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婚八周年那天，我去老婆的救援隊給她送驚喜，卻在半路意外遇到泥石流。

身為救生員的她，卻毫不猶豫選擇救她那服用大量安眠藥自殺的白月光。

我並未打擾她。

眼睜睜看著山上成千上萬的石頭砸下來，將我吞沒在河水之中。

前世我給她打了求救電話，讓她從賀昭身邊離開救我。

結果我並無大礙，賀昭卻錯過最佳時機去世，讓她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她並未因此責怪我，說這一切都是天意。

可卻在賀昭生日那天，她在飯菜中下藥。

將奄奄一息的我拖到賀昭墓前，讓我認錯。

“蘇澤，區區一個泥石流怎麼可能會要你這種禍害的命，卻害死我的阿昭，我定要你承受他千百倍的痛苦!”

我在痛苦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再睜眼，我又到泥石流這天。

1

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地麵抖動起來，不盡其數的石頭從山頂掉落。

幾乎是一瞬間，我從被砸毀的車中逃出來，卻被掉落的石頭砸住腿，猛然摔倒在血泊之中。

竟沒想到，我會再回到這一天。

周圍的路人熙熙攘攘的朝上坡跑去，生怕會牽連自己。

呼救聲在隆隆作響的雷聲中逐漸消沒。

眼看周圍再無求生的可能。

我慌亂的掏出手機撥打求救電話。

腿上劇烈的疼痛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的大腦逐漸昏厥，眼前的視線也開始模糊。

看見那緊急聯係人的名字閃了又閃，我毫不猶豫劃去。

撥打了求救電話。

接電話的是我老婆沈嬌嬌的同事，她對我並不陌生。

聽見我的聲音，原本的問好聲瞬間鄙夷起來。

“蘇澤，沈醫生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他早就猜到你可能會打電話給我們來聯係她，別再無理取鬧了，也不要再打過來了，浪費急救資源。”

我的心瞬間揪了起來，生怕對方掛斷電話。

掙紮之間，那原本受傷的腿被車上的重物猛然刺穿。

我顧不及身上的疼痛，急聲道，“別，別掛電話，我遇到泥石流出了很嚴重的車禍，我已經發了定位，能不能派救護車......”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電話那頭嗤笑的女聲打斷。

“說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連這麼拙劣的理由都能讓你想到，說不定你打電話的瞬間會耽誤就其他人的命，怪不得大家都說你自私。”

不等我開口回應，電話掛斷聲已然入耳。

我沒想到，在沈嬌嬌身邊人的眼裏，我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先前她和賀昭整日裏如膠似漆，我確實去救援隊找過她，也給她打過電話。

可我卻從未說過一句出格的話，更沒有做過什麼讓人誤會的事情。

結婚八年，在她眼裏我竟是這樣的人。

難怪上一次她為了賀昭，會對我下手如此幹淨利落。

那樣報仇雪恨的眼神，我永生難忘。

不等我多想，從山頂掉落的石塊越來越多，車也被衝擊的開始晃動起來。

我連連呼吸幾口氣，轉過身，使足全身的力氣將插入我腿間的硬物擰斷。

可那硬物已經透過我的腿插入地上，哪怕我使勁渾身解數，也隻是在做無用功。

鬥篷玻璃早已被砸碎，我下意識扯過一片猛然在手臂上劃過。

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左右我身上，早已不缺少這樣駭人的傷口。

身上的力氣逐漸消失殆盡，我狼狽的趴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插進土裏，迫使自己不被泥水衝走。

不過短短幾分鐘我身上早已沒有一塊好肉，車輛也開始被水衝的劇烈晃動起來。

躲到上層的路人越來越多，一些好心人開始替我求救。

就在我意識昏迷的瞬間，一群穿著救生服的人踏著泥水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帶頭的人，是沈嬌嬌的主任。

2

主任很快打探完我身上的傷勢，當即組織一些身強體壯的路人把我拖到擔架上。

幾乎在我被抬上擔架的瞬間，車輛就猛然被衝到一旁波濤洶湧的河水中。

我意識迷離的接受著檢查，一旁看熱鬧的路人七嘴八舌的聊著。

“泥石流發生這麼久，救援隊和醫護人員卻遲遲沒有趕到，這到底都是幹什麼吃的？”

“我剛剛看見這個人打了求救電話，上麵也有不少人都在打求救電話，可救護車卻一輛沒來，有些人剛開口就被掛斷電話，還說我們在演戲，真是奇怪。”

“人命關天的事情，像這種救援隊竟敢如此馬虎，讓我們還怎麼相信他們，一群拿錢不辦事的。”

主任查看了我的情況，貼近我耐心詢問，“你的傷勢很嚴重，需要我們幫你聯係緊急聯係人嗎？”

我強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緩緩搖了搖頭。

看著眾人左顧右盼的樣子。

我心裏湧起一股酸澀，就連這些與我毫不相識的路人也會流露出關心之色。

可和我朝夕相處八年的枕邊人，卻絲毫不在乎我的性命。

我本以為熬過了七年之癢，就可以廝守一生。

可是一切實在是太可笑了。

前世和如今的一切，我都不得已承認自己是多麼愚蠢。

不管重來多少次，沈嬌嬌都不會選擇我。

主任的臉色隨著路人的質問聲越來越沉，到很遠的地方打電話，卻還是能聽到他的怒吼聲。

“五分鐘我要見到救護車，群眾打了那麼多求救電話，如果不是我今天來的及時，這就會是一場重量級的醫療事故，誰能擔責？”

“如果不願意幹，盡早滾蛋讓賢！”

很快我就被拉上救護車。

剛上救護車，那個緊急聯係人的名字出現在我的手機上。

剛觸碰到接聽鍵，沈嬌嬌聲嘶力竭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來。

“蘇澤，你到底要幹什麼？一天到晚能不能別給我沒事找事，我差點因為你丟了工作，知不知道？”

“今天阿昭差點就不在了，人命關天的事情，能不能不要這麼小肚雞腸？”

她還未發泄完，電話那頭安慰的男生便緊接著響起。

我淡然的掛斷電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她始終都未提起半句，今天是我們的周年紀念日。

我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卻猛然出現她前世毫不猶豫弄死我的畫麵。

一陣心酸和苦楚湧上心頭，眼淚順著流到一旁的傷口裏，渾身止不住顫抖。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讓我時刻保持清醒著。

被從擔架推進搶救室時，接急救電話的同事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震驚的手足無措起來，連忙跟著推擔架，語無倫次的道著歉。

他以為我遇到泥石流，隻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掛斷電話是不想浪費醫院資源，隻是因為他盡職盡責。

一直緊跟著的主任，這才意識到我是沈嬌嬌的丈夫。

那原本已經沉靜下來的臉，瞬間變得鐵青，當即撥打沈嬌嬌的電話。

3

像是給我出氣一般，主任聲音裏斥責的意味明顯。

“沈嬌嬌，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你的丈夫現在有生命之憂，立刻來搶救室！”

我本以為，他會聽從領導的話，最起碼信服度會高一些。

可等來的卻是她不悅的聲音，尖著嗓子嘲諷道，“主任，你能不能擦亮眼睛再說話，像他那樣的演員你竟然也相信，他就是個隻會無理取鬧的神經病，你可別被他騙了！”

“他今天的無理取鬧差點害死了賀昭，人到現在情況都還沒有穩定，都是因為他這個罪魁禍首！”

“如果他還執迷不悟要在救援隊鬧事的話，煩請你直接報警將他抓起來，也該冷靜冷靜了。”

主任那原本氣的鐵青的臉，卻莫名笑出了聲，咬緊牙關，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因為他聽到電話那頭微弱的男聲。

“我沒事的，隻是放不下你，他這麼在意你就回去吧，我不想因為我讓你為難，今天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沈嬌嬌不等人把話說完，當即掛斷電話。

我的心瞬間傳來一陣絞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昏昏沉沉間，我看到了前世的場景。

在泥石流發生的那一刻，我下意識撥通了沈嬌嬌的電話。

她那時已經快到賀昭的家門外，可卻還是半路折返回來救我。

她拚盡全力減少我的受傷麵積，召集路人把我從車隊拖出來。

直到在醫院所有的檢查結果都出來後，她才放下心來。

可等她再次去找賀昭時，等待他的就隻有一具冰涼的屍體。

處理完後事後，她過了一個星期才回來。

她並未展示自己的傷心，平靜的告訴我賀昭去世的消息。

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麵對我的道歉和內疚，她不僅沒有認可，還笑臉相迎的安慰我。

“所有的事情都是上天安排好的，這一切並不怪你。”

可在那之後，她對我比以前更好，仿佛早已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我也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對她更好。

可直至不久後，賀昭生日那天，她在飯菜中下藥。

將被毒藥折磨的我，拖到賀昭的墓前。

那雙和從前並無二致的眉眼裏，卻再找不到當初的柔情。

她眼裏沒有一絲猶豫和痛苦，隻有報仇雪恨的痛快。

“蘇澤，區區一個泥石流怎麼可能會要你這種禍害的命，卻因此害死我的阿昭!”

“因為你的小肚雞腸就害死了我捧在手心裏的人，你知道那天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嗎？”

“你下去為他贖罪吧！”

4

我死時還保持著跪在賀昭墓前的姿勢。

鮮血染紅了墓碑。

沈嬌嬌笑的癲狂，

“阿昭，我終於為你報仇了，這個小肚雞腸的人已經自食了他的惡果，你看見了嗎？”

她狠狠踹了我的屍體幾腳，那一刻我才清醒的意識到，她有多麼恨我。

最後，她在賀昭的墳墓旁，再次穿上了婚紗。

她是那麼的愛賀昭。

我早就該明白的。

從賀昭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那天，從沈嬌嬌一次又一次為了她拋下我的時候。

哪怕在她最低穀的時候，是我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不顧一切的陪在他身邊。

她也心甘情願的嫁給我。

可賀昭隻要勾勾手指，我絲毫沒有任何餘地。

一場沒有愛情支離破碎的婚姻，憑借著我的執念，可笑的撐了一年又一年。

而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醒過來時，我已經在病房裏養傷了。

我的雙腿被高高吊起，腿上的紗布依舊滲出點點紅絲。

我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不等我多做反應，一旁的電話響起。

是沈嬌嬌。

接通電話後，我下意識將手機拿遠。

卻還是避之不及那鋪天蓋地的罵聲。

“蘇澤，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報複我，現在救援隊簡直亂套了，都是因為你，我的工作可能都會不保！”

“我勸你盡快澄清，你沒有打求救電話，像你這樣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選了你？”

“你要是不聽的話，不然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不給我說一句話的機會，電話就被掛斷。

聽著那怒吼的聲音，我心中的怒意猛然升起。

一定會讓我後悔的。

沈嬌嬌，就算你的心上人沒死，你還是想我不得好死嗎？

想到他說的澄清，我下意識打開手機新聞。

果然高居不下的便是打急救電話沒有響應的事情。

眾人為了推卸責任，都把這件事情推究到沈嬌嬌身上。

若非是我並沒有生命危險，說不定救援隊都會被逼到關門的地步。

而救援隊的網站早已被網友罵的崩潰。

冷靜的看完這些之後，我並沒有如他所願澄清。

就在準備退出的時候，意外看見隱藏在角落裏的賀昭。

他的界麵看不出來任何急躁，取而代之的是雲淡風輕。

“兩個人隻有心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在一起。”

配了一張二人以床為底的牽手照。

看著他發的內容，我莫名覺得好笑，不得不給他評論一句。

“那隻好祝你們永遠在一起，別讓任何一方流入市場，禍害他人。”

5

剛準備關上手機休息，沈嬌嬌的電話再次打來。

我不耐煩的掛斷電話，將沈嬌嬌所有聯係方式拉入黑名單後，心情莫名爽朗不少。

手機剛放下，病房的電話卻又響起。

沈嬌嬌的怒罵的聲音毫不吝嗇響起，“蘇澤，阿昭現在正是需要經營的時候，你非要刺激他幹什麼？”

“難道就非要他離開人世你才滿意嗎？你的心機怎麼這麼重？”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對方發瘋，在電話陷入沉靜後才緩聲開口。

“沈嬌嬌，我們離婚吧。”

說罷，我當即將電話線拔斷。

樓下卻響起一片轟鳴，爭先恐後的聲音傳來，生怕錯過了這場好戲。

這件事情對社會的影響力實在太大，新聞記者迫不及待的想要采訪我。

確定我有沒有因救援隊的疏忽而死亡。

救援隊和醫院幾乎派出了全員人馬，卻還是無濟於事。

那天跟這件事情有關的所有人，都被牽連到其中。

他們早已在私下協商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沈嬌嬌身上。

負責接救援電話的同事，甚至把沈嬌嬌交代給他們的聊天記錄放了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心疼同事，才會不理會我的急救電話。

主任害怕我會被一些投機取巧的記者影響到，把我從病房中轉移出來。

還未成功離開，就在半路上被沈嬌嬌攔下。

她猛然推開擋在我前麵的主任，像個罵街的潑婦一樣衝我怒吼。

“我不是警告過你，讓你抓緊時間澄清嗎？為什麼還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麵？你就非要把我們所有人都逼死才滿意嗎？”

“倒也不用逼死，我們離婚。”

沈嬌嬌瞬間如遭雷擊，愣在原地，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可她卻不是因為聽到我的話。

而是看見我幾近殘廢的腿。

她顫顫巍巍的走到我麵前，眼淚瞬間盈滿眼眶，雙手顫抖的在厚厚的紗布上試探。

“這......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