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陪老媽,沒想到剛住了一天,住家保姆就給我甩臉子,跟我媽告狀:
「妹妹,不是姐姐挑撥離間,你聽過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吧?」
你說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結婚了還住娘家算怎麼回事?她再住下去,我做飯也需要多做一個人的,洗衣服也得多塞兩件!你知不知道給我造成了多大的工作壓力?」
我:???
這是真的把自己當自家人了啊。
1
我一直覺得,我媽命不好,甚至挺慘的。
要是早十幾年,網絡像現在一樣這麼發達的話,她大小也能當個幾萬粉的賣慘博主。
我出生的時候,因為是個女孩,爺爺奶奶跟我不太親近。
明明我媽是在奶奶家生產坐月子的,奶奶卻不肯照看我們,偏要花一個多小時坐車去鎮上看二叔家的兒子。
我媽坐月子時吃的紅雞蛋和補品,都是二嬸嘴裏剩下的。
不光這樣,她對我媽的任何需求都置若罔聞。
有一次,甚至差點讓正在浴盆裏洗澡的我溺死。
我媽一怒之下,連月子都沒做完,連夜收拾行李就抱著我回了姥姥姥爺家。
從這之後,一直到爺爺奶奶離世時,我都沒再沒回過老家。
後來我爸趕上了時代快車,勉強發了筆小財,我家經濟寬裕了點。
他倆的服裝生意越做越大,我媽經常跟我爸兩個人去南下檔口選衣服進貨,我就成了留守兒童。
可好景不長,後來大概是經營不善,再加上網店的興起,實體店最終還是倒閉了。
我爸氣不過,又跟別人一起合夥開了火鍋店。
因為用的是重慶的秘方和空運過來的食材,定價不便宜,再加上選址的地理位置不太好,沒幹兩年也倒閉了。
我爸覺得自己幹啥啥不行,又經曆了爺爺奶奶去世的打擊,一時接受無能,開始擺爛了。
一個以前不喝酒的人,竟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把“酒是糧食精,越活越年輕”掛在嘴邊,每天晚上都出去跟朋友喝酒發泄。
他不舍得打我,也不敢打我媽,對我倆的攻擊隻停留在言語層麵,但被罵的時間長了,誰都受不了。
我媽幾經斟酌,還是選擇帶著10歲的我跟他離婚了。
離婚後,我爸徹底自暴自棄,一次酒後失控跟人發生了矛盾,一對二把對方都打成了多處骨折,人家不要錢、不要道歉,隻要他蹲監獄,他被判了三年。
我媽怕他將來連累我,氣得給我改了姓,一個人帶著我過日子。
單親媽媽的日子並不好過,她不僅得負責我的日常開銷,還得承擔我的各項學費和書本費,“錢”這個字壓的她喘不上來氣。
可盡管這樣,她還是堅持了下來。
也幸虧我爭氣,自從高中開始就沒有用過家裏的錢。
高考的時候,我發揮超常,考的不錯,但為了給家裏省錢,為了減免學雜費、拿獎金,高分低報,草草選了個本地的二本。
因為這事兒,她好長時間沒理我,嫌我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可她不知道,我隻是心疼她太累了。
我在本地上大學,每逢周六日就回來陪她,日子就也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可沒想到接下來不過三四年,我姥姥姥爺就因為疾病相繼離世。
我長大了,我媽終於可以不再堅強了。
姥姥出殯前一晚,她在醫院哭暈過去三次。
她紅著眼睛告訴我,她失去了爸爸和媽媽,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再也沒有人像她愛我一樣愛她了。
第二天我們去殯儀館等火化的時候,Led屏幕上滾動著的是使用不同骨灰盒的不同規格的火化儀式。
我媽掃了一眼,啞著嗓子問我。
「小悅,你知道為什麼有人用的是高級骨灰盒,有人用的是普通骨灰盒嗎?」
我搖搖頭。
她扯了扯嘴角。
「因為用高級骨灰盒的那些人,最愛他們的人還健在。」
我掃了眼,恍然大悟。
2
自從姥姥姥爺離世以後,她好像變了很多。
但我不知道她具體哪變了,又變了多少。
因為當時的我恰逢大學畢業,在忙很多事,忙著寫論文、忙著畢業、忙著實習找工作、忙著掙錢,卻唯獨忙漏了她。
好容易等處理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工作穩定後,又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在朋友的介紹下,我跟老公相親認識了,處了兩年後對彼此感覺都不錯就結了婚。
出嫁的時候,我媽特意從自己的積蓄裏給我準備了五萬的嫁妝。
某一天夜裏,她突然給我打電話。
「小悅,你過的怎麼樣?身體好嗎?」
彼時的我正在處理工作文件,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她。
勉強聊了幾句,她就不說話了。
聽著對麵無盡的沉默,我不知怎麼了,莫名有點心煩意亂。
「沒事我就掛了,明天還得上班......」
話音未落,我媽就接了上來。
「那個,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我頓了頓。
「壞消息吧。」
她呼吸驀的急促起來。
「今天體檢報告出來了,我,乳腺癌。」
最後幾個字能聽出來,明顯略帶哭腔。
我隻覺是晴天霹靂,我還沒來得及盡孝,她怎麼就病了呢。
「好消息是早期,割一個就能活,看來運氣好的話,我還得再麻煩你幾十年呢。」
那晚,我蒙進被子裏,哭的泣不成聲。
後來,我陪著她做完了手術,看著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她,我忍不住犯嘀咕。
你說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倒黴呢?
畢竟是開刀做過手術,生病後她的身體每況日下、不比從前,甚至走的時間長些都忍不住大喘氣。
我想把她接過去跟我們一起住,平日裏我也能照顧到她。
可是她拒絕了。
她摸摸我的頭發。
「你說哪個女婿想跟丈母娘住在一起的?就算他願意,我也不願意。你們兩個的日子,你們好好過就行了。」
可她身體不好,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我也不放心。
在我的再三堅持下,我們都讓了一步。
她同意雇個保姆照顧她的日常起居,我同意她獨居。
但她的要求是,這個人得她來選,工資她付,其他的我都不用管。
我欣然同意。
同事給我推薦了家不錯的家政公司,在那兒,我媽選好了照顧她的人——陳姐。
她告訴我,在一幹保姆照片裏,她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人,長相隨和麵容慈善,很合她的眼緣。
我不放心,偷偷去見了兩次。
整個人幹淨利索,看上去性格不錯,眼裏也有活。
大概給她介紹了下我媽的情況後,她就一口接了下來。
「沒問題!你媽比我小幾歲,我就做主叫她妹妹了,妹妹不容易,身體也不好,我是村裏來的,力大如牛,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放心,你去過你的小日子,你媽這裏你就交給我吧!」
我點了點頭,看她拍著胸脯打保票的樣子還有點感動。
所以我想了想,除了我媽每個月給她開的工資外,逢年過節的時候我也會偶爾給她發個紅包什麼的,算是獎勵她了。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陳姐竟然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
3
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矛盾始於安監控。
保姆住家沒多久,老公就跟我提出要不要給家裏安個監控。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
「不是有保姆嗎?安什麼監控?」
老公歎了口氣。
「我該說你是聰明還是傻啊?現在的保姆十個裏有八個沒那麼好對付,網上那些例子你看的還少嗎?動手打老人的、貪錢私吞的、手腳不幹淨的......監控雖然沒啥用,但安一個多少能震懾她一點。再說萬一她出去買菜什麼的,你媽身體不適,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啊!」
我想了想,他說的有道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保姆雖然看起來和善,但又沒有接觸過,誰知道是不是個善茬?
想到這裏,我給我媽去了電話。
「媽,我在網上買了個監控,打算給你那安過去,就放客廳,不會打擾你們生活。我們都不在身邊,萬一你出個什麼事兒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看到,您覺得呢?」
我媽猶豫了一下,但看我興致滿滿,還是同意了。
拿到監控的第一時間,我就打車趕了回去。
因為事先沒打招呼,看到我的時候,他們顯然有些懵。
尤其是陳姐,她原本大概是躺在沙發上的,我開門後瞬間一骨碌坐了起來,還微微皺起了眉。
「小悅?你怎麼不說一聲就突然回來了啊?」
我壓下心頭的不快,這是我家,我回來還得向她請示嗎?
剛準備開口問我媽去哪了時,就見她帶著圍裙、端著盤水果從廚房走了出來。
看到我回來,她忙放下東西過來拉我。
「快坐吧,都回家了還站著幹什麼?」
我掃視了一圈,除了剛才睡的一團亂麻的沙發,別的倒都妥妥帖帖,家裏收拾的也挺幹淨。
我將手裏的快遞盒放在茶幾上,半開玩笑衝我媽道。
「你怎麼去忙了?醫生不是說讓你多休息嗎?你不知道,我剛才一開門回來,還以為躺在沙發上那個是你呢!差點叫錯人了!感情是陳姐啊!」
陳姐搓著手,訕笑道。
「不好意思啊小悅,你不知道,我是因為......」
她還沒說完,我媽就接了過去。
「陳姐前幾天早晨去買菜,不小心從樓梯上踏空崴了腳,我能幫一點是一點,再說我也沒幹什麼,都是家裏的活,也不重。」
前幾天?也就是說,我媽不一定伺候了她多長時間?
陳姐點點頭,賠著笑看著我。
我“嗯”了一聲,轉身對我媽道。
「快遞回來了,我給你安上。」
陳姐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隻是死死盯著我的快遞盒,仿佛想知道我到底買了點什麼。
將監控從包裝盒裏掏出來的一瞬,能明顯感覺她呼吸變得不平穩了。
下一秒,陳姐驚恐的看著我。
「小悅!你居然在家裏安監控!你這擺明了是不放心我啊!」
我搖搖頭。
「啊?你誤會了陳姐,我怎麼會不放心你呢?畢竟給你的工資也不少,為了掙錢想你也會好好幹的吧?我媽說了,你要每天出去買菜、倒垃圾,晚上飯後還有溜達消食的習慣,萬一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媽生病了怎麼辦?安個監控大家都放心。」
「您放心,不該按的地方我們可沒按,您的臥室、衛生間、盥洗室之類的地方,我們都不會安,您也不是24小時暴露在畫麵內的。」
陳姐臉色陰鬱。
在我站在梯子上調整位置的時候,她噙著淚重重哀歎一聲,緩緩開口。
「沒想到我盡心盡力幹了半個月,東家女兒竟然還不放心我!這樣吧妹妹,你把工資給我結一下,我不做了。我上過這麼多戶,還沒人在家裏安監控監視我的呢!你媽媽又不是小孩、也不是臥床不起不會說話的老人,她受什麼委屈也會跟你們說的,何必這樣糟蹋我的一片真心呢?」
「我拿你媽媽當妹妹,拿你當孩子,你們一家竟然這麼對我。妹妹,就按我之前跟你說的,你少給我點,我們這段緣分就到這裏吧。我回去還得照看我那個傻兒子......」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什麼新型招數,苦肉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