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康複訓練,我恢複了視力。
我看見相愛多年的老公脖子上掛著草莓印。
一邊關心我,一邊將手伸進小保姆的上衣。
看見一貫乖巧的兒子,嫌棄的目光,投進小保姆的懷抱,趴在她耳邊輕輕叫,媽媽。
離開那天,他們發瘋般找我。
質問我,一個殘疾人還要瞎胡鬧到什麼時候。
我平靜地擦掉江嶼唇邊的口紅印。
“我能看見。”
1
沙發上,一男一女糾纏著。
他們壓抑聲音,動作卻越來越露骨。
我隻覺得頭和胃,天旋地轉。
原來,在我看不到的世界裏,江嶼是這樣的。
我在門口呆呆站了十多分鐘,直到林依嬌嗔地推開他,江嶼才發現我。
“怎麼眼圈還紅了?”
“醫生怎麼說,還是沒有複明的希望嗎?”
他眼神裏還帶著剛剛情動的迷離。
開口的聲音卻一句比一句溫柔。
“思雨,不論你能不能看見,我都愛你。”
“快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
我偏頭躲開江嶼替我擦拭眼淚的手。
今天,江嶼難得陪我一起去做康複訓練。
可到地方,他接了一個電話後。
把我一個瞎子丟在醫院門口,自己開車走了。
沒什麼好意外的。
這兩年,他變得很忙,忙到沒空陪我去醫院,忙到可以把看不見的我,隨意丟在大街上。
我體諒他,不吵不鬧,能自己完成的盡量都不麻煩他,好讓他專心工作。
可我沒想到,江嶼口中的忙,是和林依調情。
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克製自己,不去摘掉他肩膀上的蕾絲內衣。
不過很快,林依走了過來。
她拿走內衣,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嘴巴一張一合。
她在說,真可憐啊,瞎子。
江嶼趁機親了她一口,又拍了拍她的屁股。
才想起來扶我坐下。
我甩開他的手,自己回了房間。
江嶼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愣了一會,也沒多說什麼。
他的目光很快被林依手上舞動的內衣吸引。
眼裏全是偷情的刺激。
我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心像被萬根針刺,痛不欲生。
這是我今天第三次回家,
和前兩次看到的截然不同。
第一次,我沒聽到腦海中那縷聲音的勸阻,
在恢複視力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江嶼。
電話裏,江嶼很開心,興奮地讓我趕快回家。
他說給我準備了驚喜。
打開門,沒有年輕漂亮的林依,
有的是鮮花、蛋糕和深情似海的江嶼。
可當江嶼親昵地吻上我眼睛的那一刻,
我奇跡般地回到了醫院。
腦海裏的聲音又響起,
“別告訴他們,你看得見。”
我不信,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江嶼更值得我信任了。
於是,我又打了電話,回了家,
又再次回到了醫院。
第三次,我終於沒有打出那個電話,
江嶼給我準備了好大一個驚喜。
讓我明明看見了光明,卻仿若置身黑暗。
2
不知過了多久,兒子江逸來叫我吃飯。
小家夥趁我抬腳,悄悄在我腳下放了一個圓形小球。
我裝作沒看見,一腳踩上去,摔倒在地。
疼痛立刻從腳腕傳來。
可腳再痛,也比不上心裏的痛。
江逸站在一旁朝我做著鬼臉,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媽媽,你怎麼總是這麼不小心啊!”
“大人要學會自己站起來。”
“不要一直給我和爸爸添麻煩。”
我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在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裏,我卻總是受傷。
摔倒、打翻熱水、踩到玻璃渣......
原來,這無數個不小心後麵,都是有人故意為之。
好一會,江嶼將我扶起。
“念念你也是,都這麼大人了,還沒有咱們兒子省心。”
“除了我,也不知道誰會要你。”
又來了,又來了。
這種數落的話,我聽過無數遍。
曾經,我真的以為是自己的錯。
是我拖累了他們。
所以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摔倒了自己爬起來,生病了自己扛,江嶼讓我配合為公司宣傳,我毫無怨言。
頂著暴雨拍攝了三小時。
回來後,便高燒不斷。
那一次,醫生說我本有機會複明的。
可惜送來得太晚了。
我心裏雖然遺憾,但也開心自己能幫上江嶼。
手背上的傷疤突然開始發疼發癢。
這是三個月前燙的。
當時我不明白床邊為什麼會有一杯滾燙的開水。
現在,我明白了。
我死命摳著已經愈合的疤痕。
直到看見有紅色液體滲出。
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桌上的菜沒有一道是我愛吃的,以前,我總是忍氣吞聲。
能吃飽就行,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麻煩江嶼。
現在,我隻覺得反胃得不行,
默默放下筷子,用餘光打量他們三個。
他們三個更像是一家人。
林依抱著江逸,一口一口,耐心地喂著他。
江逸用口型告訴林依,謝謝媽媽。
江嶼在替他們剝蝦,時不時還捏一下林依的手,親一下她的臉。
氣氛融洽得不可思議。
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
林依最開始是江嶼請來照顧我的。
他特意跟我強調,林依長得又土又醜,讓我千萬放心。
我說,對他我一千一萬個放心。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女既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務。
到底是來照顧我,還是來照顧他自己的!
他每次當著我的麵偷情時。
是不是都在暗自得意。
我裝作不經意,拿起筷子伸向那盤蝦。
“老公,今天有蝦嗎?”
“我也想吃,你能給我剝嗎?”
江嶼眉頭一皺,“不是不愛吃!”
說著,準備把手上那隻剛剛剝好的蝦仁放在我碗裏。
林依抬手打掉,蝦仁滾落在地上。
她挑眉看著江嶼,“反正她也看不見。”
江嶼立刻心領神會。
隨後,那顆沾了灰的蝦仁出現在我碗裏。
“吃吧!”
腦子裏嗡的一聲,我用盡力氣都克製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