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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毛獅王黑毛獅王
一十四81

第1章

在穿書局勤勤懇懇地打了一百年工,我終於熬到了退休。

主神允諾我退休後可以隨意選擇一個小世界生活。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返回我的第一個任務世界。

新買的三進三出的大宅院一裝修好,我就歡歡喜喜地入住了。

隻是鄰居沒挑好,夜夜哭嚎,吵得人睡不著覺,我派小廝去交涉了好幾次,對方任舊不改。

豈有此理!

我決定親自去會會這個沒有公德心的壞鄰居。

炮仗劈裏啪啦一炸,效果良好。

不出片刻,一個黑毛獅王從牆頭翻了過來,看見我的第一眼,淚流滿麵。

【1】

有點眼熟,再看看。

今晚月亮不太給力,在雲層裏時隱時現。牆頭下的人本就麵如黑炭,此刻沒了月光,更是完美地融入了夜色。

別說看清他的五官了,再站遠一點,我都要以為那是個抽象的海膽擺件了。

我揉了揉眼睛,又瞪了一眼天上。

一陣風吹過,雲層散去些許,月光總算從天上漏下來一點。

別說,這惡鄰的身材似乎還不錯,跟我以前的那些個攻略對象有的一拚。

怪不得我會覺得眼熟,實在是主角和路人真的區別太明顯了。

難不成這位也是個故人?

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並不擔心對方能識破我的身份。

畢竟做任務時我用的都是別的身體,任務結束後,係統還會做好善後工作,保證沒人發現端倪。

“老板!剛剛發生什麼了?我在屋裏就聽見劈啪一陣響!”管家小王提著燈籠從旁邊的院子匆匆跑來,看見牆下黑影發出一聲怪叫,膽怯但主動護在了我跟前。

“你你你是個什麼東西?”

聲音抖成這樣了,還在逞強。小王還挺可愛。

“我告告訴你,有我我在這裏,你你你休想傷害我們老板一根汗毛!”

“你你你”,我學著小王結巴的模樣,單手拎起他的肩膀,把人丟到一邊:“你就別給我丟人了。”

我向前大步一邁,囂張地向對麵喊話:“喂!限你三分,不對,我數三個數,你立馬離開我的院子,回去好生睡覺,不要再來吵我,否則!”

我抬腿一踹,院中恣意生長的橘子樹發出哢哢聲響,不一會兒就攔腰折斷,倒在我的前麵。

“我就讓你猶如此樹!”

伴隨著小王“嗷嗚”一聲嚎叫,來人識趣地轉身翻回了隔壁。

我拍拍手,心情大好,準備回去睡個安穩覺。

“老板~你把我們的發財樹給砍了~它好貴的!要整整二百兩呢~”

小王哭得好像炒股賠了二百萬。

區區二百兩銀子,折了就折了,有什麼好吵的。

不過......

我折回來蹲在倒地的枝葉前,抬手摘了一片新鮮葉子,對著月光細細打量。

翠綠飽滿,掐下去能感受到些許汁液,怎麼看也就是棵普普通通的橘子樹,沒鑲金沒帶鑽的,憑什麼賣我這麼貴!

我看著很像那人傻錢多的冤大頭嗎?

“這是從雲城首富劉老爺家移栽過來的,據說旺財效果極佳!有價無市!別人想買都買不到呢!”

嘖嘖!原來是沾了名人效應。

小王手裏捧著枝葉,一幅心痛的模樣。

“別哭了。”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沒有這棵樹,你老板我照樣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老板,你根本不懂。”小王抹了抹眼淚,抱起橘子樹試圖把它重新安回去。

“五十兩,你現在立馬回去睡覺,別擱這鬼哭狼嚎。”我按了按太陽穴。

“好嘞,老板!”小王喜笑顏開,狗腿子似的諂媚笑道:“有吩咐您再叫我,賞銀我自己會在賬上劃,不勞您費心了。”

說罷,他屁顛屁顛地滾回前麵的院子去了,半點不見方才的可憐。

我打了個哈欠,一步一晃地朝臥房走去。

【2】

翌日,我睡到日曬三竿,出門時瞥見昨夜舊坑已栽新樹。

鬱鬱蔥蔥,乍一看和被我一腳踹斷的橘子樹別無二致。

“老板好!”小王嘴角咧到了耳後根。

“有價無市的發財樹今日打骨折了?”仆從隨主,能讓小王這麼開心的,一定是撿了大便宜。

“非也!非也!”小王搖頭晃腦,忽而眨眼瞥向高牆,伸手擋在嘴邊,偷摸笑道:“這是今早隔壁賠我們的發財樹,據說是從皇宮移栽過來的,比劉首富家的更能旺財!”

“......”

我怎麼不知道皇宮栽了橘子樹。

況且,隔壁住著的不是個普通老百姓嗎?如何能去挖皇宮的樹?

小王雖然處事機靈,但偶爾也略顯淳樸本色。

我也不想掃人興致,隻吩咐他不要在外麵宣揚,再備份薄禮還回去。

畢竟搞不好要做一輩子的鄰居,先打好關係,日後他若再吵得我睡不好覺,打起來也沒那麼多講究。

“我懂!”小王聽後眼睛一亮,“財不外漏嘛。放心吧老板,你交代我的,我都會辦妥當的!”

小王幹勁十足地出去巡視店鋪了。

吃過午膳,我打算去茶樓喝茶,順便聽聽最近的八卦。

一別多年,物是人非,我熟悉的上京早已翻天覆地了。

今日茶樓說書先生講的是《永樂傳》,講的是當今君上與其摯愛靜嫻皇後相知相識相愛相守的故事。

老先生娓娓道來,妙語連珠,每每講至精彩處,底下賓客高興地皆合掌歡呼,賞錢啪啪啪地投進台前的箱子裏。

雖然與事實有些許出入,但就衝著老先生的口才,我也是要給賞錢的。

欣賞完故事,又從客人嘴裏聽到帝後伉儷情深的現狀,我鈍感欣慰。

從茶樓出來,天邊殘陽半墜,車夫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經過鬧市時,我想起從前街尾那家很好吃的抄手,便向過去瞧瞧老人家是否還在營業。

“籲!”

車夫牽著韁繩往後一拽,馬車緩緩停下。

“東家,您說的那個小攤好像不在了,但是這邊有個‘陳記食肆’也賣抄手,您要不要嘗嘗?”

我掀開車簾,望著門匾上入木三分的四個大字,從馬車上直接跳了下去。

“你要來一起吃點嗎?”

車夫擺手,說家裏人已經做了飯,他回家再吃。

我便沒有再招呼,獨自進了小店,要了碗紅油抄手。

抄手上桌,撲麵而來的辛辣味道同記憶裏重合,我抬頭去看傳菜的老板,隱約看出了幾熟識。

“怎麼了客官?可是有什麼需要?”老板憨厚地問道。

“沒。”我搖搖頭,“隻是覺得你家抄手聞起來就很好吃。”

“哈哈哈,您喜歡就好。上京好多客人都吃不了這辣,我們店裏平日裏還是做雞湯抄手多一些。”

正說笑間,店內又來了新客,老板笑著迎了上去:“恩公,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給您煮抄手去!”

“等一下。我今日不帶走了,就在店裏吃。”

老板愣了一下,隨即抽下肩膀上的抹布,把桌子擦地鋥亮:“那您坐這兒等吧。”

耳邊傳來凳子挪動聲,我吹涼勺子裏的抄手,一口喂進嘴裏。

店裏後來又陸續來了好幾位客人,我吃飽喝足結了賬,離開時餘光無意掃見身旁顧客容貌。

一身煙灰色紗袍,上繡黑色竹葉圖樣,長發用一隻銀色發冠束起,劍眉星目,因吃了辣,唇色紅的滴血。

我心神一悸,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老熟人。

薛懷,男主的左膀右臂,苦戀女主卻隱忍不發,甘心奉獻的男二,當初沒少給我下絆子,千方百計阻撓我攻略男主。

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個紙片人計較。

我快步走出了店門,沒留意到身後凝視的目光。

有人緊咬牙齦,竭盡全力才勉強壓下心中震撼。

【3】

“老板回來了,今天在外麵逛得開心嗎?”

小王跟在我身後,邊走邊向我彙報今日查賬的情況。

“你做的很好!”聽到沒有店鋪虧損,甚至有幾家還比我接手之前盈利更多,我滿意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

“記得發工資的時候給自己劃獎金,還有表現優異的店長,也記得給他們獎勵。

我這邊沒什麼事了,你忙了一天,也早點去休息吧。”

揮退了小王,我也打算洗漱歇息了。古代沒有互聯網,夜間生活比較無聊,正適合我退休養生。

希望今夜我的好鄰居不要再作妖了,我美美地閉上雙眼。

「宋婉寧,你真是個傻子!全世界最傻最傻的傻子!」

我唰地一下睜開眼。

窗外鳥雀嘰嘰喳喳地叫著,陽光透過窗戶上的油紙,在地上描出一片方格紋路。

我揉了揉被方枕硌了一晚的脖子,尋思著今天高低也要換了這個中看不中用的老古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白天剛見過薛懷,晚上就夢到狗東西罵我了。

我翻身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敗火的涼茶。

叩叩敲門聲響起,小王問我是不是起床了,要不要差人打水洗漱,還有廚房一會兒該準備什麼早飯。

“別忙活了,簡單下碗麵就行。”

難得起一回大早,我踱步到前院的小花園裏,在一處向陽地上蹦蹦跳跳地跳操。

跑步是不可能跑的,鍛煉也是要鍛煉的。

“喝!”

趁我中場休息的檔口,隔壁院子裏也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不會是憋了一晚上,把發瘋時間挪到白天了吧!

說起來前天我把人給炸了,還沒好好看清鄰居的長相呢。

你說他壞吧,他被炸了也沒坑氣,還好脾氣地送來一棵橘子樹......

聽小王說,對麵人疑似老婆跟人跑了,他腦子一根筋,這麼多年都沒放下,每到夜深人靜,總忍不住獨自emo。

我僅剩不多的良心有些過意不去了。

找了把梯子,我爬上牆頭朝隔壁院子望去。

“唰——”

我身體向後一仰,頭頂花樹簌簌顫動,抖落一場花雨。

鄰居收了劍,抬頭朝我望過來。

“對不起,我方才練劍太過專注,沒注意到姑娘,你沒事吧?”

要命了!

瘋鄰居居然是薛狗。

【4】

薛狗態度不錯,親自帶了厚禮登門道歉。

仗著他不記得我,我又小小地敲了他一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防詐意識還是這麼薄弱,一點也沒有冤大頭的警惕和覺悟。

小王樂嗬嗬地送走財神爺,笑嘻嘻地跟我在背後蛐蛐薛狗。

“這薛公子人還怪好的嘞!您怎麼說他就怎麼做。沒來上京前,我聽說這裏的人可不好惹了,沒想到還有薛公子這樣良善淳樸的。”

“也難怪了,他這樣的性子,妻子跟人跑了,可不得天天以淚洗麵嗎?”

聽到小王的話,我忽然想起那晚薛懷頂著一頭雞窩,臉色黝黑,淒淒對著我流下兩行熱淚,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搞得跟鬼上身似的。

薛懷會是這種為情所困的戀愛腦嗎?他什麼時候成的婚,何時有的心上人,我怎麼不知道?

所謂的妻子還不會是他自己胡說的吧,為了掩飾自己對女主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意,所以特意捏造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不過此時據我離開已有七年之久,其中若有變故,我不清楚也屬實正常。

既然薛懷承諾了我晚上不再犯病,那我也沒必要刨根究底,好好享受生活才是正事。

“老板,聽說東市今晚有雜耍表演,要不要出去瞧瞧啊?”

“和平日街上那些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小王:“聽說是番邦小國的商團,他們那裏的舞蹈和咱們的不太一樣,聽說還有猛獸表演呢!”

“近來不少商販來京貿易,宵禁都往後挪了一個時辰,晚上城裏可熱鬧了。”

我看小王說這個頭頭是道,指不定跟多少人打聽過了,一看就是自己好奇想去瞧瞧,但又礙於我一直沒有實踐。

“好吧,那就吩咐廚房不用準備晚膳了,咱們出去吃。”

“好嘞!”

街上果然熱鬧非凡。

道路兩側均是小販的叫賣聲,燈火綿延不見盡頭,馬車行到鬧市街頭便被官兵攔下,牽到一處交了看守費,我帶著車夫和小王徒步進入街市。

小王是我從洪水裏撈起來的,從前生活在鄉下,很少見到這般繁盛夜市,一路上激動的左顧右盼,臉被燈光映得通紅。

我給了他一個錢袋,讓他自行去遊逛。

“那怎麼行!我得跟著老板你!”

我擺擺手,指著前麵一家酒樓:“我不想走了,就在裏麵等你。你玩夠了就回來找我,不會丟的。”

小王猶豫不決。

我嚇唬他:“你要是實在不想去玩,那咱們就回家吧!”

“老板~你對我真好!”

我摸摸他的頭:“去吧,想要什麼自己買,錢不夠了回來找我要。”我大手一揮,豪橫道:“今晚我買單!”

深知不能厚此薄彼,我也給車夫放了假,發了錢。車夫不似小王那般孩子氣,陪了我一盞茶後發現的確沒他的事,這才慢吞吞地下了樓。

我斜倚著窗戶,低頭望向萬家燈火,不遠處的人堆裏爆出一陣哄笑。

一名壯士單手舞動著一根棍,棍子兩頭似乎挑著兩個匣子,星星點點的火光從裏麵迸射出來,宛如流星一般,煞是好看。

我記得這在後世好像還是項非遺來著,於是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片觀賞起來。

“砰——”

包廂房門被人從外麵撞開,一團白影滾了進來,淳冽的酒香自門口散開。

我抻直了腰:“薛狗!”

【5】

薛懷睜開眼,看著四周陌生的擺設,宿醉帶來的頭疼讓他此刻有些不太清醒。

在床上發懵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東南西北來。

於是他起身,準備出去找人問問現在的情況。可剛一動身,四肢百骸傳來密密麻麻的酸痛,仿佛整個人從很高的山坡上滾了下來一般。

薛懷更加疑惑了,自己喝醉後還沒有亂跑的先例,而且應該也不會有人有膽子群毆他吧?

昨晚自己明明是去找宋婉寧來......好吧,雖然不清楚過程,但想來自己是被人報複了。

薛懷不由發出一聲寵溺的笑聲。

此時恰好有人進來,推開房門,扯著嘹亮的嗓音開始挾恩圖報。

“好鄰居,昨晚你喝醉了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我走到桌邊坐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盯著床上的人。

薛懷動手攏了攏領口,眼神乖乖落在被子上,耳尖泛起一點紅:“我會重謝姑娘的。隻是可否請姑娘回避一下,我......”

老古董!保守給誰看呢?怪不得老婆要跟著別人跑了。

我退到院外,體貼得給他關上了門。

薛懷很快就穿好衣服,束好頭發出來,他沒有對自己醉後舉動好奇發問,直截了當地問我一共需要賠多少銀子。

搞得我還有點不自信了,好像我是什麼惡霸碰瓷。

我囫圇伸出兩根手指,暗示他隻要給我二十兩人工搬運費就好了。

薛懷點頭說知道了,然後就拜別了我自行回家去了。

下午,小王抱著一個箱子興衝衝地跑來找我報喜:“老板老板!您可真是慧眼識珠呐!沒想到那姓薛的居然這麼有錢,隻是收留了他一晚,居然送來了二百兩銀子!”

“......”

我懷疑薛懷可能年紀大了,腦子也變得不靈光了。

處於對老朋友的微末關心,我找人偷偷打聽了下薛懷的過往。

“客人,您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我接過一摞話本,當即隨手翻了幾頁,浮光掠影。

“荒唐!你莫不是在戲耍我!”

這些話本裏幾乎把常見的不常見的精怪都編排了一遍,按在薛懷娘子的身份上,更有甚者直接說薛懷精神不正常,自己幻想了一個不存在的老婆。

跑腿苦著臉:“小人哪兒敢呀,客官!您讓我幫您打聽那位的風月故事,這就是坊間流傳的全部了!

不過是有人將其編成了話本,您要找人問話的話,還不一定比我找的這些全乎呢。

那位的妻子真真就是憑空蹦出來的,就連那位的侍從也覺得莫名其妙,您說說看,這可不就是魘著了嗎?虛幻之人,可不就得靠想象嗎?”

我眉頭直跳:“怎麼就是假的了?難道薛懷中意的人不是宋永樂嗎?”

跑腿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賊眉鼠眼地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喝止我:“你不要命了!這麼敢想!薛將軍才不喜歡那位呢!你可不要亂說!若是惹了事,可別牽連到我。”

跑腿很快就溜沒了影兒,我隻好抱著一堆話本慢吞吞地往家裏走。

薛懷不喜歡女主,那還能喜歡誰?

“你很在意這個問題嗎?”

嗯?我怎麼好像聽到了薛狗的聲音。

堆在臉前的書被人從前方抽走,我和來人對上了視線。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都走到家門口了,還正巧遇上了薛懷,又正巧不小心把心裏話禿嚕出來被正主聽到了。

我揚起一個假笑:“沒有啊,我又不——”

“薛懷心悅之人,名喚宋婉寧,是宋府的遠房親戚,家中出事後不遠千裏來投奔,我就是在那時與她相識的。”

我驚訝地看著他。

“隻是她後來突然消失不見。我一覺醒來,發現除了自己已經沒有人再記得她。

所有人都忘了,就好像這個人真的沒有存在過,這一切隻是我的幻想一般。

我的記憶那麼深刻,那麼清晰,我並不覺得自己瘋了,大夫也說我沒有問題,可這個人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證明她的存在。

姑娘,你覺得她是真是假?”

我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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