一身藍色唐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長河來了?這次喪宴擺三百桌,走公司的賬?」
沒等我搭話,他老婆王喜梅就從旁邊跑過來,拉著我要給我看賬本。
走公司的賬?
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合著這是打算讓我出錢給丁豹辦後事了。
還三百桌,怎麼不擺三千桌,把全鎮的人都請來呢?
丁海峰原配死的早,王喜梅是二婚老婆,今年50歲。
「起開!」
我厭惡地甩開她的手。
丁豹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名義上也是兒子。
最無語的是,今天這夫妻倆像是商量好了一樣。
丁海文一身過壽的唐裝,王喜梅更辣眼睛,一把年紀了還穿JK。
她就不怕把外頭棺材裏躺著的那個給惡心活了?
3
「大侄子,我給你介紹幾個人,都是咱們鎮上的。」
丁海文已經來到我麵前,不由分說就要拉著我上樓。
臉上看不到半點悲傷,哪像是剛死了兒子?
我注意到他手裏還攥著張麻將牌。
這時候還有心思打麻將,真是讓我三觀碎一地,死的那個到底是誰兒子。
「大伯,這什麼意思?我爸媽的遺像就被你們扔在地上踩?」
我抖著手裏的照片,很不客氣地問道。
「啊這...這哪個兔崽子幹的?這不是對我弟弟弟妹不敬嗎?」
丁海峰看到我手裏被踩得不像樣的遺照,故作生氣罵了一句。
「死都死了,還計較那些幹什麼?」
王喜梅小聲嘀咕道。
「外邊那個也死了,還搞這陣仗幹嘛?」
我白了她一眼。
「你什麼態度?怎麼跟長輩說話的?還有沒有教養?」
王喜梅火了,瞪著眼罵我。
「長輩?我還頭回見白事上打扮得跟站街一樣的長輩呢。」
我冷笑著嘲諷,她一個嬸子,還是個後的,我跟她客氣個雞毛。
「海文,你侄子,他...他欺負我。」
王喜梅一跺腳,鑽進了丁海文懷裏。
好尼瑪,我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還發嗲,還夾子音!
這要是五歲,我會覺得可愛。
可這五十歲的我隻想打人。
她怕是不知道惡心兩個字怎麼寫吧?
「長河,怎麼跟你嬸子說話呢?」
「好了心肝,別生氣了,長河也是一時上火,他爸媽都不在了,你體諒體諒。」
丁海文假裝嚴厲說了我一句,摟著王喜梅哄了起來。
「為什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靈堂擺到我家了?你們自己沒地方嗎?」
我可沒心思看這倆老東西打情罵俏,直截了當問道。
「你這院子不是空著嗎?正好也沒人住,順便就擺到這了。」
丁海文隨口找了個理由來搪塞我。
「我這不是沒人住,是剛蓋好還沒住。」
「你把一個橫死的人擺在我家,這不是咒我嗎?」
我頓時就沒了好臉色。
「那已經擺上了,你想怎麼辦?」
丁海文不悅地看了我一眼,搓著手裏的麻將牌。
「另找地方,實在沒地方就去火葬場,總之不能在著擺著。」
我指著院裏那口棺材讓他搬走。
「不行!」
丁海文想也不想就說道。
「長河,現在都知道阿豹的後事在這辦,臨時換地方我怎麼跟人交代?」
「死者為大,阿豹生前對你也挺敬重,他死了不會為難你的。」
大概是覺得拒絕的太生硬,丁海文換了副口吻說道。
「我不管,你們趕緊騰地方,不然我就自己找人來搬!」
我不為所動,下了最後通牒。
「老丁,幹什麼呢磨磨唧唧的?再不回來這把牌就算我胡了!」
樓上有人叫道。
「來了來了,這就來!」
「長河,有外人在呢不好看,晚點再說,我先上去了。」
丁海文連忙答應,拉著我說了一句就上了樓,留下我氣得直瞪眼。
「當爹的沒個爹樣,當媽的沒個人樣。」
我白了眼還在我麵前站著的王喜梅,扭頭往外走。
來到院子裏,看到那口比人還高的棺材,我心裏暗叫晦氣。
4
我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和媽媽先後離世,隻剩下爸爸一個親人。
5年前,當時我創立的長河貿易正如日中天,我爸卻患上了絕症。
就在他的生命進入倒計時,隻剩下三個月的時候,一個叫丁海文的男人突然出現。
他說他是我爸的親哥哥,我爸爸1歲的時候,被人販子偷走了。
他也是偶然看到了我爸爸脖子上的菱形胎記,才來認親的。
丁海文比我爸大了16歲,而且兩人的麵貌也有七八分相似。
我爸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也很感興趣,為此我專門給他們做了個親緣鑒定。
結果證明兩人的確有血緣關係。
也許是自知時日無多,也許是臨終之前落葉歸根的執念。
確定了和丁海文的兄弟關係之後,我爸決定要回到曾經隻生活過一年的故鄉。
我爸的幾個兄弟姐妹就住在鎮上。
大哥丁海文,侄子丁龍丁虎丁豹。
二姐丁海芬,姐夫陳誌剛,外甥外甥女陳山陳水。
三弟丁海武,弟媳吳秀芝,侄子侄女丁勇丁猛丁麗丁燕。
十幾口人擠在一個小院裏,那房子有些有些隻剩半截磚牆,上邊用木板撐著彩鋼板當屋頂。
我第一眼還以為這裏是流浪漢聚集地,窮苦的狀況從超出我的想象。
這一家子,要麼工地搬磚,要麼擺攤賣菜。
兒女一輩,也沒一個有正經工作的。
要麼打零工,要麼在飯店端盤子,過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那時候還在感歎這一家子都是苦命人。
大概是血脈之情的緣故,我爸對這幾個兄弟姐妹很親切。
自從見了麵以後,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心情也好了。
我明白,他是在盡量享受這份離失了幾十年的親情。
這裏的情況顯然不適合我爸居住,可我爸卻說他想留在這裏。
於是我在附近買了一處院落,給他置辦了一個家。
雖然有些陳舊,翻蓋裝修是來不及了,可也比丁海文他們那個小院要強得多。
那段時間,丁海文他們幾乎每天都守在我爸跟前。
眼見他們兄弟情深,我也頗為感動,覺得親情不是靠貧富區分的。
得知我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還不小,丁龍丁虎他們倒是更願意和我來往。
按輩分算,他們都是我的堂兄弟堂姐妹。
從小就是獨生子的我,也樂得多了這麼些兄弟姐妹,時不時送他們一些禮物,請他們吃飯。
三個月轉瞬而過,我爸在這些兄弟姐妹的陪伴中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臨終之前,我爸把我叫到床頭。
他說在臨走之前能找到這些至親,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丁海文他們。
我爸覺得他這兩個兄弟和一個姐姐過得太苦了,讓我多幫襯幫襯。
另外,他想死後就葬在這裏。
這裏是他的故鄉,雖然真正意義隻生活了三個月,可他也想落葉歸根,永遠留在這片土地。
我自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沒有一起生活過,可丁海文他們畢竟是我的長輩,親戚過的不好,我有能力幫襯也是理所應當。
至於要葬在這裏,我做兒子的更不可能拒絕。
不僅選好了墓地,還連我媽的墳也一起遷了過來。
5
辦完我爸的後事,我沒有離開,而是想辦法安排這些親戚。
當初答應的時候沒想那麼多,真正實施起來卻有些頭疼。
這十幾號人,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沒學識沒技術沒能力。
我也不可能把每個都供起來當祖宗養著,不現實也說不過去。
糾結再三後,我決定在鎮上開個公司,把這些親戚都安排進去,讓他們有個營生。
主要是年輕人,讓他們開拓一些視野,激發他們的上進心,未來沒準也會有番作為。
綜合鎮子上的條件,我開了家農貿公司,主營農副產品的收購經銷。
像丁海文這些長輩,就讓他們在公司掛個名,按月領工資就行,權當給他們養老了。
至於那些堂兄弟姐妹,肯定不能光吃不做事,我把他們安排到了各個部門。
當然,像財務、業務之類的重要部門,都是我單獨安排的人在管理。
不是信不過這些親戚,而是他們才不配位,根本不能勝任。
讓他們跟著學幾年,有了經驗和能力再逐步接手。
說白了,這就是個福利性質的公司,專門給這些親戚們的福利。
一開始還不錯,我派來的都是專業人士,公司的發展有序進行,每月都有盈利。
丁龍丁虎他們的表現也還算中規中矩。
我很欣慰,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些親戚們隻要踏實肯幹,未來肯定會越來越好。
我爸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可半年以後,情況開始改變了。
先是農貿公司的經理老孫不斷給我打電話訴苦,說我那幫親戚越來越過分。
仗著跟我是親戚,在公司裏作威作福。
不但動輒訓斥其他員工,還經常預支工資,甚至打著公司的名號在外邊的飯店掛賬。
老孫把他們訓斥了一頓,結果直接被威脅,說公司是他們丁家的,不想幹就滾蛋。
份內的工作經常不做,份外的閑事倒是不少管。
還有丁海文他們那幾個掛名的老人,經常偷公司收購的貨物私買,價值不多,但性質惡劣。
老孫是跟了我好幾年的老人,他不會在這種小地方跟我的親戚們爭權奪利,幹排除異己的事。
所以他說的情況,我是相信的。
為了這件事,我專程回了趟鎮上,把這些親戚都叫來敲打了一番。
我的態度還是比較柔和的,講事實講道理,告訴他們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
他們那時對我還是有些敬畏之心的,當場認錯,並且保證以後改正。
他們的態度我還算滿意,而且他們之後的表現也確實改善了不少,我以為他們是長記性了。
農貿公司成立一年,我回去參加周年慶典。
飯桌上,丁海文向我提了個請求。
丁海文的原配老婆去世十幾年了,鰥居多年的他想要續弦。
於情於理這事都輪不到我發表意見,但他偏偏找上了我。
目的很簡單,他想讓我給他買一套房子。
丁海文說他很喜歡那個叫王喜梅的,可沒有房子,結了婚總不能帶人家回那個小破院去住。
所以他想讓我借他點錢,在鎮上買套房子。
沒錯,是借錢,隻借不還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