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高考狀元後,爸媽逢人就去炫耀,說他們兒子將來要成為領導。
村民們冷笑:「當領導的都薄情寡義,你們兒子要是當了大領導,肯定不會認你們的,嫌棄你們的。」
「到時候你兒子家裏有保姆,出門有司機,身邊有保鏢,你們連他的麵都見不上。」
「他享受榮華富貴,你們在家裏吃糠咽菜,我要是你們,就多打工攢養老錢。」
漸漸的,爸媽聽多了這樣的話,竟思想也跟著變了......
1
鎮靜劑的藥勁過去,我緩緩睜開眼睛。
我想要坐起來,卻動不了。
我是第四次被送進來了。
送我來的人,是我的親生父母。
父母說他們托關係給我聯係了一份去工廠當保安的工作,讓我去上班。
無保險無月休,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月薪三千。
我不同意,他們就生氣了。
說我對不起他們的養育之恩,浪費他們的一片苦心,說我不知好歹,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
我們之間爆發了爭吵,吵得很厲害。
母親尋死覓活,父親暴跳如雷。
眼淚和大棒完美配合,逼得我無路可退。
我剛要爭執,就被父親一鐵鍬拍了回去。隨後輕車熟路撥打了精神病院的電話,說我又犯病了。
我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父母還滿臉委屈地向醫生告狀,說我情緒暴躁,有暴力傷人的傾向。
望著眼前熟悉的房間,我眉頭皺了皺。
2
曾經的我,也是天之驕子。
是父母的驕傲,同學的榜樣,老師的得意門生,旁人眼中羨慕的對象。
很小我就展現出超人的智商。
一年級考試全級第一。
二年級開始自學小學課程。
等到三年級的時候,我已經覺得小學課本沒什麼知識含量了。
再之後,被安排強製連跳三級,直接上初一,成了全省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的中學生。
上初中後我也沒消停,第一次考試就一騎絕塵,把全市各個小學的尖子生遠遠甩在身後。
從那以後,我的生活開始忙碌起來。
除了在學校上課外,隔三差五還要代表學校,代表市裏,代表省裏參加各種各樣的競賽。
一學期下來,光是拿回家的獎狀,幾麵牆都不夠貼的。
別人都叫我天才,我也覺得自己挺聰明。
中考我毫無懸念以滿分的成績進入了火箭班。
和我同齡的孩子,還在小學翹首以盼再過一年就能成為光榮的初中生了。
高一開學前,曾有私立高中找過我父母,開出重金讓我轉學去他們學校。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文化水平截止在高中階段。
雖然因為我的緣故,給他們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光彩。
可在他們的認知內,生活是和金錢掛鉤的,能拿到手的好處才叫實惠。
麵對著那一遝遝特意被換成現金的鈔票,我父母動心了。
可他們顯然沒有理解對方所說的悄悄處理是什麼意思。
這事被我們校長知道後,據說校長很生氣,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
最後的結果就是那所私立高中沒等到開學就莫名其妙被取消了辦學資格,直接關門。
父母想給我轉學的事也就此泡湯。
3
高中我沒有跳級,按部就班讀了三年。
我已經不需要做什麼來證明自己了,因為我本身就是實力的象征。
十二歲的我,越來越頻繁地在報紙和電視上拋頭露麵。
少年神童,天縱奇才,未來之星......
我身上有越來越多的標簽。
小小的我,成了被眾人仰望的存在。
因為我的緣故,父母也成了名人,經常上電視受采訪。
寒門出貴子,是我身上眾多標簽中最突出的一個。
屏幕上,他們麵帶春風,揮斥方道,大談特談教育之道。
可我的成績都是靠自己得來的。
從小到大,除了教會我說話和一日三餐外,父母對我的學習沒起到過任何作用。
所以經常就會出現一些尷尬的局麵,父母說著說著就偏離話題,扯到十萬八千裏以外。
因為這些事,也鬧出過不少笑話。
甚至有人故意開玩笑,說兩隻土雞生了個鳳凰。
尤其父母在鏡頭前的愚蠢表現,也讓很多人懷疑我這個少年天才是不是刻意製造出來的噱頭。
有那麼一段時間,針對我的負麵消息鋪天蓋地。
不過一方麵有學校保護我,另一方麵我也實在太忙了。
忙到上學似乎都變成了副業。
中科大派老師找我父母談過,邀請我進入少年班。
父母不懂少年班代表的含義,直接詢問畢業後的就業方向。
聽說是朝科研方向發展,是做學問的,就問做學問能賺多少錢。
這讓那些頂著學術大拿頭銜的老師們很尷尬,委婉地解釋學術的意義超過金錢。
父母自然而然理解為做學問不賺錢,當時就拉著臉拒絕了。
除了中科大之外,還有不少國內的名校向我拋出了橄欖枝。
表示願意提前錄取我,免除一切費用,並且提供高額的獎學金。
上大學不用交錢,每個學期還有錢拿。
這讓父母很心動。
現如今大學生的含金量雖然不是很高,但消金量可是不小。
大學四年,連學費帶生活費,亂七八糟下來至少也得十萬以上。
對於月工資隻有兩三千,住筒子樓的父母來說,十萬塊可比割肉還疼。
盡管這些年我參加競賽贏回來的獎金已經有好多個十萬了。
可拿回來和花出去是兩回事。
就在父母糾結該把我送去哪所大學的時候,校長一句話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繼續上高中,正常參加高考,隻要考上狀元,獎金五十萬起!」
4
雖說國家已經取消了競賽獲獎高考加分的政策。
但對我來說,加不加分都無所謂。
兩天高考,父母兩天沒合眼,比我這個考生還要緊張。
考試一結束,每隔半個小時,他們就會輪流問我能不能考上狀元。
我知道他們在意的不是我的成績,而是那五十萬獎金。
最終我以748分的成績,成為了全省理科狀元。
這個分數可以說國內任意一所大學都對我敞開了大門。
十五歲的高考狀元,那幾天,我家的門檻都被踩平了。
各路記者蜂擁而至,采訪我這個全省曆史上分數最高的高考狀元。
校長遵守承諾,敲鑼打鼓給我家送來了六十萬。
我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全校的高考平均分,學校成功躋身省重點。
社區街道和教育部門也給予了我一定的獎勵,總數差不多有一百萬。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也來我家認親戚攀交情。
有的是來恭喜祝賀的,有的是來湊熱鬧的,還有些就是單純來蹭點便宜的。
我查閱了一些資料,把目標定在了水木。
倒不是因為水木在國內數一數二頂尖學府的名氣,去那裏讀書有麵子。
我有更長遠的考慮,水木的一項政策很符合我的想法。
定向選調生。
水木響應國家關於西部大開發的號召,已經與西部某省達成戰略合作。
畢業生進入對應省份工作,在試用期內,便可享受定級工資標準。
相當於畢業後跳過了考公程序,直接成為公務員。
我有自信在水木上學四年內,拿到本科和碩士畢業證,攻讀博士學位。
也就是說,參加水木的定向選調生活動,我有絕對自信用兩年時間順利晉升。
對方承諾,因為我的條件特殊,在地方工作滿兩年,可破格提拔。
十五歲的我,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希望。
發來錄取通知的不是水木,而是一所沒聽過的學校。
我第一反應是弄錯了,父母告訴我,是這所大學沒錯。
在我的追問下,父母說出了實情,他們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改了我的誌願!
因為這所大學向他們承諾,隻要我報考,每年給他們十萬塊獎學金。
之前我告訴父母決定報考水木,並且參加定向選調,甚至連五年後的結果也跟他們說了。
隻需要九年,我就能晉升為副廳級,這是多少普通家庭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父母很自豪,到處去炫耀他們的兒子將來。
然而,一些嫉妒的村民們,卻給我父母洗腦,說當飛黃騰達的都薄情寡義,我到時候肯定會嫌棄他們。
父母這種上電視都會惹來笑話的人肯定會成為我的負擔。
別說跟著我見世麵享福,我都不一定認他們。
「你們兒子將來,家裏有保姆,出門有司機,身邊有保鏢,你們連他的麵都見不上。」
「到時他享受榮華富貴,你們在家裏吃糠咽菜,還是多打工攢養老錢吧。」
父母聽多了這樣的話,思想也變了。
他們開始擔憂,我要真的起飛,就不會認他們了。
我這個天才兒子的確給他們掙了不少麵子,可隱藏在榮耀之後,是他們夫妻倆深深的自卑。
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父母打著為我好的名義,開始安排我的人生。
經過他們的多方打探,最終選擇了這所願意每年給十萬塊的大學,還給我報了金融專業。
在父母有限的認知裏,金融就是金錢,金融專業就是教人如何一夜暴富的。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父母,他們生我養我,我覺得他們很好,不比別人差。
可那一次,我看到了他們的愚蠢,蠢得可怕,蠢得可恨!
十五歲,我第一次和父母爆發了矛盾,和他們吵,和他們鬧。
讓他們想辦法把誌願給我改回去,盡管我知道那不現實,可我需要發泄。
我還小,我承受不了太多。
最後的結果,就是父母覺得我瘋了,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5
第四次進精神病院,我預計至少得住一個月,沒想到剛半個月就被父母接了出去。
沒有回家,先去商場。
他們好像良心發現了,從頭到腳給我買了一身新衣服,還帶我去理發店剪頭發,做造型。
家裏餐桌上擺滿了飯菜,是我喜歡吃的。
父母已經很久沒有對我這麼好過了。
新西裝穿在身上有些別扭,領帶勒得我喘不上起來。
我想解下來,被父親一筷子抽在手背上。
「一會有人來咱們家采訪,管好自己的嘴,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多說父母對你的好,要哭窮,要強調自己有能力有本事知道嗎?」
飯桌上,父母一遍遍叮囑我。
采訪?
好久遠的詞。
上大學以前,采訪幾乎是我日常生活,我們一家也因為采訪得名獲利。
自從我上了大學後,就再也沒被正式采訪過。
難怪父母著急把我接回來,難怪他們花錢給我買新衣服,難怪要一遍遍叮囑我。
原來是有人要采訪了。
對我來說,采訪就是一次問答的對話過程。
可對父母來說,采訪就意味著他們再一次進入公眾視野。
有機會成為公眾議論的話題,有機會借此出名。
有了名氣,就有了發財的機會。
他們看重的,隻有名和利,他們能看到的,也隻有名和利。
我覺得父母挺可悲。
他們的眼界和格局,限製了他們的發展。
他們原本有機會名利雙收的,可惜都被他們的自以為是斷送了。
A和B,二選一,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可父母永遠都會選擇錯誤的答案。
偏偏他們還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對的。
來采訪我的,是國內一家大型網站的記者。
他們懷舊的欄目策劃,不知怎麼就突然想起了我這個已經泯然眾人的前高考狀元。
於是就策劃了一起主題為「前高考狀元近況」的采訪。
「你好,我是**網的郝記者,我姓郝,這次對你進行獨家專訪,時間大約一個小時,全程采用直播的形式。」
「采訪過程中,可以喝水,但不能吸煙,不能吃東西,如果有上洗手間的需求,請在直播開始前解決好?請問有問題嗎?」
記者進門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講解需要注意的事項。
「沒有問題。」
我搖搖頭,采訪對我來說毫無壓力。
攝像機和傳輸設備很快就架設好了,我坐在沙發上,正對鏡頭,郝記者拿著話筒坐在一邊。
采訪開始時間是晚八點,七點五十九分的時候,父母突然走過來,一左一右坐在我兩側。
「叔叔阿姨,麻煩你們到別處坐。」
郝記者連忙提醒父母不要和我坐在一起。
「咋了?我們是他親爹親媽,還不能坐了?」
母親白了郝記者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這次是個人專訪,除了我和被采訪人,其他人不能出現在鏡頭裏,請二位理解。」
郝記者耐著性子解釋。
「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個人不個人的,有些問題我們也可以替他回答。」
母親故作親密挽住我的胳膊,賴在那不肯起來。
「叔叔阿姨,請你們配合我的工作,如果後續有需要的話,你們再接受采訪好嗎?」
郝記者繼續勸說。
「那好吧,你好好說啊!」
母親這才不情不願站起來,衝我擠了擠眼拉著父親站到一旁。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讓我給他們夫妻倆創造出鏡接受采訪的機會。
可我會順她的心意嗎?
當然不會。
從我得知這次采訪時麵向全球的一次直播後,我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就是反擊,反擊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