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害怕生孩子,為保險起見,我們五年沒有同過房。
直到有一天,她撫著肚子將離婚協議拍在我麵前要跟我離婚,並且保證自己可以淨身出戶。
我才明白,她不是不想生孩子,是不想跟我生孩子。
1
我跟妻子徐茉之前是一個公司的同事,但不是一個部門。
彼此相識的時候,我23,她27。
那年我大學剛畢業,因為專業對口,第一份工作精挑細選,又托了托關係,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大有發展前景的外企醫藥公司。
我跑銷售,她是文員。
不同於每天坐辦公室的同事們,我們的工作有些特殊,基本上都得出外勤談客戶。
盡管如此,但還是有一部分時間沒什麼任務,能在辦公室篩篩目標客戶,摸摸魚。
我跟徐茉的辦公桌離得不遠,偶然間我聽到她在跟別人聊天,多看了她兩眼。
她明豔可愛,笑聲爽朗,看起來熱情開朗,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時,她正嬉笑著跟對麵的女同事開玩笑,順帶遞給她一包生薑紅糖讓她暖胃。
瓷玉一樣的手臂晃了我的眼,我不敢看人家,隻能低著頭繼續忙自己的活。
我知道,我年輕莽撞,也沒什麼特長,人還內斂不愛說話,整個人全是短板。
我配不上她。
一晃大半年過去了,朝夕相處的每分每秒,潛意識都讓我無比關注她。
漸漸的,不知是自我催眠還是怎麼,我發現我真的有些喜歡上她了。
我在外麵風吹日曬的,又黑又土,跟她說話都覺得自卑,更別提表白了。
後來,我也就不想這種事兒了。
反正感情這個東西,也強求不來。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午後。
我們公司午休兩個小時,一些離家近的能回家睡覺,不回家的也都趴在桌上進入了深度睡眠。
我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一個人葛優癱在待客沙發上刷手機,順便展展腰。
突然,肩膀被人碰了碰,我一回頭,她彎腰靠近我,小聲道。
「小馮,我記得你是本科,你英語好嗎?」
看著她的臉,我下意識點點頭。
她驀的鬆了口氣。
「我初中同學給我發來了這個,你幫我看下,她說的是什麼啊......我用了翻譯軟件,但感覺說出來怪怪的。」
我看向她手機裏的內容。
其實很簡單,以我大學四六級的水平都能勉強看懂,隻不過裏麵有些俚語得查一下才知道具體意思。
就是一張跟請柬差不多的東西,她同學要結婚了,因為路途遙遠不方便,請她參加線上雲婚禮。
她在我身旁坐下,笑笑。
「其實她在中考完以後就跟爸媽出國了,沒想到現在混的這麼好,還找了個外國老公,真羨慕啊!雲婚禮好啊,不用花出國的錢啦!」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了啊!不愧是大學生。好好認識一下,我叫徐茉。」
我趕緊接上。
「我叫馮楚越,叫我小馮就好......」
她點點頭,又偷偷念叨。
「直接用中文講好了,為啥還要弄成英文的咧。」
我沒忍住。
「這是群發,她連你名字都沒寫。」
她炸毛了。
2
經過那次,我們勉強熟絡了一點。
之後沒過多長時間,因為彎腰幫辦公室抬水桶,我手機不小心從褲兜裏滑出來掉在地上,內外屏都碎了。
四周一片驚呼,但就是沒有一個人上來問我一句,“你手機怎麼樣了”。
我苦笑著回了座位,她湊了上來。
「小馮,你手機怎麼樣了?我知道一個修手機的地方,原裝靠譜,就是得坐公交車,不然午休的時候我跟你一起?」
我下意識想往後仰了仰,免得離她太近。
「行。」
畢竟我這個工作,沒有手機也挺不方便的。
時間過得非常慢,我感覺得過了好久好久,才到午休。
我倆連飯都沒吃,就頂著太陽上了公交車,坐了7站地才到了她說的修手機的地方。
等待的時候,我們聊了很多。
從各自的家世到興趣愛好,後來發現,我倆有很多地方都有共鳴。
比如有同樣喜歡的球星,都喜歡看網球比賽,還喜歡打羽毛球。
返程的時候,大概是太困了,她靠在我肩膀上眯著了。
臨下車前,我叫醒了她,她揉了揉頭發,滿臉迷迷瞪瞪的下了車,跟在我身後,像隻小兔子似的。
後來,我們就一直聊天,白天聊完晚上聊,經常聊到半夜兩三點,兩個人才依依不舍的休息。
其實我這個人平時回去也沒有什麼興趣愛好,除了睡覺就是睡覺。
認識她之前的每個晚上,我睡眠時間都很規律,晚十早八。
可自從我們徹夜聊天以後,為了跟她多待一會,我每晚都得喝黑咖啡續命。
盡管這樣,眼下還是會有隱隱的黑眼圈。
後來,在她的影響下,我像變了個人似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從i人變成了e人,跟客戶溝通的時候也更能放得開了。
我倆去看了好多次電影,吃了好多次飯,但非常默契的一點是,關於我們的關係,誰都沒挑明。
終於在我們一起度過第一個聖誕節的時候,我鼓起勇氣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公交車上,我問她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她側頭看向窗外,半晌沒回答。
下車後,她隻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家在這兒有房子嗎?」
我微愣。
「有啊。」
爸媽奮鬥了一輩子,除了自己的房,當然也給我準備好了婚房。
她回過頭看向我,眼圈紅紅。
「好,我們在一起。」
......
確認關係後,辦公室炸了。
我們公司雖然不反對辦公室戀愛,但也不提倡。
因為這層關係,我的工位不僅調開了,而且出外勤的次數也多了一倍。
但我覺得無所謂。
我們談了半年戀愛就結婚了。
其實我是不著急的,但她媽媽找了我好幾次,言外之意就是告訴我,她女兒年紀不小了,如果我是真心對她的話,我們可以早點結婚,具體的可以在生活裏磨合。
未來丈母娘告訴我,她是過來人,談戀愛展現的都是好的一麵,這種戀愛哪怕再談個十年八載都是一樣的。
隻有結婚,才能真正檢驗一個人是不是適合。
細細想想,我覺得說的很有道理。
在跟家裏商量過後,爸媽掏了十五萬彩禮,幫我把徐茉娶了回來。
我們這裏的風俗不同其他地方,並不要求女方陪嫁嫁妝,但多少得在彩禮裏添些錢帶回我們的小家。
徐茉家沒添一分錢。
我並不介意,她能“下嫁”給我,已經是我們有緣了。
3
結婚那天其實也出了挺多幺蛾子的。
我早起帶著朋友伴郎去接親,沒想到她家剛進樓宇門就給我個下馬威。
六層樓梯,每層樓梯上都放著一杯白酒、一杯紅酒、一杯啤酒,新郎和伴郎團得把這六層樓梯的酒都喝完才能上樓接親。
我粗略算了一下,六層樓大概七八十級,每層三杯,那就是225杯。
還得混著喝,這簡直是要我們的命。
為了幫我,兩個能喝的伴郎首當其衝,一路從一層喝到五層半。
看其中一個人步履都有些虛浮的時候,我擺了擺手,決定自己喝。
我不會喝酒,半層樓的酒已經讓我有些微醉了。
但看著嶽丈一家和各路親戚朋友起哄的笑臉,我強忍著走完了接下來的流程和所有為難我、為難伴郎的舉動。
我將徐茉背上車,下車的時候,她聽從家裏的話,開口就問我要6666的下車費、8888的改口費還有9999的敬酒費。
我有些怔愣。
看著眼前噘嘴撒嬌的徐茉,不能把我之前可愛熱情的女朋友跟眼前這個堂而皇之正在想各種理由問我要錢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我不想給,可沒辦法。
我們已經領證了,婚禮也進行了一半,15萬都給了,能因為這幾個小錢就取消婚禮嗎?
我媽在旁邊打著圓場。
「好的茉茉,你先下車來,等婚禮辦完了我就讓小越去取錢給你。」
我剛準備把徐茉拉下車,誰料她一手抽了回去,婚甲上的鑽石劃破了我的手心。
「我不下,我媽說了,現在要是看不到這錢,就說明你們不重視我。」
我倒吸一口涼氣,鑽進車裏好心跟她解釋。
「這樣,你先下來,我去給你取,行嗎?再說,我工資卡不是在你那嗎?你給我,我先去給你取了。」
徐茉白楞我一眼。
「工資卡?工資卡裏哪有那麼多錢啊?我準備備婚的東西不要錢啊?四大金剛不要錢啊?婚紗租賃不要錢啊?我嫁給你,難道你想讓我自己出嗎?」
我無語凝噎,突然有種不想結婚的衝動。
朋友們知道前因後果後,盡管議論紛紛,但也沒說什麼。
幾個人身上的現金東拚西湊勉強弄了個6666出來,把車先下了再說,免得在人家酒店門口弄成交通堵塞。
至於剩下的改口費和敬酒費,一時沒辦法湊齊,徐茉翻著白眼告訴我,那在儀式上就免了。
我們是中式婚禮,理應是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
拜嶽丈家時,我恭恭敬敬的雙手奉茶,彎腰喊了爸媽。
輪到徐茉時,她果真“遵守諾言”,不僅沒有奉茶,而且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喊我爸媽是叔叔阿姨。
我爸臉色黑如鍋底,但教養讓他沒有發難,隻是早早下了舞台,去主桌吃飯去了。
我媽臉上差點掛不住笑,將就著拉過我們的手囑咐了兩句,也跟著下去了。
儀式結束,徐茉去換敬酒服的時候,我跟了過去。
「那麼多人,你好歹給我爸媽點臉麵呢?」
徐茉費勁巴拉的穿衣服。
「我怎麼沒給你們家臉麵啊?否則我連車都不會下的!你們家人也是有意思,難道不知道結婚當天身上是要準備現金的嗎?果然是小城小縣的......你們讓我在那麼多人麵前丟了人,我不改口也是應該的吧?」
見我臉色越來越黑,徐茉好容易穿好衣服後,一邊讓造型師給她打理發型,一邊又拉過我的胳膊,對著鏡子裏的我們跟我撒嬌。
「看看,什麼叫郎才女貌。阿越,該說不說,你雖然黑了點,但這張臉還是可以的。」
「行了行了,這次是我不對,可是我也得聽我媽的話吧?誰讓我是媽寶女呢!一會兒,我一會兒敬酒的時候喊,好吧?」
撒嬌是她慣會的伎倆,偏偏我就吃這套。
無奈,隻能先同意。
索性後半場,她沒出什麼幺蛾子,去敬酒的時候也私下改了口,這才相安無事的度了過去。
但以後的日子,每每想到婚禮這天,我還是不太開心。
4
婚後,為了避免婆媳矛盾,我們不跟雙方家長住在一起,我跟徐茉直接搬到了爸媽之前已經給我準備好的新房裏。
當然,我們的矛盾也接踵而至。
文員跟銷售是兩個工種,她們拿著死工資,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但工資掙的不多,銷售工資可高可低、跟業績掛鉤,哪怕下班了也得隨時回消息。
兩個人沒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徐茉對我還沒那麼大怨言。
可我們結婚後,她開始管控起了我回家的時間、上班的時間,甚至應酬的時間。
有次我陪著客戶跟一群醫藥代表吃飯應酬,徐茉突然瘋了似的給我打起了電話。
她打一個,我掛一個,她又打,我又掛。
在客戶的揶揄下,我索性關機了。
我早就跟她說過了,我今天會有應酬,晚上可能晚些回家,地點、時間和人員都發給了她。
我看著這一大桌子大老爺們,實在不知道她有什麼可操心的地方。
客戶一杯杯灌著,我們一句句聊著,眼看馬上就要成單了,同事的手機又嗡嗡響了起來。
客戶有些不高興。
「沒看出來啊,你們公司的銷售這麼忙嗎?難道除了我們,你們還考慮合作別的公司了?」
同事賠著笑,不敢說話,我也端上酒杯哄著人家。
同事接通後沒一會,將手機遞給了我,眼神異常。
「老板找你。」
我拿著手機躲了出去,剛接起,老板就問我客戶怎麼樣了,我如實回答。
老板聲音有些不愉。
「這都快12點了,你業務怎麼辦的?你老婆徐茉大晚上不睡覺給我打電話讓我聯係你,生生給我從夢裏吵醒了。我還從來沒聽說兩口子的事兒能麻煩領導的。我一不是你們介紹人,二你們婚禮也沒叫我,找我幹嘛?」
我給人家道了半天的歉,才把有起床氣的老板安撫好。
自己又彎回去陪客戶。
好容易忙完了,已經將近12點半了。
幸好他們這次沒鬧著要轉場,我才能趕緊打車回家。
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又氣又急,很快就上頭了。
我摸黑回了家,又摸黑換了鞋,翻身打開燈準備換衣服時,徐茉不知什麼時候走到玄關旁,雙手環胸看著我。
「你去哪了?」
我沒忍住,“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她一身白色睡裙,夜裏黑壓壓的盯著我,難免不讓人害怕。
徐茉冷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是真應酬去了?」
我無奈,隻好給她看手機裏的照片和視頻,她才勉強相信。
等我收拾完換了衣服時,已經1點多了,我剛準備上床睡覺,身後徐茉踢了我一腳。
「滾下去。」
我有些懵,還以為她跟我鬧著玩,順手抓住了她腳踝。
徐茉邊玩手機邊道。
「我餓得頭暈,大概是從七點餓到現在吧,低血糖犯了,我想吃你做的飯。」
我躺在床上,一個指頭都不想動。
「這麼長時間,你一直在等我嗎?為什麼不叫個外賣?」
徐茉懶懶回答。
「看過了,沒一個想吃的。我想吃你做的豬肉大蔥包子,你現在去和麵蒸吧,我記得冰箱裏有上次的餡。我先睡會,你做好了叫我。」
說完,她就把手機一扔埋進了被子裏。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淩晨一點,她竟然要吃我現和麵現做的包子?這不是針對我我都不信。
我帶著些希冀湊過去吻她的發。
「明天我早點回來給你做行嗎?我去給你煮麵你吃一口,明天咱們還得上班......」
徐茉在被子裏悶悶的聲音傳來:「沒事,不做就離婚。」
我愣了。
就因為這點小事,跟我鬧離婚?
我的血氣一下子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