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我幹了幾年下屬,親爸突發腦溢血去世,再加上債主上門,走投無路來到了我跟前,跟我借80萬。
我想也沒想借了,後續他又跟我借2萬,我手頭緊張便沒有再借。
不曾想,他卻私底下咬牙切齒的罵起了我:「我在他陳子譙手底下幹了這麼多年,就算沒用功勞也有苦勞吧?可他倒好,自己豪宅住著、豪車開著,一年進賬少說八位數,可到頭來呢?」
「嘴上說沒錢,可扭頭就給公司換了輛六七十萬的車,明明那麼有錢,但就卡著最後兩萬不肯借給我,他就是故意要讓我難堪,要逼死我!」
我:??
01.
「譙哥,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爸留了那麼大個窟窿下來,我要是......」
小羅隔著辦公桌坐在我對麵。
二十七八年紀的男人。
胡子拉碴,黑眼圈幾乎要掉到下巴,還有那雙通紅的、爬滿了紅血絲的眼睛。
他用哀求又難堪的眼神看住我。
「五十萬,再有五十萬肯定就夠了,不然我們這一家子老老小小連個住得地方都沒了!」
「你先別急,慢慢說,有什麼困難咱們一起想辦法。」
給他倒了杯水,我起身招呼他去旁邊的沙發上了。
塌著肩膀,佝僂著背的小羅,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坐到沙發上。
誰能想到。
不久前還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隻過了不到一個禮拜,就成了這副落拓模樣。
「現在我家房本被借貸公司的人捏在手裏,我名下就一輛車,到處問了個遍都說隻有車的話,最多能貸三十萬。」
小羅憤憤道:「我是真沒想到,我爸他…」
說著,他止住話音,重重閉了閉眼。
再看向我時,兩隻烏沉沉的眼依舊被乞求填滿,語氣中卻帶著藏不住的憤恨。
「他一蹬腿兒走得幹脆,倒把這一屁股債留給了我,整整二百萬啊!我媽都說她從沒見過那筆錢!」
「現在親戚朋友都讓我借了個遍,就剩五十萬的口子,我就想著......」
像是覺得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小羅沒有血色的嘴張了張,最終顫抖著閉了起來。
但即使沒說,我也知道他今天來找我是為什麼。
看著麵前的年輕人。
回想他這幾年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哪怕知道世界上還是白眼狼居多。
終究忍不住心軟了一次。
「好,」我歎著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賬號給我,我這就讓小王給你打款。」
公司的錢肯定不能動,這筆錢還得我自掏腰包。
小羅邊擦不斷淌出的淚,邊不住地說感謝。
02.
晚上到家。
老婆在飯桌上問了小羅的事。
得知我借錢後,瞪了眼。
「陳子譙,那可是五十萬啊!咱家這個月的房貸,兩個孩子的學費,家裏老人的生活費,你就什麼都不管直接把錢借了?」
我忙安撫她:「管,怎麼不管,這些錢我心裏都留著呢,你先別著急。」
聽到我留了錢,老婆這才勉強消氣。
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幾句。
「你也真夠心大的,他要是個白眼狼,回頭人家把借貸公司的錢還了,工作一辭,電話一還,直接來個人間蒸發,你找都沒地方找去!」
說到底,她還是不高興我把錢借給了小羅。
但與其說不信她的話,我更不願意相信小羅會是個白眼狼。
「他跟了我好幾年了,工作上盡心盡力,平時對同事也都挺熱心,不至於幹出這種事。」
「再說,這錢借都借了,你難道要讓我再要回來?」
老婆瞪起眼盯了我好一會兒。
最後把碗一推,氣呼呼站起身就要走。
我趕緊把人拉住:「飯還沒吃呢,去哪兒啊。」
老婆掙開我的手,回頭又瞪一眼。
「吃什麼,氣都氣飽了!」
最後撂下句:「今天你洗碗。」
就趿拉著拖鞋去回了房間。
03.
第二天。
我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乎,小羅又來了。
他敲敲門推開,然後一臉為難地站在門外。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就猜到怕是又要有事相求。
果然。
等他進來坐下後,一開口就是又要借錢。
「譙哥,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家裏幾個原本答應借我錢的親戚朋友,昨天突然都反口了,要麼說最近手頭緊,要麼說家裏老人生了病,反正就是拿不出來錢幫我,我隻能厚著臉皮再來求您了。」
小羅苦哈哈地望住我,佝僂著上半身,活像隻命不久矣的蝦子。
我剛要張口,眼前又浮現出老婆對我怒目而視的模樣。
自從結婚以來。
我還是頭回見到她這樣怒發衝冠。
於是,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說出來時換了個樣。
「還差多少?」
小羅立馬:「五十萬,就差五十萬就還幹淨了。」
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看著那叫一個可憐。
「譙哥,我是真想不到還能求誰了,我什麼人你清楚,要不是真走投無路了,我肯定不會跟您張這個嘴。」
不止表情像要哭出來,聲音都帶了點兒哽咽。
小羅的性格我了解。
從進公司第一天起,他就是全公司上下最直來直往的一個。
別人忙著交際的時候他在工作,別人忙著巴結的時候他還在工作,也正是因為這點,哪怕他不是全公司工作能力最強的那個,我也難免會高看他一眼。
可以說,要說公司哪個員工對公司最盡心竭力,除了我這個老板就非他莫屬了。
小羅這些年來對公司的鞠躬盡瘁,老婆昨晚對我說的那些話。
在我腦海中不斷交戰。
你爭我奪,此消彼長。
所以,看著眼前小羅狼狽憔悴的模樣,我再一次心軟了。
剛要說話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看到老婆發來消息的瞬間,我立刻冷靜了下來。
[陳子譙,你可別忘了,升米恩鬥米仇。]
04.
認識小羅這麼多年。
我還是頭回見識到他這麼能說會道的一麵。
是的。
哪怕老婆的消息讓我腦袋可以保持冷靜。
但麵對眼巴巴的,而且已經哭出來的小羅,我還是沒能做到狠心到底。
可五十萬實在太多了,我最終又借給了他三十萬。
並衷心希望他能盡快籌到最後的十萬。
知道我又借錢給小羅後。
老婆扔下一句。
「真是一個敢要一個敢給。」
氣衝衝去了丈母娘家,還放話小羅一天不還錢,她就一天不回來。
得虧兩個孩子上的是寄宿學校,不然肯定也要被帶走。
據我所知,哪怕是個直腸子。
這些年的生活工作中,小羅還是交到了不少朋友。
而且大部分都是不缺錢的主兒。
我以為,最後那十萬他應該很快就能湊齊。
他也同樣跟我保證過,隻要湊齊錢還玩借貸公司的債,他會立馬去銀行做正規房本抵押貸款,隻要資金到賬絕對第一時間先還我的錢。
對於我的這番話,老婆還是那句換湯不換藥的話。
「哼,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然後就掛斷了我好不容易才打通的電話。
握著手機,聽著耳邊傳來的「嘟嘟嘟」忙音,我深深歎了口氣。
雖然但是,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小羅了。
05.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周過去了。
已經消失了整整一個禮拜的小羅。
依舊沒有任何音訊。
我每天24小時待機的手機,甚至沒收到他哪怕一條短信。
隨著時間逐漸拉長,我心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而老婆,自從回了丈母娘家,也已經有段時間沒聯係過我了。
該不會真要做有生以來第一次冤種了吧?
直到半個月後。
小羅終於露麵了。
「譙哥。」
小羅衝我幹巴巴笑了聲,可看他現如今的樣子,實在不像個已經還完債的人。
我揚了下眉,當做跟他打招呼。
小羅猶豫著朝我走來,神情間多了幾分局促。
見狀,我暗暗掂量了下,剛要說話他卻開了口。
「對不住啊譙哥。」
這話一出,我的心隨之沉了下去。
我沒再開口,隻等著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小羅在我麵前坐下,仍舊是那副佝僂著背的蝦子模樣,長久的沉默後,他嘴唇翳動著出了聲。
「譙哥,您看…能不能再借我兩萬,就兩萬,真的,我隻差兩萬了,我保證,等把借貸公司的這筆錢還完,我立馬去銀行把房子抵押了做貸款,一下款就第一時間把錢還給您......」
06.
跟前兩次麵對小羅時候的心情不同。
現在的我,看著他這副淒淒慘慘戚戚的樣子,不僅心軟不了一點,甚至有點想笑。
已經快一個月,我以為他已經還完了債。
結果他告訴我還差兩萬。
真的,我差點兒都要笑出聲了。
「第一回你跟我張嘴,我二話不說拿了五十萬給你,然後你又來了,又說要借五十萬,是,這回我沒給你這個數,但三十萬已經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錢了。」
「公司的情況你知道,外麵拖著的那些工程款一直要不回來,每個月還有五十多個員工等著開工資,我也有老老小小一大家子要養活,你難道真要讓哥兜裏一分不剩?」
隨著我說出的話,小羅的臉一點點漲紅。
都是男人,更別提我也有過這種經曆。
當然清楚張嘴跟人借錢有多難。
所以從他第一次跟我開口,我就一直在盡量為他著想。
哪怕老婆跟我翻臉回了娘家,也還是盡己所能幫他。
可他呢?
他有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過嗎?
沒有,他不僅沒有替我著想,甚至還因為我的一時心軟得寸進尺了。
「哥......」
小羅蜷在椅子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是真沒臉見你,可所有親戚朋友我都問遍了,可沒人願意借錢給我,我連車都賣了又跟丈人丈母娘拿了點才湊了一百來萬,哥,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啊哥,求你了,就兩萬,真的就隻要兩萬了!」
好嘛。
我說呢,他怎麼就盯著我一而再再而三來借錢呢。
感情從頭到尾,就我一個冤大頭借給了他錢?
麵對此時此刻的他。
我甚至已經不願意去深究。
到底是別人不願意借給他,還是我太好說話,他才隻拽著我這隻肥羊一直薅。
07.
辦公室裏隻剩下小羅的啜泣聲。
可惜,這次我的心堅如磐石。
在小羅滿臉哀求的神色中,我不容置喙地下了逐客令。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我把自己扔進椅子裏,長長歎了口氣。
現在我也沒其他盼頭了。
隻希望他能盡快把欠我的錢還了。
不過在此之前。
充分認識到自己這次徹底失誤的當下,我選擇先把老婆哄回家,還得再鞏固一下夫妻感情。
晚上。
一下班我就趕去了丈母娘家。
進門後,就見老婆正冷著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心底默默給自己打了個氣。
我小心翼翼湊過去:「老婆,我知道自己錯了,你放心,以後再有這種事兒,肯定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老婆抱臂睨我一眼,又輕又快地哼了一聲。
說實在的,早在當年追求她的時候,我就愛死了她這個小模樣。
「老婆,我真知道自己錯了,別生氣了好嗎?你都好幾天沒回家了,我太想你了。」
丈人丈母娘都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可能礙於當著爸媽的麵不好發作,老婆抿抿嘴說道:「僅此一次,如果再有下次——」
「沒有了沒有了!我發誓!」
猜到老婆要說什麼,我忙不迭截斷了她的話。
轉過頭來端詳我許久,應該是確定我說的話全部發自肺腑,老婆總算勉為其難點了頭。
08.
又一連十來天,小羅沒再出現過。
本來念在他這些年既有功勞又有苦勞的份兒上,還想再耐心等幾天。
但幾天後的一場酒會,讓我徹底看清了他的真麵目。
這是一場一年一度的酒會。
為的就是讓我們這個圈子的人交際交際,互通一下有無。
往年,這種場合我帶的人都是小羅。
想著也是能讓他在各種老板麵前混個臉熟,哪怕以後不跟著我幹了,自己也不至於抓瞎。
可惜呐,一片良苦用心終究還是喂了狗。
酒會上觥籌交錯,人們推杯換盞聊得不亦樂乎。
接過一個同行遞來的名片後。
我將酒杯交給某個侍應生,轉身往衛生間走去。
剛到門口。
一道因為隔著門而顯得有些發悶,與我而言卻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準確無誤落在了我耳朵裏。
「太感謝了姚哥,這回要不是你仗義出手,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