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賣種子的,我們村家家戶戶都種玉米,都要來找我家買。
高質量的新種子他們嫌貴沒人買,還反咬一口罵我是昧良心賺黑心錢的奸商。
他們說:“狗屁的新種子,你就是打著你老子的名號來坑我們這幫鄉親們的血汗錢!念書念了個什麼名堂?倒是學會了城裏人偷奸耍滑賺黑心錢的那一套!”
“村長說得對,你對不起全村人,你必須要承擔這個責任,你必須要把之前的種子錢都退給我們,去年我二十畝地找你買了六千多的種子,退錢來!”
他們滿口仁義道德,口口聲聲為民除害要替村子鏟了我這餘孽。
他們拿著棍子鋤頭,砸爛了我家的櫃子,踩壞了我家的種子。
我轉頭把種子賣給了隔壁村。
不出所料,第二年隔壁村的玉米大豐收,平均畝產兩千八百斤。
而我們村的玉米全都得了病爛在了地裏。
1
我家是賣種子的。
我們村家家戶戶都種玉米,都要來找我家買。
玉米種有七八十一袋的,有五六十一袋的,還有三四十的。
和別的種子商販賣幾十多種種子不一樣,我家隻賣那三四種。
沒想著做多大的生意,賺得每一分錢都是良心。
我爸如此教育我,我也如此照著學。
種地不是靠嘴皮子功夫就能夠做到的,賣種子也是一個道理。
如今春播的玉米已經都熟了等著收,村民們這一年的辛苦付出也得到了回報。
今年秋收,農戶們的收成都很不錯。
村子裏熱鬧,人人都七嘴八舌說自家收了多少,那家又收了多少。
趕著秋收,我專門組織了一次觀摩會。
讓七鄰八舍的村民都來實際看看,我家這批新種子的品質。
劉大爺家一向是我家的忠實粉絲,他靠著我那批新種子,今年一畝地更是直接收了兩千三百多斤。
既抗倒伏又抗病,而且產量還特別高。
這還趕上今年氣候不算太好,授粉的時候連著一禮拜陰雨天。
要不這畝產還能再往上提一提。
劉大爺一見我來,拉著我的手笑得合不攏嘴,戴著草帽的黝黑臉上堆滿了褶子。
他拍著我的手,指著身後自家綠油油的玉米地,激昂慷慨的給我回報:“小李,你家這新種子真是好!”
“你不知道今年他們買別人家種子的,玉米棒子都包不上尖,最後都突尖了!今年老天不痛快,得病的那就更是多了,白斑灰斑這病那災的…”
“從前就找你爸買,沒想到找你買的種子更是好,這都得謝謝你啊!以後我家這地都靠你了!”
幾天前我征求他意見想用他家的地做模範案例時,他就高興得不得了。
爽快同意不說,還自告奮勇挨家挨戶的給我宣傳新種子。
他說,這樣好的種子,村裏都要沾沾福氣。
這樣人人種,人人富,所有人都樂得開心。
我和他想的是一樣的。
大清早這觀摩會一開,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來了,數我們村來得人最多。
有的是真心實意來看玉米,有的是來紮人堆湊熱鬧。
我拿著話筒,對著那群黑壓壓的人喊:“好種子一定是選出來的,目前咱們這最適合的品種就是秋玉99,前幾年培育出來的高品質新種。”
“這是我結合大家的耕種水平,篩選出來是最適合的,還是具有高產潛力的!”
他們擠在一起,歪著腦袋,梗著脖子看來看去。
我舉著劉大爺種出來的玉米給他們挨個展示,“粉紅軸,黃粒深馬齒大馬牙,千粒重440,容重780以上,起碼能在你們現在這個品種上多打500斤…”
劉大爺跟著我連連點頭,“這都不造假的,我家地隨便你們看你們瞧,一點都不帶造假的。”
人堆裏嘰嘰喳喳。
“他家的種子好,我從前也種,收的確實多,但是人家都說水果玉米好,今年我也跟著種去了,收的一點也不行!來年還得是種他家的。”
“今年我家收成也好!雖說價錢不如往年,但產量上去了也是賺了的!”
“他家的東西差不了,我先訂上六十包!他們一家子的人品我都信得過,之前還是他爸賒賬賣給我家的種子…”
“他爹我知道,賣了一輩子種子了,可不管是啥品種,他家這次的種子也太貴,一袋十八塊錢,一畝地種滿二十包就是三百六,我家那十畝地,光種子可就要三千六!這還不算肥料和人工!”
......
他們正說著,不遠處有人喊了我一嗓子。
我抬頭一看,是村長帶著老趙叔來了。
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個人,臉上表情如出一轍,都是憤憤不平黑著臉,還有人拿著著鋤頭鐮刀家夥事。
還沒等我問怎麼回事,老趙叔指著我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王八蛋,你賣的什麼狗屁種子!”
“當時你拍胸脯和我保證不會突尖,又抗這病又防那病的,這好那好,我是聽了你的鬼話,今年我家的玉米全都爛在地裏了!”
“我這玉米賣不出去,一年血汗全打水漂,你今天必須得給我賠錢!”
2
來者不善,我一頭霧水。
他這動靜鬧得不小,幾十雙眼睛都瞧著我的反應。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家十幾年的招牌可不能砸在我手裏。
我開口叫了聲老趙叔,笑著說:“咱們有話慢慢說,這種子是國審,廠商還有大麵積種植的背書。”
“這些檢測報告都是實打實的東西,所以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年初是在我這買了新種子不假。
但這種子種下去之後他就沒了動靜。
我還三天兩頭叮囑他這品種一畝地多少株密度,肥怎麼施,草怎麼鋤。
授粉的時候趕上了陰雨天,我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急著授粉,這品種授粉時間最長能有十天。
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搭理過我。
就這麼一來二去,再見麵就是現在他來鬧的時候了。
我這話音剛落,他就甩開了膀子衝著我嚷嚷起來,“有什麼誤會?我那爛了三坰地的玉米還能是我編瞎話訛你的?”
他身後的人聽了,朝我摔過來一麻袋。
我翻看著麻袋裏的玉米,籽粒幹癟無光,一眼就看出來是得了病的。
這得病的原因多了去。
品種雖然是高抗病,但也不能保證它就不會得病。
我問他一畝地種了多少株,他想都沒想張嘴就來:“8000!”
頓時我也氣惱起來,我說:“你有毛病吧?當時我已經告訴過你,這品種一畝地最多4500株的密度,不能再多了!”
“你自己貪心種那麼多,出了事要賴我頭上?我是你爹還是你媽要給你擦這屁股?”
他愣了一下,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看了一眼村長,又梗著脖子狡辯起來,“那我哪知道!我可沒聽見你說過…”
我又問他出苗率怎麼樣,地裏幹不幹淨,草是怎麼鋤的,病蟲是怎麼防的。
他一開始還大著嗓門,結果自己越說越沒了底氣。
說到最後一張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好半天也答不上來。
在場的都是種地的,這誰是誰非大家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老趙叔答不上來,反倒是一旁的村長替他著起了急。
村長站出來裝模作樣的主持公道:“老趙是有些錯,可這事也不能全都怪在他頭上。”
“玉米全爛在地裏,說白了還是你這種子不行!想來你賣的種子不是爛的就是假的,是你昧了良心賺黑心錢!”
老趙叔一聽,騰地一下又來了精神,大喊大叫道:“對!就是你這種子有問題!”
村長眯著眼睛打量我,又說:“你當初是怎麼承諾怎麼保證的,現在結果就是這麼個結果,結果可比這過程重要多了。”
他避重就輕,把責任全都推到了我身上。
村民們炸開了鍋。
“這邊說大豐收,那邊又說全爛了,這下到底該聽誰的?”
“虧你還是種地的,這你還聽不明白嗎?老趙平時就好吃懶做的,種個地也種不明白,哪怕是金子給了他種,照樣全都得爛!”
“我看話也不能這麼說,他爹是他爹,他是他,他大學才剛畢業沒幾年,一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種得明白什麼地?我看他這新種子,也好不到哪去。”
“鎮上前幾年開的那個種子店我瞧著比他家好,雖然三十塊錢一袋,但是人家那可是三國審的,你想想三國審能和他這國審的一樣麼?他吹得天花亂墜,三國審種出來都突了尖得了病了,聽他胡說八道!”
......
村長這幾十年可不是白當的。
村民們認準了他這張臉,聽風就是雨。
劉大爺急得直跳腳,“我在他家買種子買了十幾年,他你們不熟悉,我還信不過嗎?”
我板正臉:“高產一定是種出來的!所有的種子隻是具備高產的潛力,也隻有好的種植方法才能讓高產的潛力變為現實。”
我擺事實講道理,到了村長嘴裏就變成了心虛理虧,隻會扯大道理。
他說,他就知道我這一肚子酸墨水的假文化人不好對付,這才專門跟老趙叔來替他討個說法。
他還說:“你講的再多都沒有用,事實就擺在所有人麵前,今天這賬你是賴不了的!”
我問他想怎麼樣。
他樂了,義正言辭:“第一,現在玉米一塊二一斤,你按照市價把老趙家十畝地的爛玉米都收了。”
市價最高才一塊二,他就要我一塊二收。
“第二,你必須把今年全村人在你這買種子的錢都退了!”
他拍著胸脯,對著一眾村民們發話:“這教訓他必須要長長記性,我不止替老趙討公道,更是替全村人討公道,這是我村長的責任,村子裏容不得他這樣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
3
村長這一嗓子落了地,村民們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沉默著。
這樣詭異的沉默隻停頓了不到一分鐘。
一分鐘之後,我就一躍成為了眾矢之的。
他們突然在村長的帶頭下改了口風,一口一個唾沫的聲討起我來。
“狗屁的新種子,你就是打著你老子的名號來坑我們這幫鄉親們的血汗錢!”
“念書念了個什麼名堂?倒是學會了城裏人偷奸耍滑賺黑心錢的那一套!你怎麼對得起你爹的!”
“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老劉家沆瀣一氣,背地裏不知道塞了多少錢,專門詐唬我們演了這樣大的一出戲,你那種子沒爛也不假,怎麼會好端端的爛在地裏…”
“村長說得對,你對不起全村人,你必須要承擔這個責任,你必須要把種子錢都退給我們,去年我二十畝地找你買了六千多的種子,退錢來!”
......
剛剛還替我說話的村民們三緘其口。
有的窺視著義憤填膺的人群,有的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加入大部隊。
有的一聲不吭站在角落,躲閃回避著我的視線。
到最後還肯幫著我說上幾句的,居然是那幾個不熟的外村人。
劉大爺被他們這副嘴臉氣得不輕。
他朝著人群叫嚷著:“你們瘋了!你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誰是誰非你們心裏不清楚麼?眼下的幾千塊錢和以後的幾萬你們拎不清嗎!”
“他家這種子又便宜又好,是實打實給咱們考慮,你們現在落井下石是搬起石頭來打自己的腳!”
劉大爺費盡了唾沫為我說話,可幾張嘴根本說不過幾十條舌頭。
事情鬧到這裏,我算是看明白了。
村長和老趙叔是早有預謀,策劃這出大戲為的就是砸爛我家的招牌,讓我家這生意做不下去。
那鎮上前幾年新開的種子店老板,私下有人議論和村長的關係不淺。
我心裏雖然存了疑影,卻一直沒往下想。
可眼下是心知肚明了。
我家店的生意好,那人店裏沒人關顧。
生意上對不過我家,於是就串通村長耍了這麼一套陰招。
可這招漏洞百出,老趙叔做事不靠譜是人盡皆知。
村長聰明,知道這事的好處隻落到一個人頭上,村民肯定會幫著我說公道話。
可這事的好處要是落到所有人頭上,那就不一定了。
村民們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信了。
如果有個惡人能幫忙給他們撈好處,有很多人都很樂意當作壁上觀的惡人,也更是樂意添把柴讓這火越燒越旺。
這麼多人一起討伐我,料定了我這個好捏的軟柿子百口莫辯。
而他們穩賺不賠,也有村長和老趙叔做出頭鳥,哪怕之後出了事也能讓別人來擔。
我笑了。
我沒和他們吵,也沒和他們拚個頭破血流。
我隻問他們:“你們口口聲聲說我賣的假種子、爛種子,拿出證據來,拿出檢測報告來!我說的話不作數,那你們說的怎麼就能算?”
我的話擲地有聲。
“賣假貨犯法,去派出所報警找警察來抓我!要有一個是爛了的、是假的,賠錢我按十倍賠,不止賠錢,我更是要進去住著讓你們好好泄泄憤!”
我指著他們一個個問:“你們這些人,有多少是欠著我家種子錢沒還的!有多少是說賣了糧食就把種子錢補上的!有多少是拖了又拖欠著我家幾千幾萬的!”
這下人人都閉嘴了。
村長咬著牙說了一句:“這事一碼歸一碼…”
他說著說著又莫名來了底氣,“你家借給大夥錢是自願的,沒人逼你家,更沒人拿槍指著你家的腦門要你打欠條!”
“別和我們扯那些沒用的,老趙的玉米全爛在地裏你是抵賴不了的。”
“一碗水就得端平,你家做種子代理商多少年了,不知道背後賺了多少喪良心的錢!”
“現在這錢你必須得退給全村人,你還要公開承諾你家以後不再賣種子了,給全村人道歉反思,這事我們就當看在你爸的麵子上就此作罷!”
我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飯都吃幹抹淨咽到肚裏了要退錢了?吃裏扒外見得多了,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還是第一次見。”
“我告訴你,你沒證據就想都別想要我退錢,你拿不出證據我還要告你一個造謠汙蔑!飯吃的太飽了,我就讓你們一個個嘗嘗吃官司是什麼滋味!”
我怒極反笑,“我家合法經營,營業執照蓋著紅章就掛在店門口,憑什麼你一句話我家就別幹了?”
“我家當然要幹,種子照樣賣,不過你們,我家絕對不會再賣!”
4
我家賣種子賣了十幾年。
我爸這一輩子除了當農民,就是在賣種子。
他靠著自己的本事,在省城打拚安身立命。
村裏人人都窮。
種地那點事,在老天賞賜麵前,那些本事和經驗,顯得十分微不足道。
我爸不願意看他們辛苦一年,到頭來卻連過年桌上都擺不出幾盤肉。
我爸東奔西走,把到處學來的本事傾囊相授。
教完了本事,還給他們挑好了種子。
我爸對種子挑剔,選來選去隻挑了下了這三四種。
而所謂的種子代理商也隻是擔了個虛名,並不圖賺錢。
我爸說,農民總是對種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來年多打糧,希望今年的玉米少一些病蟲災害。
種子不隻是商品。
它是農民用於再生產的農業生產資料,它又是給農民帶來更大價值的一個中間衍生品。
更是寄托了全家老小所有期許的承載。
我爸做出名頭的玉米就是秋玉88。
我爸在帶著村民們大規模種植前,自己下地先試驗了三年。
定位、測試、篩選…樣樣不落,又有三年的田間數據作保。
秋玉88一種就種了快十年。
我們村也從一個個麵黃肌瘦到現在對著我罵起街來臉不紅氣不喘,鋤頭鐮刀都能在手裏掄出花。
我爸現在上了年紀,幹不動種子的生意,就由我接手。
我大學學了農學,早就做好了接管我爸這條路的準備。
我代理的新種秋玉99,和我爸的秋玉88比起來更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時代不同,追求的品種也不僅僅是穩產穩收,更是要做到高產。
種子沒有十全十美的。
如果有,那就違背了大自然能量守恒定律的外太空物種。
因地製宜,我清楚的知道這個新種在我們村這片土地上是再合適不過的。
今年我並沒有大麵積推廣,隻找了劉大爺當試驗田。
他要是賠了,差多少我原封不動給他補上。
他要是豐收了,我一毛不收隻需要幫我做例子宣傳。
結果也看到了,他確實豐收了。
我以為有這樣的好事,從今以後我們村的腰杆就能挺得更直了。
而我也能繼承我爸,不改初心。
可沒想到是我錯了。
落井下石的故事聽了又聽,如今落在自己頭上,氣憤之餘更是心寒。
我回家和我爸說了前因後果。
我爸抽著煙,一個字沒說,隻把這些年村民們所有的欠條都翻了出來,遞給我看。
有的欠條還很新,更多的都是發黃有了年份的。
字跡雖然模糊,可上麵每一個人的大名都寫得清清楚楚。
白紙黑字,有身份證複印件,還有按了手印的。
我爸的嘴在青灰色的煙霧中開合,他說:“十二萬八千三百整,他們欠咱家的錢。”
“崽,我們一起回村裏去,咱們把這錢都要回來。”
我媽死的早,我爸一個人把我拉扯大。
我能聽出來,他語氣中是難以言喻的痛心。
我跟著我爸回了村。
他在前頭走,隔著半步的距離,我跟在後頭。
他挨家挨戶的敲門,話不多說,遞出那家人的欠條,然後就跟著一句話:“你家欠我家的錢,得還了。”
有的自知理虧,也不願意真的埋沒了良心,周旋幾句不得我爸回應,索性就不情不願的拿了錢還上。
有的死皮不要臉的賴賬,三百塊錢都直說沒有。
還有的見了欠條,直接拖出自家的媳婦孫子,帶著全家人給我爸下跪。
那嬸子跪在我爸麵前哭訴著:“我家不是不還錢!可是這是五千,不是五十五百的,隻是我家現在沒有!”
“地裏每年打玉米賺得錢是多,可我們這一家好幾口人都指著那一畝三分地吃飯,還有孩子上學,還有老娘要養,我家那個更是年年都要出去打工的…”
她編瞎話壓根不帶打草稿的。
他們一改白天為難我時的猙獰嘴臉,變臉比翻書還快。
這有苦衷那有苦衷,怎麼都倒不完肚裏的苦水。
我爸沒說話,掉頭就走。
臨走時,那嬸子看了我一眼,嘀嘀咕咕念叨著:“村長說要你退種子錢,又不是我們說的,冤有頭債有主,這賬怎麼能算在我們這群無辜人身上…”
我跟著我爸從白天走到天黑。
十二萬八千的欠款,隻要回來三千不到。
我爸把那些欠條交到了我手上,讓我聯係律師準備起訴。
我家和村子這回算是徹底撕破了臉。
我家的店照樣開。
畢竟村長再怎麼朝我家潑臟水,可實打實的證據卻是一個都沒有。
他幾次三番帶著人來上門,勒令我關門。
事已至此,他也不願和我裝模作樣的虛情假意,吆喝著身後三五成群的流氓村民要砸了我家的店。
他指著我大言不慚:“村委會所有村民開會討論了,一致同意,你既然不願意退種子,我們就隻能把你家的店砸了!是你不仁不義在先,就別怪我們不給你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