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賺了錢之後，各種親戚來借錢，礙於麵子，我隻能來一個借一個，沒多久就借出去了二十萬。

多次索要無果後，我索性一把火“燒了這些欠條”。

親戚們拍手稱快，誇我仗義疏財、樂善好施。

不久後，小姑又因為兒子犯了事問我家張嘴借錢。

這次，我微微一笑：「你忘了嗎？我還有外債在外麵飄著呢！我媽也生病沒錢了，要不你借我點？」

1

去年的時候，我辭去了之前朝七晚十收入微薄的工作，跟朋友一起開了家小型創業公司。

誇大點說是公司，其實就是我們幾個人聯起手來當經銷商，做起了人們口中的二道販子。

替賣家拓寬渠道，替買家貨比三家。

一來二去竟然也賺上了錢。

我爸一嘚瑟，將我的工資發到了朋友圈，很快，我賺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

最先伸手借錢的是大姑。

她提著大包小包借著來走親戚的名義，將我家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

在看到我試圖給家裏改善生活而購置的各種智能家居後，她更是眼睛都泛綠光。

「我的天，一帆這是掙了多少錢啊？」

「給你們換了個這麼大的電視，還買了這麼多東西！這得花多少啊！」

我爸“小人得誌”，聽到這話，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喲大姐，你不是看不起我兒子的工作嗎？掙的多有啥用！」

大姑一反常態，笑的諂媚。

「這話說的......我是你姐，你還跟我記仇啊？」

「我想了想，你說的也對，不管什麼工作隻要能賺到錢就好，一帆年少有為，多好啊！你們倆也跟著享福了不是？」

眼看到了飯點大姑還沒有走的意思，反而一直拉著我問東問西，我媽也就鑽進廚房做飯去了。

聊不了幾句，她就開始切入正題。

「說起來，要是人人都像一帆一樣就好了！」

「我家娜娜就是個不爭氣的東西。她那工作看似簡單，跳跳舞就行了，誰能想到會被人騙啊！」

我心下一緊，已經想到她這次來肯定沒安好心了。

「怎麼了？」

大姑窸窸窣窣的盡數講了出來。

聽了一大圈，我聽明白了。

無非就是娜娜表姐在網上做主播，被所謂的公會騙了，現在後悔不做了還得倒貼賠公會錢，現在整天茶飯不思，幾近抑鬱。

爸媽一臉擔憂，卻提不出什麼建設性意見。

我對這方麵也不熟，唯一能給出的辦法就是報警起訴了。

可大家都是普通人，誰願意動不動就浪費時間精力去法院的？

果然，大姑當下否定了我的建議，話鋒一轉開始借錢。

「看現在你們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當姐姐的要不是實在不容易是肯定不會開口的，你看現在你們手頭也挺寬裕的，要不先借我點應應急？等娜娜跟那個什麼破公會脫離開就好了，你現在借給我給她平賬，過了年，初五我就還你，行嗎？」

「一帆，你就看在娜娜跟你是表親的份上幫幫她行嗎？你娜娜姐不願意來借錢，怕丟人，可要不丟一次人，她的事業和前途就沒了！人家要告她違約呢！大家都是親戚，以後走動的時候還長著呢，你看......」

她殷殷切切的看著我爸。

偏他又是個好麵子的，也不願意為這一兩萬影響了親戚之間的關係，咬咬牙就同意了。

我爸鬆口同意借錢，她又看向我。

2

我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

「借錢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現在手頭的錢不寬裕，而且來年公司還要進貨什麼的，沒有本金拿什麼賺錢？我無所謂，我公司還有合夥人，人家到時候告我怎麼辦？」

「您說初五還，我也就信了，這樣吧，既然您要借錢的話，就給我打個欠條好了。」

大姑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

「郭一帆，我們是一家人，你管我要借條？！」

我沒說話。

磋磨了好半天，連我爸勸我都沒用。

見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為了這兩萬塊錢，大姑咬咬牙。

「行，我簽！」

她大手一揮簽下欠條，收下我轉給她的兩萬塊錢，連飯也沒吃就走了。

3

大姑不是第一人，也絕不是最後一人。

有了前車之鑒，後麵來借錢的人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大概是覺得從我家拿了好處，其他幾個親戚也都陸陸續續的開了口。

繼她之後，其他老姨舅媽之類的也都登門拜訪，靠著一二百的禮品就借走了三兩千。

大家借錢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

一會說自己打工款沒結清，過不了年；一會說兒子娶媳婦缺三萬彩禮錢；一會說自己做生意賠了手頭緊過不了年；一會又說家人生病了要手術，就差我們這點救命錢。

他們一頓天花亂墜，把自己說得比被唐伯虎踩死的小強還慘一萬倍。

我明白，他們無非抱著這麼一種想法——

“既然你這麼有錢，借我點又能怎麼樣？這錢對你來說不就是毛毛雨嗎？”

他們不想想，哪怕一分錢也是我自己花辛苦掙出來的，憑什麼要白白借給他們？

他們痛快的拿走了錢，給我留下一張欠條就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欠條真能結清來回借錢之間欠的人情債嗎？

......

比他們更過分的是我爸的親哥哥，我的二叔。

他獅子大開口，張嘴就借十萬。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媽嚇了一跳，當下拒絕。

「二哥，不是我們不肯借，今年一帆拿回來的錢最多也就十來萬，你姐和你妹都借走了不少，現在要是再借，我們就沒活路了！」

「而且你也說了，你媳婦早些年就確診了是慢性病，吃藥就能控製，不需要做手術吧？之前那麼多年都沒動過，現在突然要這麼多錢，我們也沒有啊！」

我爸因為這幾天的變故也愁的不行。

沒想到二叔心一橫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三子，就看在我們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就把錢借給你嫂子看病吧！她是慢性病沒錯，可要是能治好的話，為什麼要吃藥續命呢？那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東西，直接做手術治好不就行了嗎？我們現在手頭攢了點，床位也安排好了，人家說是馬上能做手術的！」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離動手術的錢就差十萬，要不是大姐說一帆現在發達了，你們家有錢了，我是不會開這個口的！要我問自己弟弟借錢，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他跪在地上可憐巴巴拽著我媽的手。

「弟妹，你就借給我們吧！這可是救命錢！當初你嫁給三子的時候，你嫂子跟你處的也挺好，你忍心看到她因為一點手術費就錯失良機嗎？媽在世的時候不是交代過嗎，我們都是一家人！」

我媽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倒是我爸，咬咬牙大手一揮。

「郭一帆，借給你二叔！」

「但是哥，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們家現在也入不敷出沒什麼錢了，這錢我們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理由正當且緊急，仿佛我不借出去這個錢就是我的罪過，就相當於扼殺了一條生命。

二叔跟之前很多人一樣，哭哭啼啼的來，高高興興的走。

除了一張欠條什麼都沒給我們留下。

4

之後又來了不少人，礙於麵子，我們隻好來一個借一個。

很快，幾近過年的日子，我的銀行卡日漸虧空，家裏的抽屜也平鋪擺滿了一張張欠條。

我本就入不敷出，再加上不知不覺間借出去的一屁股債，簡直相當於要了我的命。

看到我愁苦的模樣，爸媽也犯了難。

我媽狠狠道。

「說不借給他們，現在好了吧！本來高高興興回來過年呢，現在這麼拮據，連多買兩塊肉都不行了！說起來也怪你們那些親戚，沒皮沒臉的，倒是願意問一個小輩借錢！」

我爸被戳到了痛處，臉色不佳。

「說說說！有什麼好說的！又不是不還，人人都有點難處！咱們都是一家人，是親戚，誰還不缺個錢了？再說要欠條有欠條，不還就起訴嘛，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媽氣得不再搭理他。

我沉默了一陣。

「確實是。」

「爸，我看了看，這段時間陸陸續續我們已經借出去快二十萬了，我的錢也不是刮風逮的，現在更是連下年度的啟動本金都搭進去不少。」

我爸一聽這數字，嚇了一跳，也沒想到我們竟然借出去了這麼多。

他默默的去整理了下他們簽完字的欠條，按還錢日期從近到遠排了個序。

借過錢後，一切又恢複到了最初的樣子。

親戚們少有來往，最多也就是點讚之交。

說實話，這個年我們過得稀碎。

之前來往走動套近乎的那些親戚也不知道是怕我們要錢，還是因為覺得丟人不好意思見我們，反正他們過年時默契的一個也沒來。

別說來了，就連說個“過年好”的人都沒有。

爸媽想不通，我們借出去了錢，卻沒落得一個好話，而那些人更是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了。

他們不來，我爸也憋著一股氣不去，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來。

從除夕一直到初七，大家都不互相聯係，甚至一直延續到過了元宵節的時候，仍沒人主動提還錢。

我媽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這下更是忍不了了，連我爸的麵子都不甩了，直接讓我打電話問大姑要錢。

畢竟說到底，她借的是我轉出去的錢。

電話一直響了半天，對方才懶懶接起。

「大姑，是這樣，之前借給你們錢的時候一部分用的是我做生意的本金，現在我需要回去上班了，本金都不夠，您之前借錢的時候不是說了初五還嗎？現在早就也到時候了，您看是支付寶還是微信轉賬？」

對麵傳來嘩啦啦的搓麻將聲。

大姑懶散的聲音響起。

「真有意思，我又不是不還，這麼著急幹嘛？」

「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居然問我要錢？」

「一帆你這事可做得不對啊，我當初借錢的時候你可沒說是你生意本金，你爸隻說是你賺到的錢，現在老二老四他們把你家借空了，你就想逼問我要，這不是欺負我好說話嘛！」

「再說，我還沒問問你憑什麼借給老二十萬塊呢，你倒問我要錢了！看來你們還是有錢！我忙著呢，你要是用錢的話還是問老二老四要去吧，他們不也沒少借嘛！」

「你掙了這麼多錢，本來就該給親戚們也沾沾光的，你年紀小不知道，有時候啊，這人情世故可比錢要重要得多！之前發財不說帶上親戚們一起做，現在要錢倒是挺積極的！」

她迅速說完了那些話，趁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摁斷了電話。

我氣不過，給她發了消息。

【可是大姑，你別忘了還有欠條的，你說好還的，不能不講信用啊！】

大姑秒回。

【誰說不還了？我現在不是手裏沒錢嗎？等有錢了肯定還你。】

【你要是實在等不及，就起訴我唄，看看你爸同意不！】

5

我把手機遞給爸媽看。

我爸氣的一巴掌拍在茶幾上。

「這什麼意思！年後還錢是她說的，怎麼還翻臉不認人了！你等著，我給她打電話！」

說著，他就掏出手機給大姑響了過去。

可人家連接都不接，過了一會就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提示。

我好心提示。

「那是她給你秒掛了，就提示這個。」

我媽氣得在一旁嘀咕。

「這郭桂蘭太不是個東西了！白瞎咱們爽快借錢，還錢的時候倒裝上大爺了？又不是她一開始求爺爺告奶奶的給她家娜娜借錢的時候了？」

娜娜？

我想了想，給她打去了電話。

當然，我沒提她媽借錢這件事，隻是旁敲側擊的問她直播的怎麼樣，跟公會的矛盾解決了沒。

娜娜沉默了幾秒。

「啥？什麼公會？我是個人主播，壓根沒簽公會，哪來的矛盾啊？郭一帆，你是不是記錯人了？」

我心下涼了半截，草草應付後冷笑道。

「看，人家連借錢的借口都是編的。」

「娜娜說了，她壓根沒有公會，哪來的什麼違約賠償的？我看就是大姑自己需要錢打著娜娜的旗號來借錢的吧！」

我爸越聽越氣。

可歸根到底，都怪他曬那個破工資條。

晚上，大姑郭桂蘭在“老郭家族”群裏，將自己的通話截圖發了出來。

【@老二@老四你倆出來評評理，你們也是借過老三錢的人，他給你們打過這麼多電話嗎？我說多少次了，又不是不還，至於逼著問人要嗎？你別忘了郭桂林，我是你姐，我借你點錢怎麼了？你小時候沒花過我的錢嗎？】

【你成天說你兒子多有出息，我才借了兩萬塊你就追在我屁股後麵要，至於嗎？一點點錢就這麼看在眼裏，也不怕人說你小肚雞腸！】

【@郭一帆我就這麼說吧，我現在沒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家本金都沒了也不是借我錢借的，你問老二老四要錢啊！】

這群裏大大小小十幾號人。

除了我爸家四個兄妹，還有他們的老婆、丈夫和兒女。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和我爸被大姑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奇怪的是，大家都不說話，其他人更是假裝自己沒看到。

我毫不客氣，將她寫的欠條拍照發在群裏。

【不好意思啊大姑，年後還錢是你說的，現在已經到日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想當借錢不還的老賴還是想讓娜姐當老賴女兒？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不是嗎？】

大姑氣的發了好幾條60秒的語音。

我大概聽了聽，無非就是說我不應該這麼逼著她要錢，大家都是一家人，鬧這麼難看幹嘛雲雲。

後來甚至教訓起了我爸媽，問他們是怎麼教育孩子的，讓我掉在了錢眼裏。

我有些納悶，難道不是他們問我借的錢嗎？怎麼我借錢出去還成壞人了啊？

很快，其他人發話了。

二叔：【一帆，你們別太著急，這才過去幾天，總會還的！我們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

四姑：【小姑說句公道話，你現在發達了，但是別忘了你還有親戚需要反哺的！我們不指望你逢年過節給我們多少錢什麼的，就是平時生活裏應急問你借個錢，你也多寬容一下，錢是流通的，你隻有把錢借出去花出去才能賺更多。】

四姑父：【對！你現在有本事掙錢，也得有本事給自己掙臉麵嘛，為了這幾個錢弄的大家都不高興不值得！千萬別做那小人得誌、富貴忘本的事！我們都窮，不找你借找誰借？】

......

幾個親戚你說一句我說一句。

借錢的時候我是大爺，要錢的時候我倒成了孫子。

我掃了一眼，向著大姑說話的人都是問我家借過錢的。

蹦躂的最高的要數借錢最多的二叔了，他是百分百讚同“晚點還錢”這個道理的。

而四姑和四姑父則是覺得一兩萬是小錢，還不還吧。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的將他們簽過字的欠條發在了群裏。

大姑&二叔&四姑&四姑父：【？？？】

甩什麼問號。

我什麼意思你們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