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兒子放學路上被車撞。

幼兒園推卸責任拒不賠償，醫院臟心爛肺隻想坑錢。

一氣之下報了警。

警察和稀泥，話裏話外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拚著不蒸饅頭爭口氣，我拉橫幅怒斥公家係統黑暗，普通百姓生難活難生活難。

老婆不跟我一致對外還上趕著裹亂，非在這個時候跟我鬧離婚，披頭散發潑婦似的當街罵我。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兒子的傷早好了！」

果然應了唐公那句詩。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01.

兒子今年三歲了，正是該上幼兒園的年紀。

可幼兒園這種地方都知道。

小孩去了除了吃喝就是玩樂，半點正經東西都學不到。

純粹就是個割韭菜的地方。

架不住老婆要死要活跟我鬧，危言聳聽。

「你不讓兒子上幼兒園，就是毀了兒子一輩子！」

兩邊父母，家裏親戚更是輪番上陣來勸，到底雙拳難敵四手，為免家宅不寧，我隻能把兒子送去幼兒園。

但打從一開始就說好了，兒子去幼兒園我概不接送。

就算老婆氣到要跟我分房睡，我也絕不妥協。

我都退了一步了，他們總不能要求我一退再退吧？

老媽指著我的鼻子急得直跺腳：「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強種！」

強種。

雖然我並不認同，但這個稱號已經跟了我小半輩子。

什麼強不強的，分明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02.

這天晚上。

吃飯時跟老婆閑聊，她說起幼兒園的事。

「今天接球球的時候，老師說學校要統一組織今年新生交80塊的校園險，每個孩子都要交。」

一聽這話，我當即放下了筷子，嚴肅又認真地看住老婆。

「什麼校園險！我不都跟你說過不知道多少回，那些保險純粹就是騙錢的東西嗎！」

「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反正錢我已經交了。」

老婆瞥我一眼，皺了下眉：「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又沒讓你報銷，你嚷嚷什麼？」

我嚷嚷？

我看是她根本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明天立馬去幼兒園退錢！」

老婆眼睛瞪起來，扔掉夾到一半的菜把筷子撂下：「退錢？你沒事吧？」

雖然早知道老婆已經被洗腦洗得很徹底，但結婚幾年，我始終沒有放棄糾正她。

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能犯下這麼眼中且低能的錯！

「我跟你耳提麵命過無數遍，你就一個字都沒往心裏去嗎？」

眼見老婆撇撇嘴，大有把我的苦口婆心當成耳旁風的模樣，我隻得用力拿指節叩響桌子。

「那我今天就再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社保，新農合，還有各種商業保險，說白了，都是用來控製、洗腦甚至剝削平頭老百姓的手段！」

「可哪怕沒有地位權力跟這些手段抗衡，我們也絕不能就此放任自己隨波逐流！」

「不交社保，不入新農合，不買任何商業保險，就是我們目前唯一可以自保的方法，我已經跟你說過無數次，為什麼你還會上這種當！」

我越說越激動，還忍不住拍了桌子。

但老婆顯然並不領情，她嘴巴緊緊抿住，嘴角無限向下拉去，因為過去用力，下半張臉開始顯得有些猙獰。

03.

在我滔滔不絕隻有幾分鐘後。

老婆猛地站了起來。

因為動作太大，甚至碰到了椅子，她似乎咬了咬後槽牙，然後沒有任何語調地說道。

「行，退，但我沒這個臉去，你非要退就自己去幼兒園跟老師說！」

老婆叮鈴桄榔收拾了餐桌，期間還抱怨地嘟囔：「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看著飛快被掃蕩一空的桌子愣了愣，隨即表示不滿。

「我還沒吃完呢！」

老婆斜我一眼：「吃什麼啊，你那張嘴光說話就夠了。」

我簡直無法理解她這份突如其來的怒火。

「我說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好？咱們就是最普通的普通人，不自己想辦法自保還能怎麼辦？你個當媽的也是夠狠心，兒子還這麼小你就上趕著讓他受剝削受控製！要我說，這個幼兒園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去上！」

「看著吧，以後還不知有多少源源不斷的麻煩上排著隊找上門來！」

突然，正在廚房洗碗的老婆停下動作，回頭麵無表情看住我。

「沒完了吧？你再囉嗦，我就帶兒子回我媽家住，到時候你愛說多久說多久！」

她不樂意聽我還不樂意說呢！

簡直好心當作驢肝肺。

在老婆那雙似乎已經在醞釀風暴眼睛的盯視下，我把屁股從椅子上拔起來，端起水杯往客廳走去。

「還是孔子他老人家說得對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啪！」

廚房傳來一聲巨響。

瞧，這就是戳穿真相後的惱羞成怒。

04.

沒想過幼兒園實在滑不留手。

我連著兩天跟接孩子的老師提出要退保，都被對方用園長或財務不在的理由搪塞。

但，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第二天無功而返之後，我扭頭就給教育局打了舉報電話，詳細陳明了幼兒園的無恥斂財行徑。

「好的先生，您所說的情況我們已經充分了解，之後會就此事對幼兒園進行問詢調查。」

得到教育局的回複，我先放了一半的心。

接下裏，就該朝幼兒園揮出鐵拳了。

想通過兒子來剝削控製我，真是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第三天早上。

我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兒子去了幼兒園。

校門口，迎著年輕女老師狐疑的目光，我大聲道。

「你們幼兒園可真會斂財，嘴上說得好聽是為了孩子，究其根本還不是想從家長手裏拿錢？」

「家長送孩子上學是來接受知識，而不是讓幼兒園把家長當韭菜割！我也不怕告訴你們，幼兒園巧立名目亂收費的行為，我已經跟教育局反應過了，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希望你們不要執迷不悟，在錯誤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霎時間，校門口所有家長老師的各色目光都彙聚到了我身上。

他們絕對是被我的正義凜然給震撼到了！

畢竟沒人比我更清楚，在這個濁世間想要保持獨一份的情形，究竟有多難。

心虛理虧的園長急匆匆趕出來，親自把我領進了幼兒園。

這場拉鋸戰，終究是我勝利了。

05.

為了讓兒子親眼看看幼兒園究竟有多惡劣。

無論旁人怎麼花言巧語想讓兒子離開，我都沒有鬆開緊握著兒子的手。

「喬先生，」園長巧言令色：「你身為孩子家長也應該了解，三四歲正是小孩子最活潑好動且不懂保護自己安全的年紀，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我冷冷睨著他，不置可否。

說到底，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都隻是給人洗腦的話術而已。

利用父母對孩子的關愛，從而達到通過挾製孩子控製父母的目的。

「學校給孩子們上這個保險，主要也是為了讓做父母的沒有後顧之憂，畢竟無論對於家長還是學校而言，孩子的安危肯定都是擺在第一位的。」

「您一看就是個明白人，想必不會不理解學校的良苦用心。」

我嗤笑出聲：「不用給我戴高帽，也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你隻跟我，這保險費到底能不能退，能的話就甭廢話直接退錢，要是不能，那我就得打電話給教育局好好問問，到底是哪條法律法規，規定了小孩子上幼兒園必須得買這什麼狗屁校園險！」

園長戰術性喝了口水，隨後又試探著說。

「如果您是出於信不過我們，那這樣，您自己去外麵找信得過的保險公司買，然後把保單複印一份交給幼兒園留檔，您看行嗎？」

還出去買。

天下烏鴉一般黑，那些所謂的保險公司，為的也就是從老百姓手裏坑錢而已。

園長這麼勸我，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和那些保險公司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抱臂看住做不依不饒的園長，我正氣凜然道。

「不怕告訴你，別說這什麼校園險，就連社保、新農合，隻要是我喬奮強家裏的人，都統統不會上，所以你也不用跟我這兒磨嘴皮子浪費口水，這錢你能退退，不能退咱們就要麼教育局要麼派出所見吧！」

黑心肝的幼兒園。

當初家裏人非逼著把兒子送來時，我就知道以後的麻煩少不了，瞧，讓我猜著了吧！

06.

被我威武不能屈的氣勢震懾到。

這話一出。

做賊心虛的園長哪還有不同意膽子？

但到底沒能從我這兒騙到我的錢，園長一改之前假模假式的平易近人，一張臉拉得老長。

典型的兩麵派，但凡有丁點不符合他們心意的地方，立刻就會翻臉不認人。

「喬先生，退返的保險費一共是80元，你要現金還是轉賬？」

一個穿著短裙的女老師走進辦公室，一隻手裏拿著現金，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朝我示意了一下。

線上轉賬就意味著得加這個女老師的聯係方式。

我剛剛才得罪了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黃世仁，如果加了聯係方式，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利用這點來陷害我。

謹慎起見，我選擇了最安全的方法。

「現金。」

女老師把現金給了我，她眼尾嘴角都向下拽著，一副狗眼看人低的臭德行。

算了，我一個大男人不跟這種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一般見識。

07.

收好退回的保險費。

我剛準備走，園長突然開了口，但語氣已經跟之前截然不同。

「是這樣的喬先生，您既然退了保險，那未免將來發生什麼不必要的糾紛，我這邊希望您能跟園裏簽一份免責協議。」

我似笑非笑道：「哦，現在的學校連孩子最起碼的人身安全都不想負責了對吧？」

園長搖搖頭，但依舊堅持。

「您誤會了，這樣做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畢竟，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咱們也好省下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您說是吧？」

瞧瞧這副地主老財的嘴臉。

他這種如果活在六七十年代，肯定得被拉出去遊街示眾！

那個女老師也朝我看來，臉上擺出認定我今天是奔著這80塊錢來的表情。

心一橫，我答應了園長的無理要求。

「行，簽就簽。」

免責協議很快被打印好送來，我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隻是臨走前不忘告訴他們。

「別以為簽了協議你們就能以此對我兒子不負責，如果被我知道我兒子在學校被區別對待了，你們就等著關門大吉吧！」

園長隻是笑。

那女老師看上去倒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被園長攔下了。

她憤憤看了我一眼，明明理虧的是他們，倒像是我錯了。

簡直不可理喻！

07.

解決完心頭大患，我才安心去上班，路上時順便給老婆發信息告訴了她這個好消息。

隻是才到午休時間。

忽然接到了老媽打來的電話，張嘴就是質問。

「舒然說你去幼兒園把球球的校園險退了？」

我理直氣壯：「對。」

「校園險是學校統一組織收取的，怎麼就你要當這個另類？萬一以後球球在學校傷著碰著怎麼辦！」

「能怎麼辦？在學校出了事肯定得他學校負責！」

我真是不理解他們的想法。

難道就因為沒買這個保險，幼兒園就能對我兒子的安危置之不理了嗎？

就是因為他們總是抱著這種想法，才會讓那些別有用心的家夥趁虛而入！

「你就不能當那80塊錢是買咱們當長輩的一個放心嘛！」

老媽氣急。

我無語翻了個白眼。

「媽，我都跟你說多少回了，像這種社保、保險之類的東西，為的就是從咱們老百姓手裏騙錢！你怎麼還要明知是騙局還上趕著去給人家送錢呢！」

「又是你這套歪理邪說，誰家騙子騙錢隻要80塊？再說，別人都好好的交就你非得搞另類，你就不怕其它家長知道了，不讓孩子跟球球玩？」

老媽越說語氣越不好，我懶得跟她爭辯，但到底為人子，隻能耐著性子跟她解釋。

「您老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如果被我知道球球真因為這事兒在幼兒園受欺負的話，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篤定地說著：「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負我喬奮強的兒子！」

「你你你！」

老媽「你」了半天，最後撂下句「跟你說不清楚」就直接掛了電話。

08.

轉眼幾天過去。

看兒子每天回到家都開開心心，就知道幼兒園沒敢再鬧什麼幺蛾子。

家事處理好，我繼續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身為公司的模範員工，可不能一直把重心放在家裏。

周五中午臨下班前。

我正在做一周工作總結，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總結思路被打斷，看到來電顯示是老婆，我調了靜音反扣下手機沒接這通電話。

又過去半個小時。

看著自己完美的工作總結，我滿意地點點頭。

發送給老板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拿起手機的瞬間，才想起老婆那通來電。

按亮手機屏幕，來自老婆，爸媽，嶽母嶽母的十幾通未接來電，占滿了小小屏幕。

我不悅地撇撇嘴，暗自慶幸還好自己調了靜音，否則還不知道要被他們打擾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工作總結。

每回家裏有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這些人都會像現在這樣，沒完沒了地給我打奪命連環call。

真是煩不勝煩。

恰巧這時，老媽的電話又來了。

我邊往外走，邊接起電話，沒好氣道：「不知道我12點才下班嗎？才11點就開始沒完沒了打電話，讓同事領導看見了還以為——」

「閉嘴閉嘴！」老媽突然大聲嚷嚷起來：「工作工作工作！喬奮強！你心裏除了工作還有沒有老婆孩子！」

我愣了下，心裏越發不滿：「您有事就說事，好好的衝我嚷什麼嚷啊？」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深呼吸，沒來得及再去問，老媽明顯帶著哭腔的話音響起。

下一秒，我直接掛了電話，急匆匆跑出了公司大門。

09.

醫院大廳，我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好幾圈，終於在急診室見到了老婆。

心底一股股怒火忍不住往起躥，我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

「到底怎麼回事！兒子怎麼會被車撞？你到底是怎麼看孩子的！你還配當孩子媽嗎？！」

心頭火氣上湧，訓完老婆，我又扭頭看向幾個老人。

「早說了這破幼兒園不能上！就你們，一天天車軲轆似的在我耳朵邊囉嗦，非逼著我同意兒子上幼兒園，現在你們滿意了？這麼大點兒孩子就被車撞進了醫院，要是我兒子有個什麼好歹，我——」

「行了你！」

老媽開口打斷了我的後半截話。

在嶽父嶽母陰沉沉的臉色中，老爸招呼不打，直接一巴掌抽到我後腦勺上。

「孩子剛出事舒然就給你打了電話，你接了嗎？一天天的就知道工作工作，家都快讓你住成酒店了！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舒然，你摸著良心說，你配當孩子爸爸嗎！」

我摸著後腦勺怔了怔，想到這些年我為這個小家的付出。

本就洶湧的怒火徹底爆發。

「我工作還不是為了賺錢養家？沒我掙錢，他們娘兒倆能有好房子住？能吃喝不愁？不說別的，就方舒然從懷孕到生孩子，要不是有我在外麵工作掙錢，她懷孕期間能那麼舒坦在家養胎？生了孩子之後能有月嫂在家伺候她？」

「說我不配當孩子爸，沒我賺錢，球球早跟著他媽上街喝西北風了！」

「要死要活非讓兒子上幼兒園的是她，說了能一個人把球球帶好的是她，現在讓球球出了車禍的還是她！我還不能說她兩句了？！」

又不是我讓兒子被車撞的，怎麼還都衝我來了！

那今天就讓他們看看，我喬奮強到底是不是那個能任人揉圓搓扁的軟柿子！

10.

上一刻還鬧哄哄的走廊。

在我說完這通話後，徹底安靜了下來。

幾個老人目瞪口呆望向我。

而打從一開始就沒看我一眼的老婆，現在也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肯定是心虛了！

沒多久，急診室出來一個護士。

「孩子情況目前已經穩定下來，哪個是孩子監護人，先去繳下手術費吧。」

「我是孩子爸爸。」

劈手奪過護士手裏的單據，我盯緊一看，才發泄過得怒火再次蒸騰。

「處理個骨折就要收八千塊？你們這是什麼黑心醫院？！」

護士瞪大眼狡辯：「這位監護人，你孩子不是普通骨折，是左小腿粉碎性骨折，是要動手術的！」

「狗屁！」

我把單據隨手一甩，義憤填膺道。

「什麼手術！我看分明就是你們醫院要趁機騙錢！」

趁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我一個箭步衝進急診室，把小臉慘白的兒子抱了起來。

有醫生來阻止我：「誒這位家屬，孩子小腿粉碎性骨折，還不能亂動！」

「滾蛋！」我怒道：「什麼粉碎性骨折，我看根本就是醫院為了騙錢在這兒危言聳聽！我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你這種黑心醫生！我們不治了！」

騙錢騙到我頭上來了。

明明中醫館幾十塊錢正骨就能解決的事兒。

他們張嘴就要八千塊！

真拿我當什麼都不懂的冤大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