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務員麵試名單公示，霸淩者赫然在列。

我高考失利，身患抑鬱幾度自殺常年吃藥，她卻即將迎來光明坦途。

憑什麼？

我既身在深淵，那就都別想好過。

後來，她當眾毆打我的視頻全網瘋傳。

被踢出麵試名單，白富美人設直接一夜崩塌，落得個人人喊打的地步。

01.

深夜。

我蜷在被子裏，手機散發出瑩瑩白光，映照在臉上。

頁麵停留在之前隻偶爾有人「砍一刀」，今天卻格外熱火朝天的高中班級群。

【恭喜媛姐成功上岸！】

【小小麵試，拿捏！】

【我看咱們媛姐進的還是紀委呢吧？媛姐牛逼！】

【......】

【媛：大家言重了，雖然已經進了麵試名單，我也還是得繼續努力才行。[偷笑]】

一整晚，群裏各種彩虹屁層出不窮。

媛姐，大名曾媛媛，長得漂亮身材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還在她高中時家庭條件十分可觀。

從高中起就是女生羨慕男生愛慕的白富美。

尤其她學習成績優異，高考時成功被985大學錄取，未來一眼看得到的光輝燦爛。

是個無論硬件還是軟件都會死妥妥的成功人士。

但是。

我嶙峋的手指緊握手機，由於過於用力連指甲蓋都變得蒼白。

明明屋子裏被暖氣烘烤得暖融融，卻還是感覺通體冰冷，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就是這樣一個別人眼中哪哪都優秀的白富美。

卻在高中時期，霸淩了我整整兩年！

以至於我身患抑鬱症，高考時發揮失利，原本能考重點一本，最終隻勉強夠得上三本。

進入大學後，我雖然擺脫了她的霸淩，但那兩年造成的精神創傷卻猶如跗骨之蛆始終如影相隨。

以至於我幾度崩潰自殺，不得不休學入院治療，至今還在吃藥維持。

手機響起電量低的提示音。

我緩緩吐出口濁氣，將手機充上電放到床頭櫃，闔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好不容易才通過吃藥得到緩解的失眠，不能在這個時候被幹擾複發。

02.

夢中，我又回到了高中。

「就是你沒完沒了糾纏陳宇航？」

人前溫柔白富美的曾媛媛，雙手抱臂站在我麵前，臉上掛著厭惡和嘲弄的表情。

在她身後，還站著兩個名為撐腰，實際就是她狗腿的外班女生。

三個人來勢洶洶，把我堵在廁所一角。

曾媛媛伸出她細長白皙的手指，緊接著，狠狠捏住我的下巴，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甲深深陷進我的皮肉。

「賤貨，憑你也配肖想陳宇航？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劇痛之下，我不斷搖頭，想要否認她的話。

我甚至不認識她口中的那個陳宇航。

因為父母早逝，從小我就在各個親戚家輾轉寄居，雖然從沒有親戚會苛待我。

但人在屋簷下的感覺依舊不好受。

所以我從未有一刻有資格鬆懈，隻能拚命學習，好能盡早獨立。

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學習，別說別班學生，就連同班同學我沒能全部認全。

又空又冷的廁所中，回蕩著曾媛媛尖酸輕蔑的笑聲。

「怎麼？要哭啦？你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曾媛媛鬆開鉗著我下巴的手，手指嫌惡的校服上蹭了蹭。

正當我以為自己可以脫離苦海時。

站在她身後的兩個女生，忽然一左一右逼近過來，分別抓住我的兩條手臂用力往後扭曲。

我掙不脫她們的鉗製，剛想說話，就見曾媛媛嘴角牽起充滿惡意的笑。

下一秒，曾媛媛抬手揮向了我的臉。

「啪啪啪！」

幾個使出全力的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臉皮瞬間變得火辣辣，散發出針刺似的劇痛。

與此同時，曾媛媛還有那兩個女生，陡然爆發出爽朗笑聲，以及前者尖利的大喊。

「扒！給我把她衣服扒光！我倒要看看，這個賤貨到底有什麼資本！」

我被推到在廁所冰冷潮濕的瓷磚地板上。

幾雙手強硬而粗魯的撕扯著我的衣服，直到我全身上下隻剩內衣。

然後她們舉起手機，打開閃光燈，叫著笑著拍下了我狼狽又難堪的模樣。

03.

從噩夢中驚醒時，天邊隻亮起些微晨曦。

抹去額頭上密布的冷汗，拿起手機一看，時間不早不晚，剛好是我平時改起床的點。

洗漱完，強迫著自己簡單吃過早飯。

臨出門前。

我看到穿衣鏡中，那個眼下掛著濃濃黑眼圈，蒼白的臉頰浮腫著，寬大的衣服套在骨瘦如柴的身體上的人。

這就是我現在的樣子。

也是我幾年來始終一成不變的的樣子。

離開出租屋，深深吸了口氣，我迎著朝陽走到了室外。

總算喘籲籲坐進地鐵，我低下頭以防跟任何一個陌生人對視。

正想找些事情讓自己忙起來。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這幾年，源於我的主動屏蔽，即使通訊錄中躺著零星幾個聯係人，也都是工作原因不得不加。

所以日常生活中，從沒有人會主動給我發消息。

掏出手機點開微信。

發現消息來自高中班級群裏的@全體成員，發消息的自然是組建群聊的班長。

【班長：@全體成員大家高中畢業至今已經有整整五年，想必大家都很懷念當初無憂無慮的高中時光，所以就由我這個老班長牽個頭，一為老同學團聚，二為慶祝@媛順利上岸，暫定這個月30號中午11:30來一場久別重逢的老同學聚會。】

【班長：同意的扣1。】

曾媛媛緊接著出現：【好久不見，希望有時間的同學都可以來。[愉悅]】

幾條消息下麵，「1」爭先恐後地湧出，眨眼就已經有近30條。

當初我們班滿打滿算也隻有45個人。

我麵無表情按滅屏幕，重新將手機塞回口袋。

無論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我這輩子到死都不想再見曾媛媛哪怕一麵。

04.

結束一天的工作。

在小組長提議聚餐，其它同事歡呼附和時，我小聲婉拒了組長的提議。

對於我的格格不入，同事們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早就將我剔除出整個小組。

時間築起一堵高高聳立的無法逾越的磚牆牆。

哪怕已經在職一年有餘，我卻始終遊離在夯實的磚牆之外。

晚高峰的地鐵擁擠到仿佛裝滿沙丁魚的罐頭。

左搖右擺的乘著地鐵回了家。

剛進家門，手機又不合時宜地發出了震動。

其實在過去的一天中，被閑置的手機已經發出過好幾次震動。

隻是我早已沒有了時刻關注手機的習慣。

原以為還是班級群的@全體成員。

可沒想到，這次被艾特的隻是沒有在群聊中扣1的伶仃幾個同學，我的名字就排在最後。

【班長：@徐岩@李灼焉@馮旭遙......@顏栩】

【班長：以上八位同學，隻剩你們沒有扣1了哦，如果沒有時間來參加的話，也可以直接說來不了嘛，一直不說話是不是不太好？】

消息下麵是其他應聲的同學。

我坐在沙發上，捧著手機靜靜盯著屏幕。

很快，一句算不得溫和的話，打破了班級群中的溫馨和樂。

【李灼焉：你說去的扣1，不扣1不就是不想去？至於這麼沒完沒了的艾特？】

李灼焉，人如其名，是個脾氣十分之火爆的女生。

也是我被霸淩的兩年中，唯一一個給予過我溫暖和幫助的人。

05.

李灼焉怒懟後，群裏陷入尷尬。

但班長還是堅持著回複道。

【那不去也可以在群裏跟大家打聲招呼嘛，都是老同學，沒必要這麼爭鋒相對吧？】

【李灼焉：對對對，老同學，那我現在說了，不去，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先退群了。】

【班長：等一下炎炎。】

【班長：既然不來，那肯定要說下原因的，為什麼來不了呢？】

【李灼焉：？不是，我跟你很熟嗎？上來就叫炎炎，再有，都說不去了，還一直揪著不放非要刨根問底，查戶口都沒你查得細】

【班長：話不能這麼說，我這不也是作為老班長想關心下同學們嘛】

【李灼焉：用不著】

【李灼焉：往後再有這種表麵打著同學聚會旗號，實際上不知道是什麼目的的活動，我統統不會去，別一天到晚艾特來艾特去，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說完這句話，無論之後班長再說什麼，李灼焉都沒再回複過。

從高中時期我就很羨慕她的性格，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藏著掖著，隻要受了委屈，就一定要給討個說法出來。

我也曾試圖讓自己變成她那樣的人，卻終究沒能成功。

從昨天起聊得熱火朝天的班級群，因為李灼焉這個插曲，再度陷入昨天之前的安靜。

有了李灼焉的身先士卒。

另外幾個被特地艾特的同學，也先後露麵說了不會去。

班長喋喋不休地一個個追問原因，卻最終連一個回複都沒能得到。

獨角戲唱不下去，隻能草草尷尬收場。

06.

意外的是，李灼焉怒懟班長後，我以為她會直接消失，沒想到居然向我發出了添加好友申請。

申請剛一通過，對方就發來了消息。

【AAA專業殺魚：顏栩？】

看到對方的微信昵稱，忍不住勾勾嘴角，然後挪動手指回複一個【嗯】。

常年不和人聊天的結果就是，我已經基本喪失跟人對話的能力。

【AAA專業殺魚：自從畢了業就再沒見過，你這幾年怎麼樣啊？生活還順利嗎？】

【AAA專業殺魚：媽的段子翔那個傻逼，當年就是曾媛媛的舔狗，現在都大學畢業了還不忘初心，簡直強得可怕】

段子翔，就是這兩天在群裏上躥下跳的班長。

【AAA專業殺魚：你現在應該也工作了吧？還在T市嗎？還是去其它城市生活了？】

對方手速極快，上一條消息我還沒看完，她下一條消息就又發了來。

聊天頁麵頂端也始終維持「對方正在輸入......」字樣。

我隻能見縫插針地回複。

【還算順利】

【工作了】

【一直在T市】

【AAA專業殺魚：那你最近有時間嗎？幾年不見了，要不要見個麵吃個飯？】

見麵，吃飯。

位於鍵盤上方的手指凝滯在空氣中，隻偶爾卷曲一下，卻始終落不下去。

好在李灼焉雖然性格火爆脾氣直，卻也十分體貼。

【AAA專業殺魚：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剛從國外回來，吃白人吃飯得快胃積石了，想吃幾頓好的安慰下我脆弱的胃袋。】

【AAA專業殺魚：對了，你甭理那群憨批，高中畢業多少年了還是從前那些傻逼沒有一絲絲改變，要是段子翔那傻缺之後還艾特你，你不想出麵的話就跟我說，我替你懟回去。】

【AAA專業殺魚：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外國人不會吵架，我這幾年在國外那叫一個英雄無用武之地，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正想找人吵架呢】

看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她今天加我的意圖。

是來安慰我的。

鼻腔驟然一熱，凝滯在空氣中的手指恢複正常。

【之前好像一直沒說過，李灼焉，謝謝你，謝謝你當年給予我的所有幫助。】

07.

這天晚上，我和李灼焉聊了很久。

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她在輸出，我隻需要負責接收。

次日我剛在工位坐好。

正如李灼焉昨天的猜測，休整一晚恢複心氣的班長，又盯上了我。

【班長：@顏栩來還是不來，你也給句準話唄】

不是錯覺，他跟我說話態度，明顯比跟別人說話時輕慢許多。

昨天去聚會的同事中，跟我同一崗位的男生宿醉請了假，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工作任務，自然而然分配到了部門內其他人頭上。

這裏的其他人特指我自己。

工作量驟增，我顧不上回複班長，手機一擱就投入到了繁中工作中。

一眨眼，上午時間悄無聲息過去了。

肚子餓的同時，我從工作中如夢初醒，整理好已經完成了大半的工作，抓起手機準備點外賣。

結果剛打開手機，就看到占滿屏幕的微信提醒消息。

點完午飯，我戳進微信裏的高中群聊。

【班長：@顏栩來不來，你倒是給句準話啊】

【......】

【班長：@顏栩就你耽誤事兒，有這麼點時間我飯店都訂好了】

【......】

起初幾條還是催我回消息，但漸漸的，他的話就愈發不對勁起來。

【班長：說起來，咱們班當年好像都上一本了，哦不對還有@顏栩聽說你隻考了個三本？】

【班長：高中那會兒老你成績不是挺好嗎？怎麼才上個三本大學？該不會之前一直都在騙人吧？】

他沒說幾句，曾媛媛也冒了頭。

【媛：子翔，顏栩不說咱們也就都當不知道吧，不然小栩要更不好意思出現了】

【班長：嗐！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班長：@顏栩出來說說話唄，該不會是真沒臉見人才一直裝死不露麵吧？[偷笑]】

08.

怔怔望著對話框。

怎麼都沒想到，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他們竟然還想繼續欺負我。

但直到如今，我也沒生出反抗這些人的膽量。

隻能鴕鳥似的把腦袋埋進沙地裏，像之前那樣自欺欺人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結果沒過幾分鐘，昨晚才說過自己迫切想找人吵架的李灼焉出現了。

【李灼焉：差不多得了，一上午就你嘚不嘚個沒完，BB機轉世是吧？】

【班長：這話怎麼說的，我這不也是關心同學嘛！】

【李灼焉：寫作關心，讀作陰陽怪氣，懂的都懂】

【班長：李灼焉你什麼意思！沒點同學情誼不來同學會就算了，我又沒跟你說話，你巴巴兒的跟這兒充什麼大頭？】

【李灼焉：狗叫了.jpg】

【李灼焉：這就是傻逼的世界嗎.jpg】

【李灼焉：不堪入目啊.jpg】

大約是被這套表情包組合拳衝擊到了，班長久久沒再說話，但跟他一個戰壕的曾媛媛又跳了出來。

【媛：李灼焉，大家都是同學，千萬別傷了和氣】

【李灼焉：笑死】

【李灼焉：怎麼著？當年你幹那點兒破事兒，我不給你點破，你還真當群裏這些人都忘了？當年不還說要弄死我嗎？現在這是怎麼了？打算轉型了？】

【媛：......當年的事就是我年少輕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何必還揪著過去的事不放。】

【李灼焉：緩緩打出一個？.jpg】

【李灼焉：我就靜靜看著你表演.jpg】

一場三方battle的吵架。

最終以李灼焉獲得碾壓式勝利落下帷幕。

雖然隻是全程旁觀，我也忍不住雀躍起來，點進跟李灼焉的對話框想說些什麼，猶豫再三又退了出去。

但無論如何，這場酣暢淋漓的罵戰，還讓我收獲了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感覺今天一定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