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宮宴之上,我當眾請旨嫁給宣王。
兩個哥哥麵露不屑:“被賜婚的是桃夭,你想攀高枝想瘋了吧!”
秦桃夭也嚶嚶哭泣:“我一直與世無爭,怎麼連婚事也要被奪走。”
曾經把我視為珍寶的父親為我定下罪名,說我身為女子不知廉恥。
說非我不娶的小侯爺也把我拉起來,低聲咒罵我不要再丟人現眼。
可宣王迎娶的花轎停在侯府時,他們卻意外慌了神。
“誰不知道,宣王殿下性情乖張,點名道姓要娶秦家小姐為妻。這種福分,豈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父親眉頭緊皺,走到我身邊,對眾人致歉:“小女喝多了胡言亂語,不能當真。”
她低聲和我說完,又對皇帝恭敬道:“請陛下不要治她的罪,她向來如此,說話不過腦子,等回家臣好好教導她。”
眾人聽聞這話,都哄笑出聲。
竊竊私語,滿是惡意。
那些帶著探究和嘲諷的目光,皆如針一般朝我刺來。
我掙脫了父親的束縛,撲通一聲跪在皇帝麵前:“陛下,您之前問過我,要不要做宣王妃。現在我考慮好了,我要做,而且要是明媒正娶的正室。”
此話一出,我的兩個哥哥都湧上來。
“被賜婚的是桃夭,你想攀高枝想瘋了吧!”
父親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當眾怒斥我:“你身為女子怎能如此不知廉恥!你真是丟盡了我們秦家的臉,秦念念,你不僅要向陛下請罪,更要向桃夭道歉!”
林羽風在旁邊冷笑道,附和道:“那是自然,平日裏愚笨也就罷了,怎麼這麼重要的場合你也能惹禍!你就這麼想引人注意?”
他把我猛地拽起來,惡狠狠地盯著我,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咒罵:“秦念念,別再丟人現眼了,我都覺得無地自容。不屬於你的,搶也搶不到。”
我奮力想甩開他們,卻被二人押著按在地上給皇帝叩頭。
秦桃夭這個主角,則在旁邊詫異地盯著我,掩麵流淚:“我一直與世無爭,怎麼連婚事也要被奪走。姐姐,你想要可以和我商量的,現在的做法,豈不是當眾讓我難堪嗎?”
她囁嚅著,眼神曖昧看向眾人:“而且,你還要的正室之位,那我這個被殿下指名道姓娶的,要做什麼?妾嗎?”
平日裏和秦桃夭不和的,現在也幫她說話:“這哪是想攀高枝,這根本就是不要臉!公然當第三者,真不愧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我頓時抬眸看向她,她身子一抖,轉而變本加厲地辱罵,眉眼得意:“我有說錯嗎?誰不知道你娘早就死在戰場上了,一個女人非要舞刀弄槍,死了活該!真以為人人都是穆桂英啊!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認得她,她是尚書之女,仗著自己家世顯赫,欺淩百姓是家常便飯。
“趙姐姐說話還請留情,雖然姐姐一心想搶我的東西,可是母愛她卻是想有也沒有的。”秦桃夭柔聲打斷了她的話,楚楚可憐道:“也許她不在乎這些吧,我母親出身低微,把姐姐當親女兒看,隻是姐姐瞧不上呢。”
她說了一半,沒再繼續。
這樣的話就這樣任人猜忌,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都知道秦家的柳姨娘性子溫婉,待下人都是極好的。而這秦念念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就不把人當長輩看,也太過分了。”
“秦桃夭是後麵被認回家的,在外麵吃盡了苦頭,他們全家都覺得對不起她,想方設法彌補她。隻不過,隻有一人不樂意。”
他們對我指指點點,鄙夷的神情不加掩飾。
“首先,你母親是爬床上位,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而你卻引以為傲,四處宣揚自己多麼可憐。”我好笑地盯著秦桃夭,呸了一聲:“你母親做了什麼勾當,需要我一件一件列舉出來嗎?”
秦桃夭頓時紅了眼眶,佯裝就要去撞柱子,哭喊著她不活了。
“姐姐當眾羞辱我,不就是看不慣我嗎?既然如此,我消失就好了!”
2
父親和林羽風立刻衝過去攔住她,把我重重摔在地上。
“桃夭你糊塗啊!你死了,除了她沒人會高興!”周圍人也紛紛起身,想要阻止這場鬧劇。
“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都怪秦念念搞這種幺蛾子,你到底安的什麼心!”父親氣得發抖,猛地轉頭看我,把我推搡到秦桃夭麵前:“和她道歉!你差點就害死她了!”
我掙脫不開,冷笑道:“她自己尋死覓活,與我何幹?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我看向殿中央的人,拔高音量道:“陛下,請您下旨!”
“夠了!”父親死死拽住我:“你沒鬧夠嗎?!”
秦桃夭似乎被嚇到了,急忙上前拉開他,溫柔說道:“爹爹,姐姐知錯就好,我沒關係的。快坐下吧,別擾了大家的興致。”
主位上的皇帝終於發話了,他緩緩起身,難以置信地問我:“秦念念,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怎麼突然就願意嫁給蕭景琰了?”
已過天命之年的皇帝,有九成念頭是要傳位蕭景琰的。
而正巧這時,他指名道姓要娶秦家小姐。
秦桃夭回家不過半年,大家都已經默認她才是真正的秦家千金。
而我這個嫡女,早已被埋沒忘卻。
在此之前,我是被眾人嗬護長大的。
我的父親待我溫柔極好,護我十餘年。
小時候我淘氣,上房揭瓦也是常有的事。
他不喜歡我做這些危險的事,卻見不得我哭泣,隻得跟在我身後悉心照料。
某次我翻牆而下,腳底一滑,被路過的少年接住。他紅了耳根,說我是哪來的小團子。
我笑著說我是仙女,自然是從天而降。
那少年正是林羽風,我們因此結識。
父親和他,一文一武,把我培養得十分出色。
我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卻又能詩善賦,武藝高強。
父親笑著調侃我嫁不出去。
林羽風說他會娶我。
父親卻又反駁他:“我舍不得念念嫁人。”
林羽風又占了上風得意道:“女大不中留。”
這樣的日子溫馨又歡樂,直到秦桃夭的到來。
3
秦桃夭柔柔弱弱,和我截然不同。
她紅著臉站在父親麵前,喊了父親一句爹爹。
柳姨娘和她同時進了我家門。
林羽風得知我多個女兒出來也是不忿,對秦桃夭的示好嗤之以鼻。
柳姨娘對我處處示好,卻隻是騙父親而已。
我覺得她不是好人,無意間還真聽見她在背後罵我。
“秦念念那個死丫頭,這麼不會做人遲早會被人詬病!你趁機多和下人搞好關係,流言可畏,說不定就能扭轉局勢!”
秦桃夭待下人宛若親人,總是一副微笑模樣。
可我看見她偷偷給他們茶裏下藥,當麵被我揭穿,秦桃夭哭紅了眼:“我拿自己的錢給他們加些點心,姐姐怎麼這樣汙蔑我?他們哪個像有問題的樣子?不信我喝給姐姐看!”
偏偏這時候,我的父親和林羽風都回了家。
他們看見這種情況,猛地衝上來。
正當我以為他們會幫我說話的時候,父親卻怒斥我的全名:“秦念念,你別再無理取鬧了,桃夭也是你的女兒,身為姐姐你不護著她,還要處處找茬。再這樣,就罰你禁足了!”
我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過去:“父親,你不分青紅皂白就這樣數落我?”
見他隻是安撫秦桃夭,我忍痛看向林羽風,誰知他也是冷眼旁觀:“我不知道你居然這樣善妒,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天上地下,隻在一日之內。
父親對這個來路不明的秦桃夭嗬護有加,寵愛程度遠遠超過了對我。
他會帶著秦桃夭去花會,帶她廣結友人,向大家宣布這是他的女兒。
秦桃夭壯著膽子去軍營找林羽風,讓他那群兄弟都調侃:“這難道是未來弟妹?”
林羽風紅著臉讓他們別胡說,卻和秦桃夭同乘一騎,在草原上馳騁。
京都人人都知,秦家有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
人美心善,大方得體。
秦桃夭會施舍給乞丐銀錢,會哄哭泣的孩童,會笑著麵對每一個人。
大家都說,她像個小太陽。
隻有我知道,這都是柳姨娘教她的。
“桃夭你記住,沒人不喜歡好人的形象。背後你再討厭這樣,麵子功夫也要做足。”她得意的神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秦念念她娘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因為我會裝柔弱,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你父親動了心。他本來要去救那個賤女人,結果被我拖住,沈素死的時候,我和你父親正打得火熱呢。”柳姨娘咯咯直笑,而我恨極了。
真是可悲,我娘的名字我還是從害死她的人口中得知。
我還沒什麼記憶的時候,娘親就死了。
她是戰死沙場,有人說她巾幗不讓須眉,有人說她自不量力。
而她在我心裏,是英雄。
可偏偏父親從不提及此事,我問父親,他也隻是摸摸我的頭:“逝者安息,我們就不要再議論娘親了。”
那日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父親做了虧心事。
因為心虛,所以甚至不敢在家裏提起娘親,不敢為她過忌辰——就連一幅畫也不允許存在。
4
我時常會去思索娘親的模樣,把她畫在紙上。
我雖然沒有什麼天賦,畫的最好的卻也是那張娘親的背影。
記憶裏,她一襲白衣勝雪,在樹下舞劍給我看。
可父親發現後,把它撕得粉碎,丟進了火堆裏。
“再讓我看見你畫這種晦氣東西,畫具就全給你沒收了!”
也許我不是不擅長書畫,隻是很早就被扼殺了。
父親安慰我,也許父親隻是太悲傷,才一時惱火打罵了我。
可現在,娘親被這樣辱罵,他連一句話也沒有。
“陛下,我考慮好了。”
我認真地對皇帝行禮,父親在旁邊冷笑一聲:“就她這種性子,也不可能適合宮裏的生活!陛下,別聽她胡言亂語,小女的婚事家中已有安排。”
他強行把我拉回位子上,皇帝的神情有些遺憾。
我想說些什麼,被林羽風和他同時按住了手。
“秦念念,你想鬧,回家再鬧。”
父親把一塊糕點強行塞進我嘴裏:“我知道你是嫉妒桃夭嫁入王府,誰不知道蕭景琰就是以後的皇帝?你想攀龍附鳳也要看人,你這不是明擺著要和桃夭搶麼?”
他自以為看透我,語重心長道:“聽話。”
林羽風也倒了杯酒,神情傲慢地看著台上:“就是,桃夭知書達理,更適合宣王殿下。而你,還是好好待在家裏吧,別四處惹是生非了。今晚要不是我們護著你,你指不定要被砍頭的。”
我們麵前,秦桃夭一舞翩翩,眉眼彎彎。
我想去和皇帝解釋清楚,我沒有婚約!
有時候皇帝太通情達理也不是好事。
我剛想動,就被父親按住。
他眉頭緊皺,冷聲道:“你聽話些。”
我抗拒道:“我哪來的婚約?我要和陛下說清楚!”
“說清楚又如何?你是不能嫁給宣王殿下的!”
我掙紮著推開他,甚至出手打了他一巴掌。
“秦念念,你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推搡之間,林羽風耐心耗盡,拿起桌上的烈酒就往我嘴裏灌:“安分一點!”
而我瞳孔驟縮,劇烈地想要擺脫他的桎梏。
旁邊父親剛要阻止,就被林羽風眼神示意:“她想毀了桃夭婚事,按住她!”
我就這樣被他們灌了許多酒,臉像火燒一樣。
好不容易喘口氣,我把酒壺砸向林羽風,眼眶泛紅:“你瘋了?!我不能喝酒!”
我認得出皇帝身側的禦醫,衝上前去:“求您給我藥,我喝了酒會起疹子,再多一點可能就會死。”
皇帝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急切道:“快拿藥!”
陳太醫急忙去翻找藥箱,一瓶藥剛遞過來,就被父親拍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哪有那麼脆弱,就是矯情!”他對皇帝解釋道:“隻不過是一些果酒,小女是很喜歡喝的,是她小題大做,陛下不要在意。”
我紅著眼看向父親,聲音沙啞:“父親。”
他身形一僵,眼底竟然有些躲閃。
“那是烈酒,我一滴也碰不得。”我心痛得濕了眼眶,苦笑:“果酒又如何?曾經你不是也半口不準我喝嗎?”
父親愣住,急忙去悶了一口酒,嗆得鼻子都發紅。
他肉眼可見地慌了,我卻沒有看見。
我踉蹌了一下倒在地上,露出了滿是紅疹的手臂。
陳太醫急匆匆給我喂下藥,嘴裏念叨著:“幸好還有備用的,秦小姐,你福大命大,一定別睡過去啊。”
我聽得清清楚楚,對他彎了彎眼眸:“多謝。”
見我無視,剛上前一步的父親,別過頭去:“這不是也沒事嗎?你想博取我們關心可以,但不要用這種方式!”
“行了!”皇帝在旁邊也動了怒,一甩袖子,大家都紛紛跪下:“她是你女兒,你不知道她不能飲酒?這件事就此作罷,你們先回去吧!”
說完,他擔憂地看著我:“秦小姐,你說的事......”
見我點頭,他眉開眼笑:“你放心,我會和景琰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