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身患絕症的老師妻子給學生賣雞蛋補貼家用,老師就被學校開除。
打飯阿姨給窮學生多給一個饅頭,被狗腿子安委會群毆。
我看不下去說了句公道話,延遲畢業,罰寫兩萬字檢討,還得當著全校師生公開念。
嗬嗬。
我振臂一呼,我們把整個學校都給掀了!
1
大四最後一學期開學前,校園群發布了一條新消息。
原來的校長到年齡退休了,新來的校長是空降的。
其實誰當校長對我們學生來說沒什麼區別。
那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我也隻在入學時的迎新大會上遠遠見過一麵。
這輩子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畢業證上的那枚校長印章了。
平時吃飽睡好,考試不掛科,把學分修夠,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才是我追求的。
隻是沒想到,新校長就任後第一天,我就被狠狠上了一課。
準確的說,是我們學校所有學生。
以前那個略顯潦草的食堂在暑假期間重新裝修了一遍。
雖然充滿了甲醛味,但很整潔。
五花八門的檔口,掛著各種彩色霓虹招牌,給人一種身處夜市的感覺。
【師傅,一份紅燒雞塊,一份尖椒炒蛋,一碗紫菜蛋花湯,二兩米飯,謝謝!】
看了眼窗口上方的菜單,我對那個有些凶巴巴的打飯師傅說道。
盛著兩菜一湯的餐盤遞了出來。
我掏出飯卡放在刷卡機上。
【已扣款,八十元!】
提示音驚得我差點沒把餐盤扔了。
【師傅,是不是算錯了,這點東西就收我八十?】
我探著頭問道。
【沒長眼睛啊,上邊有標價,自己不會看?】
打飯師傅不光長得凶,說話也凶,衝著我就是一通吼。
我抬頭望向頭頂的招牌,瞳孔聚焦了好幾次才終於看清。
菜名印的比手機大,後邊的單價比鋼鏰還小。
要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紅燒雞塊四十,尖椒炒蛋二十,紫菜蛋花湯十塊,米飯一兩五塊。
好家夥,食堂也有飯菜刺客?
我記得上學期放假前,紅燒雞塊還是八塊,尖椒雞蛋五塊,米飯一兩一塊,湯免費。
過了個暑假,物價就膨脹成這樣了?
【不要了,太貴了,把錢退我。】
我把餐盤推了回去。
以前十五塊錢一頓飯,吃飽還能吃好。
現在竟然收八十,我家又不是開礦的,哪能吃得起?
【菜都打完了還想退?滾一邊去,別擋在這影響別人打飯。】
打飯師傅把勺子往台麵上一敲,氣勢洶洶地說道。
沒辦法,誰叫咱是個有素質的人呢。
看著身後排成長龍的打飯隊伍,我端著餐盤默默去找了張桌子坐下。
以後再也不來這個檔口打飯了。
我暗暗打定主意,拿起筷子在餐盤裏撥弄了兩下,發現還有更大的驚喜。
紅燒雞塊,竟然隻有六段雞脖,剩下的全是土豆塊。
尖椒炒蛋,尖椒倒是正經尖椒,可我想知道炒蛋在哪裏?
還有紫菜蛋花湯,蛋花我是一點沒看到,清澈無比的碗裏,隻有幾根比頭發絲還細的紫菜。
或者說,那本身就是頭發?
最令我無語的是米飯。
陳年的粳米就不說了,夾生我也忍了。
可那一口下去差點沒把我大牙崩掉,比綠豆還大的石子為什麼會出現在米飯裏?
八十塊錢,就買了一份這樣的飯?
2
我平時追求佛係人生,自認與世無爭。
可現在我能忍,佛都忍不了。
我端起餐盤去檔口,準備去找老板理論。
我想問問,他是怎麼敢把豬食賣到八十這種天價的。
結果到了檔口發現已經來遲了。
裏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來維權的學生。
【你這搶錢呢?宮保雞丁也敢賣四十,外邊餐館也沒這麼貴!】
【老板,你這是米飯還是混凝土?沙子都比大米多了!】
【老板,我點的可樂雞翅,為什麼裏邊全是雞屁股?我想問問雞翅在哪?】
【醋溜土豆絲裏為什麼全是蘿卜絲?廚子分不清土豆和蘿卜的區別嗎?】
......
簡直人聲鼎沸,我努力了好幾次也沒能衝上前線。
【愛吃吃,不吃滾!老子不是你爹,沒義務伺候你!】
打飯師傅手裏的大勺換成了菜刀,跳到台麵上吼道。
嘴裏還叼著根煙,嘴巴一動煙灰就不斷掉進腳下的菜盤裏。
他凶神惡煞的架勢,一下子把學生們都鎮住了。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沒人願意為了一頓飯去驗證那把菜刀會不會砍下來。
大家能做的,就是把餐盤丟到台麵上以示抗議。
錢花了,飯沒吃上,誰的心情能好?
幾乎每個從食堂裏走出來的學生都是罵罵咧咧的。
當天校園群直接爆了。
所有的消息都是吐槽學校食堂的。
價高量少,味道不好。
午飯沒吃好,晚飯就換了個檔口去吃。
以前八塊一碗的拉麵,竟然賣到了二十。
分量少了一半不說,用的還是掛麵。
連點油花都沒有的湯麵上,零星飄著幾粒蔥花。
晚上對食堂的吐槽依舊繼續。
一連幾天,食堂始終是熱門話題。
我周圍一提起食堂都是罵街的。
【媽的,以前覺得食堂是大鍋飯,味道不咋地。】
【現在食堂的飯簡直就是喂牲口的飼料,都不是人吃的。】
寢室老大從食堂回來後,直接開噴。
立刻引起了我們其他三位室友的附和。
的確,以前我覺得學校食堂的飯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
可吃了幾年也逐漸習慣,而且食堂裏四十多個檔口,還是有那麼幾家味道不錯的。
現在吃了幾天新食堂,我發現以前的食堂簡直就是天堂。
【老三,你們學生會就不管管這事嗎?事關全體學生的溫飽,你們不能視而不見吧?】
大家紮堆過了把嘴癮後,老大衝我問道。
【管個屁!】
提起這事我就一肚子氣。
我成績好人緣好,再加上彈得一手好吉他,大二就進入學生會宣傳部。
累死累活畫了兩年宣傳板報,上學期升任部長。
身為學生會成員,我自然要維護在校學生的切身利益。
針對目前學校食堂的情況,我已經向學生會提過兩次了。
雖然學生會無權管理食堂,但有權要求學校後勤部門介入。
第一次提議被無視,第二次提議直接被學生會主席王小川駁回。
這個平日自詡風流人物的家夥竟然在會上罵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說這種事要提也該生活部來提,我一個宣傳部的跟著湊什麼熱鬧。
可生活部部長翻來覆去就一句話,再了解了解,再調查調查。
【王小川這貨就是個狗腿子,每天跟在學校領導屁股後邊當舔狗。】
【生活部部長屁事都沒幹過,我都懷疑他和王小川有奸情。】
【其他學校的學生會都以學生利益為己任,咱們學校的學生會,就一幫傀儡,老三你不算。】
......
室友們又開始吐槽學生會。
【喂,聽說了嗎?經管學院和信息學院準備聯名向學校請願了!】
隔壁寢室的同學推門而入,興奮地說道。
3
民以食為天。
學生也是人,現在吃不飽吃不好吃不起,當然有情緒。
這些天學校食堂已經成了矛盾高發地。
基本上每到吃飯時間都能看到各個檔口有學生和老板吵架。
現在又鬧出聯合請願的消息,我們自然感興趣。
起因是大三有對雙胞胎姐妹花,一個在經管學院,一個在信息學院。
兩人中午在食堂因為肉絲炒粉裏沒有肉絲跟檔口老板發生爭吵,結果一人被扣了一碗炒粉。
姐妹倆因美貌馳名全校,追求者無數。
女神被欺負,男性仰慕者自然不會無動於衷,當時就有人想給她們出氣。
不過姐妹倆很理智,沒讓矛盾激化,選擇通過正規途徑處理。
於是兩個學院聯合起來向學校請願的計劃就此展開。
第二天一早,我們宿舍破天荒集體逃課,趕往學校行政樓。
我以為自己來的夠早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女神在學校的影響力。
行政樓下那塊上千平米的空地,已經被經管和信息兩個學院的學生擠滿了。
而且陸續還有其他院係的學生趕來。
等到上午九點多的時候,行政樓下至少已經聚集了三四千學生。
如果僅僅是那對雙胞胎姐妹被人扣了一腦袋炒粉,絕對不會來這麼多人。
主要還是食堂做的太過分,把學生都得罪了。
來現場請願的幾千學生中,隻有兩成是來湊熱鬧的。
其餘的八成,都是想借這個機會給學校施加壓力,整改食堂目前的亂象。
也是為了自身利益出發。
從小到大我還沒經曆過這麼大規模的集會,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我和其他同學一樣,堅信勝利終將屬於我們。
可結果證明,我們不過是群腦子一熱就自以為是的笨蛋。
我們站了一上午,始終沒有一個說話有份量的校領導出現。
幾千學生就像是盼夫歸的寡婦一樣,眼巴巴站在那,望眼欲穿。
集會的組織者意識到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轉變思路,帶著大家現場喊起了口號。
【學校食堂亂象頻發,請校長出麵解決問題!】
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見著校長的麵。
反倒是行政樓裏出來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工作人員,說校長不在,讓我們回去上課不要鬧事。
校長不在?
那就等校長來!
同學們開啟了靜坐模式,主要是站了一上午又喊了半天,實在是累了。
最終我們也沒等到校長露麵,來的是保衛處的人。
什麼聚眾鬧事,尋釁滋事,非法集會...
總之給我們定了一大堆罪名,然後就開始挨個登記班級姓名。
說隨後保衛處和學生處將聯合處理這起影響極其惡劣的事件。
輕者記過處分,重者開除學籍追究刑事責任。
不到三分鐘,幾千學生跑了個一幹二淨。
心裏有氣是真的,被嚇到了也是真的。
誰也不敢為了給肚子出口氣賭上自己的前途和人生。
針對食堂發起的第一輪反抗就這樣無疾而終。
4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我和幾個室友去校外吃飯。
學校的位置偏僻,遠離市中心,是名副其實的郊區。
自從十年前我們學校搬到這裏後,極大的帶動了周邊的經濟發展。
別的不說,光是東大門外邊那條兩公裏長的街,已經堪比市中心的步行街了。
寬闊平坦的柏油路,兩旁全都是整齊劃一的四層小樓。
上百間餐廳,網吧,台球廳,KTV,賓館...
一到天黑就霓虹閃爍人聲鼎沸。
很難想象十年前這裏連條路都沒有。
除了固定的門麵外,路邊還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攤位。
學校裏不少條件困難的學生也會趁課餘時間來這裏擺攤賺一些生活費。
有傳言說隻要在學校外邊有棟樓,一年買車三年買房。
我一點也不覺得誇張,畢竟一所幾萬人的高校,消費能力也是很恐怖的。
出校門的時候,學生的數量比以往多了N倍。
不用想都知道和我們一樣,嫌棄食堂的飯菜,是出來下館子的。
都是學生黨,生活費有限。
畢竟食堂的飯菜雖然差了點,可重在便宜。
隻要不是特別挑剔,三十塊錢足夠一天三頓有肉有菜。
可現在不行了,在食堂吃一頓比我們下館子AA還貴。
要不是嫌路遠,我早就想注銷飯卡,每天在校外解決一日三餐了。
而且學校禁止外賣小哥進來,這也是導致一些腿懶的學生寧願吃食堂也懶得往外走的原因。
我們選了一家最近的麻辣香鍋,打算早點吃完早點回寢室睡覺。
站了一上午,實在是有些累了。
可一進店裏,我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了。
二十多平米的店麵,密密麻麻全是人,目測至少有五六十個。
要說這家的味道也算不上多好,生意怎麼就火爆到這個程度了?
眼見排隊還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果斷選擇換一家。
結果一連去了五六家,都是一樣的情況,人挨人人擠人。
有些商家幹脆把桌子搬到了店外,擴大就餐麵積。
還有些口碑不錯的商家,早早就掛出了食材售罄的牌子。
校外的飯店家家爆滿,火熱程度空前絕後。
沒辦法,我們實在是沒耐心排隊等候,隻能去便利店買了幾盒泡麵回寢室吃。
就連平時隨處可見的泡麵火腿鹵蛋三件套,我們也是跑了四家便利店才買齊的。
恍惚間我有種末世降臨的錯覺,好像人人都在搶物資。
5
回寢室的時候路過食堂,透過落地窗看到裏邊就三三兩兩幾個學生在吃飯。
雖然今天集體請願的事沒能成功,但學生們用實際行動進行抗爭。
不是貴嗎?不是少嗎?不是難吃嗎?
那不吃可以了吧?
錢在自己兜裏,去校外吃喜歡的就行了。
相比起聚眾請願,我覺得這種方式更靠譜。
盡管不知道今天校長是真不在,還是故意躲著不見。
但隻要我們這些學生不去食堂吃飯,用不了幾天時間,最先坐不住的就是食堂的管理者。
眾所周知,高校食堂本身就是外包的。
一個檔口一年的租金幾十上百萬也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高校食堂幾十個檔口,一年的租金要多少?
承包商花了這麼多錢,總不能是為了做慈善,賺錢才是目的。
可學生要是不去食堂吃飯,受損失最大的會是誰?
學校收了租金,學生吃不吃都沒關係。
錢在學生手裏,去哪吃那是自由,花在食堂和花在校外餐館沒區別。
隻有承包商掏了租金有賣不出飯菜,裏外都賠。
要想解決這種困境隻有一個辦法。
降低飯菜價格,提高飯菜質量。
這樣才能收回學生的心。
少花點錢,少跑點路,學生自然就會去食堂吃飯了。
接下來的幾天,學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學生都是在校外解決吃飯問題。
雖說要多走一截路還得排隊,可質量和份量都比食堂要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唯一的問題就是生活費中吃飯的開銷變大了。
就拿我來說,家裏一個月給兩千。
以前一個月吃飯一千足夠,五百買衣服,兩百買零食飲料,剩下的三百用在各種社交上。
連著下了幾天館子後,我已經開始琢磨該怎麼跟家裏開口多要點生活費了。
據可靠消息稱,學校食堂已經陷入癱瘓狀態。
除了有免費飯卡的老師外,基本沒有學生去吃飯,很多檔口都關了。
我覺得食堂承包商就是個腦子有坑的家夥。
想掙錢沒錯,可不能用這種方式呀。
把學生都得罪完了,沒了消費群體,他靠什麼掙錢?
總不能逼著學生都去食堂吃高價飯菜吧?
我自認為分析的挺合理,然而很快現實就給我上了一課。
承包商還真能逼著我們去食堂吃飯。
6
隨著學生校外就餐的勢頭愈演愈烈,那些餐館開始想辦法擴大經營規模。
不僅菜品多樣化,還推出了很多優惠套餐來吸引顧客。
尤其針對學生弄出來的情侶餐,兄弟餐,閨蜜餐等等,在保證味道的前提下,盡量壓縮利潤。
薄利多銷的策略確實不錯,不光我們學校,就連周邊幾所高校的學生也被吸引了過來。
生意變好了,人手就不夠了。
於是這些老板們就開始招工,專門找那些貧困學生做小時工兼職。
不光管飯,給的報酬也不低。
我覺得這是屬於良性發展,能滿足所有學生的需要。
這天中午,我和幾個同學結伴正準備去校外吃飯。
剛從教學樓出來,一輛白色寶馬M8風馳電掣從校外衝進來。
進了學校也不減速,直奔行政樓。
中午在一家餐館吃飯的時候,鄰桌幾個讀研的學長學姐聊起的八卦吸引了我的注意。
學校食堂的承包商,竟然是新任校長的小舅子。
雖然這種未經考證的小道消息通常都沒什麼可信度。
不過我覺得有可能是真的。
自從這學期開學後,關於食堂的事就處處透著古怪。
定價高分量少學校不管。
學生集體請願,校長避不見人。
除了學生以外,壓根沒有人關注這件事。
當天晚上,寢室裏又開始聊起了已經沒有了熱度的食堂。
老二的遠房親戚在學生處工作,據可靠消息稱,承包學校食堂的,的確是新任校長的小舅子。
小舅子借著校長的關係,象征性的交了筆租金就把食堂承包了下來。
以往食堂承包商都是公開招租,把檔口租給其他商戶。
等於是花一筆錢整租,然後再分租,從中賺取租金差價。
新校長的小舅子沒有招租,而是獨立經營起了整個食堂。
每個檔口都是他招來的工人,飯菜標準和定價也是他製定的。
難怪食堂飯菜貴的那麼離譜,原來是校長小舅子自己的生意。
成本越低,定價越高,那他賺的不就越多嗎。
【本以為校園是淨土,沒想到也搞靠關係發黑財這一套,等我畢業找到工作就去舉報校長。】
老大半開玩笑地說著,語氣中滿是無奈。
校長是什麼人?
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學生的前途。
食堂承包給了誰我們不關心,也不怕得罪他。
可校長不是我們能得罪起的。
唯一能做的,也隻是發發牢騷而已。
【難怪食堂的人都換了,原來是這樣啊。】
老四反射弧比較長,後知後覺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要是這樣的話,食堂估計一時半會整改不了,同誌們還是做好長期下館子的準備吧。】
我有些無奈地說道。
原以為食堂承包商很快就會做出妥協讓步。
可既然連校長也參與其中,我本能的判斷這件事不會輕易解決。
【我聽我家親戚說這事學校可能會出手,你覺得有校長的麵子,學校會向著誰?】
老二撇著嘴,有些沉重地說道。
從願望到現實,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漫長到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食堂一點要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從預言到現實,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
快到隻過了一晚,我們就見識到了學校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