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學群裏當年的班長正在賣力吆喝。

【10.2同學聚會，都來啊，地點大家都知道，咱們班花開的會所，正好吃飯娛樂一條龍。】

下麵還連帶著一個群收款通知。

[活動收款：你需支付2000.00元]

從畢業到現在，大學同學一年兩回聚餐。

均攤到每個人頭上的資金。

短短八年。

就從起初的每人一百，漲到了如今的兩千塊。

我二話不說直接退群。

這冤大頭誰愛當誰當，反正我是不當了。

01.

退群沒兩分鐘。

微信提示音就接連不斷響起。

【暉哥，點錯了？】

【顧暉你沒事吧？正聊同學聚會呢，你搞退群這出？給誰甩臉子呢？】

【老顧，到底同學一場，你這麼搞太不給人麵子了。】

【不是吧顧大學霸，兩千塊都出不起了？】

詢問的，罵街的，陰陽怪氣的。

各色消息瞬間鋪滿微信頁麵，除去一個這些年一直有聯係的，其他人我都直接一鍵刪除。

眼不見心不煩。

【我：沒，就是突然覺得挺沒勁的。】

【楊峰：那個暉哥，群裏現在罵的挺難聽的，尤其是馮子昂那幾個，你要不】

前半句發來，對話框上麵就一直停留在了【對方正在輸入......】上麵。

我回了句。

【罵幾句而已，不痛不癢，這事兒你甭管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楊峰的消息才回過來：【好吧，你如果真決定了，我就不勸了。】

看在我和他還有點兒情分的份兒上。

我好心勸了一句。

【峰子，馮子昂那幾個就是拿咱們老同學當提款機，這種同學聚會，實在沒什麼參加的必要。】

晚飯前發出去的消息，直到快睡了才收到回信兒。

【我心裏有數，那就先不耽誤暉哥休息了。】

嗬，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撇撇嘴，我沒再回他的消息，給手機充上電就睡了。

02.

轉天剛醒。

就見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挑了下眉，拔掉充電線拿過手機。

原來是另一個微信號。

昨天居然忘了把小號退了群，正打算點進群再退一次。

就瞥見那條導致我手機屏幕亮起來的群消息。

【馮班：@全體成員 老同學們，咱10月2號長豐會所不見不散，可別跟某些活不起了的人一樣，幾千塊的聚餐費都不願意掏，搞什麼臨陣脫逃這一出。】

明著通知大家聚餐時間。

實則就是借著各種機會嘲諷我。

也是得虧群裏還有不少同學小號在，每回聚餐收費隻點改過群昵稱的大號，不然我這小號怕還真成不了這條「漏網之魚」。

想到昨天楊峰跟我說過，我退群後不少人罵得挺難聽。

剛要劃上去看看昨晚的聊天記錄。

對話框就被一條又一條新冒出來的消息定了上去。

【兩千塊都出不起，我都不敢想咱們顧大學霸這幾年過得什麼日子】

【嘁，大學那會兒全班幾十個人，就屬他最愛裝逼，翻車了吧？活幾把該！】

【當年我就看他不順眼，一天天的好像全世界就他最牛逼】

【學霸唄，人不牛逼誰牛逼】

【成績再好有什麼用，這出了社會誰管你會不會念書】

【就是！還得是咱馮哥，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公司高管，有車有房還娶了個白富美，這才是人生贏家！】

罵人就罵人到一半還能去捧臭腳。

要不是被罵的是我，這不得大笑兩聲聊表敬意？

03.

從第一句吹捧開始。

恨不能爭相效仿詠鵝的駱賓王，來一篇《代馮子昂傳檄天下文》來聲討我這個膽敢退群的活不起。

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在如今的他們眼中。

有車有房迎娶白富美的馮子昂，已然算是走上了人生巔峰。

表現好點兒，沒準兒還真能從他指頭縫了討到點好處。

麵對老同學們五花八門的彩虹屁。

才在群裏發過消息的馮子昂，居然一直沒有露麵。

究竟是真在忙沒看到，還是看到了但因為想被繼續吹捧才不出現，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來都來了。

就先欣賞下他們的群魔亂舞吧。

窺群半小時。

直到老婆一通電話打來，我才後知後覺該起床了。

隻是在我即將按滅手機屏幕時，一條新發出來的消息，進入了我的視線。

【楊峰：嗐，我昨天好心勸他進群，人非但不領情，還說了好一通馮哥張哥他們的壞話，這種人就活該一輩子當個窮鬼。】

不窺群還真不知道，這個平時暉哥長暉哥短。

從畢業到現在，一直被我關照幫襯，還一臉老實相的楊峰。

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背刺了我。

行，既然這麼愛當兩麵三刀的狗腿子，那他可千萬別後悔。

關掉群聊，我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04.

著急忙慌趕去跟老婆彙合。

剛推開門，就對上了她經紀人敢怒不敢言，但還是忍不住欻欻朝我飛刀子的眼神兒。

皮笑肉不笑地跟我打招呼：「顧總來了。」

然後後退兩步讓開擋著門的身體。

衝這個一天到晚為我老婆操碎了心的打工人笑笑：「齊姐。」

我幾步跨到了正在吃飯的老婆身邊。

剛吃沒幾口飯。

手機又響了。

掏出口袋一看，忍不住挑了下眉。

「楊峰的電話，怎麼不接啊？」

瞥見來電顯示的老婆，搡了下我的肩膀。

我握住她的手，也不拒接，就隻按了靜音把手機扔桌上，直到對麵自己掛斷才移開視線。

應該是看出我情緒不對，老婆用食指在我眉心按了按。

「他惹著你了嗎？上周不還約著去喝酒了嗎？」

電話又來了。

瞥了眼手機屏幕，反正在場沒外人，

我就把退同學群的事兒，跟老婆講了一下。

「聚會一回要2000？我前段時間聽一個女演員聊起同學聚會，人家也最多一個人收200，您這同學可真夠獅子大開口的。」

齊姐震驚開麥。

助理妹妹滿臉「WTF」地開口。

「之前有次跟那位剛拿了影帝的周老師的助理吃飯，人都說周老師他們同學聚餐，每回也隻收2、300。」

瞧吧，這事兒放在日進鬥金的娛樂圈都有夠離譜。

群裏那些憨批，居然還一個個樂不滋兒的上趕著去當冤大頭。

這不是蠢是什麼？

05.

目送老婆進入頒獎典禮的會場。

剛準備開車回家。

電話響了。

拿出來一看，居然又是楊峰。

本想繼續置之不理的，不過想起早上打過的那通電話，我眉峰一條，接起了這通電話。

「暉哥！」

聽筒中，楊峰的語氣十分焦灼。

我不疾不徐應了聲，他才又接著往下說。

「上個月你幫忙牽線那個工程，本來談得好好的，今天對方負責人突然打電話說這次先不合作了，這怎麼回事兒啊！」

聽這口氣，真是抱上大腿了。

先前每次他給我打電話，每回都張嘴「暉哥」，閉嘴「您」，態度那叫一個恭敬。

現在倒好，二話不說直接質問上了。

還有臉問我怎麼回事。

「峰子，我也就是個中間人，你們合作的事情，我那朋友從頭到尾也沒跟我提過啊。」

「那你打電話問問啊！實在不行再請人家吃頓飯！我這一個月忙前忙後全撲在這次的合作上了，這要是突然黃了，我怎麼跟公司交代啊！」

楊峰語氣更急了。

先前那點兒因為有求於我而刻意擺出來的和氣，也被徹底打散，並重組成了趾高氣昂。

握著手機站在一簇昏黃的路燈燈光下，我不輕不重笑了聲，淡淡開口。

「峰子，你是說，讓我去打這個電話？」

連珠炮似的楊峰，才發了一個音兒就徹底卡了殼，連呼吸都變輕了。

過了好幾秒，他才又幹巴巴開了口，但口吻中還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責怪。

「你畢竟是中間人啊，要不是因為相信你你，我又怎麼會跟公司立軍令狀，現在對方突然說不合作，我總得想辦法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吧？暉哥，咱們兄弟幾年，你難道真忍心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

我現在隻恨不能對你落井下石了。

06.

路上車來車往。

車輛的鳴笛聲一陣陣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耳邊依舊充斥著楊峰堪比噪音的喋喋不休。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深得馮子昂陰陽怪氣的精髓，現在楊峰跟我說話時，十句裏就有八句要陰陽一下。

剩下那兩句，則深諳了居高臨下的說教。

哪怕，他打這通電話的本意是求人。

可說到一半，就跟群裏那些冤大頭一樣，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教育我的話術。

「暉哥，不是兄弟指摘你什麼，這回同學聚會的事兒，的確是你做的不太合適，哪怕不顧及同學情誼，咱們如今進了社會，肯定還是多個朋友多條路。」

「我知道你從在學校那會兒就心高氣傲，當然，你人長得帥成績好，傲一點也正常。」

「可你也現在也快30了，肯定還是得把賺錢養家放在第一位吧？就算你再不承認，馮子昂幾個現在確實是老同學裏麵混得最好的那波，哪怕是為了老婆孩子呢，說幾句軟話又死不了人，骨氣能當飯吃嗎？」

「你啊，就是傲氣慣了，以為現在還是上學那會兒，大家看在老師教授的份兒上都願意給你個麵子，你也別還一天天做著自己高人一等的美夢，不然總有你要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

他這是大有不把這幾年在我這兒低聲下氣的窩囊氣討回來，就誓不罷休啊。

眼見他沒有閉嘴的趨勢。

我懶得繼續聽下去，有些好笑地反問他。

「楊峰，你今天這通電話，是來教育我的？」

楊峰又卡殼了。

哪怕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我也想象得到他現在會是怎樣一副又憤又惱的模樣。

「差不多就得了，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呢？你願意跟誰混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還是勸你一句，別碗還沒放下呢就急著罵娘，你這幾年從我這兒得了多少好處，咱們心裏都門兒清，你應該不想真讓我攤開了跟你聊吧？」

楊峰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許多。

清晰無誤發出一聲譏笑，沒給他回嘴的機會，我繼續道。

「自己不愛當人愛當狗就算了，真當天底下的人都樂意跟你似的？懶得跟你掰扯，還蹬鼻子上臉了，往後啊，我就隻當之前自己瞎了眼，是人是狗分不清，你就安心當狗，別有事兒沒事兒衝我狗叫了。」

話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德性，還跟我這兒充上大爺了，他別把我笑死。

07.

在楊峰再次來電中調成靜音。

直到開車到家。

才有空再去看手機。

不出所料，在我開車往家駛的這段時間，楊峰已經把我八輩兒祖宗都罵完了。

但他顯然還沒解氣，還在群裏狂吠呢。

【楊峰：好心勸他兩句，他倒好，說沒兩句就給我劈頭蓋臉一頓罵！】

【楊峰：艸了，他他媽算個什麼玩意兒？】

【楊峰：活該到這兒會兒連個正經工作都找不著，一天天舔著老女人當小白臉，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照我看，別說2000塊了，伺候不好那些老女人，他估計連200塊都拿不出來！】

謠一造，上一秒還屬於楊峰獨角戲的聊天頁麵。

霎時間湧現出不知道多少人加入群聊。

【臥槽！昔日大學霸現在居然成了老女人包養的小白臉，這麼精彩？】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他當年不就是個走到哪撩到哪的渣男？我記得他當年好像還撩扯過咱們班花呢吧？@薛絨絨 薛班花，有沒有這回事兒啊？】

【薛絨絨：可能有吧，顧暉那會兒確實對我聽殷勤的，不過我不喜歡他那種徒有其表的，一直沒怎麼搭理他】

【哈哈哈哈哈這下算是實錘了！】

【難怪不樂意跟咱們來往呢，估計是怕被人看出來吧？】

【艸！一想到老子居然跟這種人是老同學，就覺得他媽的惡心】

【難怪當年在學校，輔導員那個老女人那麼偏心他】

【好家夥，那會兒就開始舔老女人了，嘔！】

群裏的人好像瞬間打了雞血。

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把我塑造成了一個除了跪舔女人就一無是處的廢物。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獲得某種心理平衡。

08.

等群裏義正嚴詞罵了我好幾十頁。

如今已經成為領頭羊的馮子昂，才終於姍姍來遲。

【馮子昂：好了好了，別在同學群聊這些跟大家不相幹的人了，倒胃口。】

他一開口。

上一秒還群情激憤的老同學們，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然後，他們又像往常那樣開始吹捧馮子昂。

懶得看傻逼捧臭腳，又恰巧有場跨過視頻會議要開，我索性關掉群聊開始工作。

等會議結束。

群裏不知怎麼又聊到了娛樂圈。

而他們現在的話題中心，儼然正是我老婆。

【誒，我看八卦號說，秦楚其實是靠陪睡上位，不止資本大佬，就連劇組的燈光師、攝影師，但凡對她有用的，都讓她睡了個遍！】

【那女的一看就是個狐狸精】

【嘖嘖嘖，我原本覺得她長得還挺清純，沒想到這麼騷啊】

【清純？娛樂圈跟這倆字兒有關係？】

【八卦號說秦楚從十幾歲進圈就開始了，有時候還不止陪一個，早都連生育能力都沒了】

【大佬們都不嫌臟？】

【哈哈，大佬不知道，但如果我有機會睡秦楚，肯定也不會拒絕的！】

【+1，那身材，一看就床上功夫了得！】

【誒，我還聽我在娛樂圈打工的熟人說，秦楚這幾年之所以資源這麼好，就是因為被一個神秘富豪包養了！】

【不是吧？富豪想要什麼女人沒有，非得包這種被人睡爛了的】

【沒準兒有錢人就好這口兒呢】

【我那熟人還說，圈裏有人見過那個富豪，頭發都白了！還聽見秦楚叫人爸爸呢！】

【靠！不愧是娛樂圈，玩兒得可真夠花的】

如果說，之前他們罵我給我造謠，我隻覺得可笑的話。

現在他們這麼惡意揣測我老婆，才真的讓我感到了什麼叫怒火中燒。

更別說！

他們口中那個所謂的，包養我老婆的神秘白頭發富豪。

其實是我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