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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之女外室之女
顏不鳴74

第1章

我是外室生的女兒。

5歲那年,親娘失手殺死親爹後一頭撞在牆上,當場就去了。

後來,親爹的原配娘子把我帶領了回去。

我不叫她母親,也不叫娘,而是喊她青萍姨。

1、

一地的血跡都已被擦洗幹淨,隻有殘存的那股血腥味依稀提示著眾人,方才這間屋子裏發生了一件慘烈的案件。

我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台階上,眼看著陳青萍被人領進來,了解事發經過。

我的親娘對於不能登堂入室一事心生不滿,爭執之下同我親爹動起了手,一時不慎把我爹推倒後仰,正好磕在了砸落在地上的花瓶碎片上,殷紅的血流滿了一地。

爹死後,娘就像瘋了一樣,雙手用力掐著我的脖子,嘴裏不停的說如果不是因為生了我這個賠錢貨,她一定能如願過上富貴日子。

呼吸愈發急促困難,脖子被掐的生疼。

後來也不知怎的,她看了看我的眉眼,突然鬆了力道,轉身一頭撞死在牆上。

直到她癱軟著身體倒在地上,我才喊了一聲“娘。”

爹娘第一次像如今這般安靜的躺在地上,不再惡語相向。

我就呆呆的坐在那裏,聽著其他來幫忙料理後事的大人說話:

“這丫頭真命苦,就算親娘活著的時候動輒打罵,好歹還有個家。”

“是啊,聽說女方那邊親戚都覺得這孩子是拖油瓶,不想惹這麻煩。”

“男方那邊更別提,本就是個外室生的女兒,哪家正妻會容得下,這不是往心尖尖捅麼。”

......

胡青萍聽到這話忍不住皺了皺眉,三十歲出頭的年紀,身形偏胖,成婚多年膝下未有一子。

從外表來看,她的確沒有親娘長的漂亮,嘴唇有些厚,鼻梁還塌,眼睛不算大,最主要皮膚不夠白皙,是千金難買的養容膏都遮不住的蠟黃。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之前親娘還活著的時候,就經常帶我去找她。

在江州西城巷尾臨近胡氏豬肉鋪的檔口,親娘扯著我的胳膊對著胡青萍高聲叫嚷:“你好好睜大眼睛瞧一瞧,這是我為老爺生的女兒,你能攔得住我一時,你能攔得住我一世麼,成婚七年都沒能為黃家孕育子女,你不羞愧麼,怎好意思占著黃夫人的位置不放。”

西城巷尾檔口臨近菜市場,到處都是擺攤賣肉的小販,地上牆上到處都是殘留的血點,白色的圓木案板下到處都是接滿牲畜內臟的桶,一股濃烈撲鼻的腥臭味迎麵而來。

胡青萍身上帶著的圍兜也滿是血點,扯過一扇豬肉放在案板上,拿專門用來剁肉的大砍刀揮了下去,方方正正的一塊肉就擺在了那裏。

隨後揚起手中的刀,對著娘比劃:

“你們母女倆花的每一分錢,都是黃永生死皮賴臉從老娘這裏騙走的,一個外室而已,也敢到我麵前逞威風。”

“有本事你就讓黃永生給我一封和離書,離了我你看他能不能養的起你們母女倆,不是能生麼,有本事你給他生十七八個。”

“長大了也是沒爹的野種到時候抬不起頭做人,你看他們會不會怪你這個當娘的不要臉。”

親娘沒想過胡青萍嘴皮子這麼厲害,更何況對方手裏還有一把剁骨刀,自然也就慫了下來。

可她不會死心,畢竟自我出生就心心念念要嫁給秀才做秀才娘子的女人,又怎麼這般輕易放棄。

她沒有羞恥心,更不怕事情鬧大,所以自第二起每日都將我送去豬肉鋪,站在一旁看著胡青萍殺豬剁肉去骨。

2、

我站在豬肉鋪檔口,親眼看著胡青萍以一人之力將一扇豬扛在肩上,路過我身邊的時候,聲音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死丫頭,躲遠點。”

我向後退了幾步,靠著牆根站在那裏,不哭。

隻是罵兩句而已,又不疼。

畢竟從小到大挨的打比這疼多了。

豬肉鋪平日裏隻有胡青萍一個人守著,人多的時候,剁肉去骨稱重收銀,動作利落又幹淨,隻是她數數好像不太好,經常多給人銅板。

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有人沒給銀子就走也是有的,隻不過很少。

黃秀才在外頭安置我娘做外室的事情整條街的人都知曉,有人還會拿這事和胡青萍開玩笑。

“你一個女人家這麼辛苦,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外人,替人家養孩子。”

“什麼時候生了這麼大一個孩子,長的還真像黃秀才,幸虧長的不像你,不然長大怕是不好找人家。”

“那麼辛苦做什麼,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黃秀才。”

......

胡青萍目光平靜,隻剁肉的聲音愈發大了起來。

那人提著一塊剛剁好的五花肉趁亂離開正好經過我身邊,我大聲喊了一句:“他買肉沒給銀子,偷東西。”

老婦人氣急敗壞:“誰沒給銀子了,你一個賠錢貨別亂說話,再胡咧咧我撕爛你的嘴。”

我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就是沒給,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老婦人惱羞成怒,作勢要打我。

胡青萍一刀砍在了案板上,聲音凶狠的罵了一句:“你動她一下試試。”

老婦人張了張嘴,停下動作,將手裏的那塊豬肉放在了案板上,小聲嘟囔了一句:“好一個惡婆娘,怪不得管不住自家的男人。”

直到老婦人離開,胡青萍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聲音隱隱不耐:“打哪兒來的趕緊回哪裏去,別以為你娘打的什麼主意我不知道,你們母女倆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正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我剛才被老婦人拽起的袖子上,細小瘦弱的小胳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跡。

直到有顧客買肉,她才繼續剁起了豬肉,之後再沒有罵我一句。

快晌午的時候,豬肉已經賣的差不多了,胡青萍也總算能歇下來,簡單收拾幹淨亂成一團的案麵,隨後又朝不遠處賣羊肉湯麵的阿玲嫂喊了一聲,要一大碗羊肉湯麵。

就那樣蹲在鋪子門口,端著一大碗羊肉湯麵,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阿玲嫂收碗回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捏了捏我沒細弱的胳膊,長長的歎了口氣,放在我手心裏一塊飴糖。

阿玲嫂家的羊肉湯麵做的很好吃,清淡鮮美的肉湯,上麵撒著一把小蔥花,香氣撲鼻,能鮮死個人。

親爹以前賭錢贏了的時候,帶我吃過一次。

胡青萍吃完羊肉湯麵,又從桶裏打了一大盆清水,開始用布巾沾水擦洗台麵。

一邊收拾,一邊看著我罵:

“一直賴在這裏幹嘛,和你娘一樣死腦筋,想讓我同意你們母女倆進黃家的大門,做夢。”

“小孩子家家的,腦子那麼軸,你娘不讓你回家,你還真不回家,肚子不餓嗎?”

我低下頭,聲音弱弱的:“餓,但是娘說了,天不黑不準回去。”

還有後半句藏在心裏:

若是不聽話早回去,是會挨打的。

3、

我能不能吃飯,吃多少飯,這些都得聽我娘的話。

所以她讓我不要早回家,我隻能乖乖聽話,因為不聽話吃不上飯,還會挨一頓毒打。

我身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

有時候即使我聽話,我娘也會莫名其妙的生氣,然後揪住一旁正在幹活的我,扯一根院子裏的竹條一下又下抽在我身上。

哭喊的越大聲,打的越疼。

直到現在我已習慣咬著牙不發出任何聲響,等她打累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打了。

天黑後我回了家,吃了一頓飽飯。

因為我爹來了。

我爹一來,家裏準備的飯菜都很好,我可以吃滿滿一碗,並且不會挨罵挨打。

半夜做夢的時候,主屋那邊傳來動靜,我媽叫的聲音很大。

那種聲音像痛苦又不像痛苦,聽起來十分難聽,吵得很。

比起我娘,我更喜歡我爹。

雖然他不經常回家,也不會讓我當著外人的麵喊他爹爹。

可他很少動手打我,手氣好賭錢贏了的時候,還會給我買糖葫蘆吃。

甜滋滋的,味道好極了。

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帶我去茶館聽書。

茶館裏有一個彈琴唱曲的大姐姐,長的很漂亮,比我娘漂亮。

說話聲音還溫柔,每次去我爹都會給她一些銀錢,和她聊天,嘴角高高上揚。

對於這些事,胡青萍是一概不管的。

她隻管殺豬賣肉,一心撲在她的豬肉鋪上。

當然,我娘也不知道。

因為爹說過,若是被娘發現,以後就再也不能帶我出來買糖葫蘆吃,聽人說書了。

我想吃糖葫蘆,更想聽茶館裏的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講述那些他藏在肚子裏的故事。

隻有在這裏,我才不用擔心自己會隨時被一腳踹倒在地上,拿竹條打的屁股都不能坐下。

那種感覺太疼了,晚上睡覺翻個身都能從夢中疼醒。

等茶館關門,我爹高高興興的一路哼著小曲帶我回家,晚上吃飽飯躺在床上睡覺。

又會聽到他們大人在房間裏吱吱呀呀搖床的聲音,還有我爹像野獸一樣發出的低吼聲。

我不明白,明明痛苦為什麼他們還是樂此不疲,互相折磨。

我娘總說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為了我爹她甚至可以去死。

確實她也像她說的那樣,可親手殺死我爹的那個人,還是她。

所以,這個世界上,到底什麼是真正的愛呢?

愛難道就是把那個自己最愛的他親手殺死麼?

我覺得不是,以前街尾有一隻被人丟棄的小貓,我總是會把自己吃的飯偷偷藏起來找機會去喂它,希望它能一直陪著我長大。

可它死了,被我娘一腳踢死的。

4、

胡青萍和我之前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好像她一直都是這樣,以後也是這個樣子,從來都不會改變,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打人。

被她帶回家的那一段日子,我時常在想,她為什麼會帶我回家。

帶著我去她麵前挑釁,逼她和離,給她難堪害死她夫君的外室的女兒。

一個外室生的女兒。

在我身上,她可以看到那兩個於她而言最恨的兩個人的影子。

可從她身上,我從來都看不出她帶我回家的目的,包括她恨不恨我。

我娘還活著的時候,有一次和人提起過,自從生下我發現我是個女兒以後,她就不止一次的想要丟掉我。

九個月多才會爬的時候,我爹回家的次數漸漸少了起來,她跑出去找我爹,看都沒看我一眼。

直到我餓了想爬起來要吃奶,摔下了地,額頭腫了一塊大大的包,躺在地上哇哇哭半天也沒有一個人抱。

那個時候我還在想,如果真的被我娘丟掉就好了。

也許我也能像說書先生講的那樣,遇到一個好心人,讓我吃飽穿暖,不會隨隨便便就動手打人。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我被胡青萍領回去離豬肉鋪不遠的二進小院子。

豬肉鋪隻關了一天就又開門做生意。

用胡青萍的話來說,天大的事兒都攔不住她掙銀子。

由於住的這出小院靠近西坊菜市場的位置,清晨一大早門外就傳來了攤販的叫賣聲。

我以為胡青萍會喊我起床帶我去豬肉鋪賣肉,沒想到她隻是在桌子上留了十個銅板,早起夠我買兩個肉包子,晌午還可以吃一小碗羊肉湯麵。

至於晚飯,一般都是我把粥熬好,胡青萍回家以後再炒兩個小菜。

許是多年剁骨砍肉的緣故,胡青萍練的一身好刀工,隻是炒菜做飯的手藝卻一般。

飯菜做的齁鹹,好像不需要花錢買鹽一樣。

她還喜歡吃辣,每次都從雜貨鋪裏買一些胡椒,又麻又辣。

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會給自己倒一小碗從酒鋪打的米酒,就著下酒菜,一邊辣的流眼淚一邊嘴裏還喊著真過癮。

我不懂她嘴裏的過癮是什麼意思,我隻知道她喝醉了有點兒像瘋子。

有時候連房間找不到,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還打著呼嚕。

我年紀小,身上沒力氣,拖不動她,實在沒辦法,每次在她喊我倒酒的時候,我隻能想辦法提前在酒裏兌點水。

她喝了一口,眉心跳了一跳,張了張嘴不過沒說什麼。

隻不過從那以後,喝酒的次數倒是慢慢少了起來。

我心中猜想,可能她也覺得地上涼,睡一晚上起床渾身酸痛難受。

為了避免自己生病發燒,酒這東西還是要少碰。

畢竟對於生活在江州府的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來說,這病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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