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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七十徒

第一章

殺人其實一點也不難,難的是怎麼掩蓋殺人的罪過。

作為警察局的實習生,我見過的最聰明的殺人犯,能完美將所有的殺人行為變成一場意外。

明明按照法律無法將他定罪,他卻主動自首。

甚至在自首前,還開了一場陳述罪過的直播。

我看著眼前的屏幕,上麵正播放著一個錄製的直播,上麵顯示的主播ID是愛做手工的明輝。

直播間的男人,長相年輕且普通,似乎是第一次直播,看著鏡頭有點不知所措。

他目光低垂,笑起來有點羞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好意思”。

但是他說話的內容就不像他人一樣人畜無害。

這是一場“殺人直播”,準確來說是一場“自首”。

他說:

“兩個月前,我不是跟大家說,我要準備婚禮,所以暫時停更嘛,現在不用了。”

“我不結婚了。”

“我未婚妻死了。”

“我殺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直播間裏的彈幕開始瘋狂躍動。

滿屏都是“我靠假的吧”和“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以及許許多多個問號。

但是他完全無視彈幕,隻是嘴角掛著一絲笑,眼底充滿眷戀,好像眼前浮現出了無限幸福的場景。

“我和我的未婚妻大學時談的戀愛,到現在已經談了八年了。今年三月我見過她的父母,得到了她家裏人的認同。”

“十月的時候打算結婚,為了籌備婚禮,我就停止拍視頻了。”

“她是九月死的,就在我們要結婚前的一個月。”

“都在問我為什麼殺她啊……其實原因也挺簡單的,她不是處女。”

我眉頭一緊,手指夾的圓珠筆一下一下點在桌子上。

“問我為什麼知道。是她跟我坦白的。”

“大約是覺得對不起我吧。”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一隻橘貓跳上他的膝頭,用頭去蹭他的下巴。

他手摸著貓,又說:

“她的爸爸媽媽,我也沒有放過……她爸爸半身癱瘓了,我弄的。我把抗抑鬱的藥放進她爸爸的降血糖藥中,她爸爸一直吃,現在半身癱瘓。”

“我把清洗廁所的腐蝕性粉末混進送她媽媽的羊奶粉中,她媽媽不知道,喝了,現在又聾又瞎……”

直播間的彈幕躍動得更快了,全是用諧音代替的“出生”“狗b東西”等罵人的話。

這時,直播間顯示被封禁的字樣,視頻也就結束了。

我移開目光,離開座椅,走到審訊室。

剛剛直播視頻裏的人就坐在這裏。

他坐在審訊椅上,雙腿並攏,雙手撐在膝蓋上,腰背挺得很直,臉上還帶著一種不敢看人的靦腆羞澀。

我並不因他的表現而放鬆,許多凶殘的殺人犯,在罪行被揭露前,甚至是鄰居親戚眼中的老好人。

我冷冷發問:“名字。”

“薛明輝。”

“性別。”

“男。”

“年齡。”

“28歲。”

我握著手中的筆問:“為什麼要自首?”

“警察同誌,你看了我的直播嗎?”

我實話實說:“看了。”

他雙手不停地摩擦著他的褲子說:“我殺了我的未婚妻,把她爸爸弄癱瘓了,把她媽媽弄得又聾又啞。關於罪行我已經供述了,就在直播裏,說得很清楚。”

“殺人動機呢?”

“動機?我說了,她不是處女。”

“那她之前有說過她是嗎?”

“沒有。”

“因為她不是處女你就把她殺了?”

“是的。”

“那為什麼要害他的爸媽呢?”

這回對麵的人沉默了。

良久,才說:“他們也有罪。”

“什麼罪?”

不肯再說。

我換了個問題,問他的未婚妻以及關於他未婚妻一家的事。

得到的情況是他未婚妻名叫丁蘭,家庭情況有點特殊。

親生父親在她四歲時因病身亡,那時候她還叫孫蘭。

後來六歲時,母親周美慧帶著她改嫁給繼父,她也改姓叫丁蘭。

繼父叫丁偉強,離異,帶著一個十五歲兒子丁勇,與丁蘭的媽媽組建家庭。

並在結婚一年後,生下小兒子丁智。

我記下這些情況,並問:“他們現在住哪裏?”

“東城區世紀花園小區三棟六樓602。”

問完問題後,我離開審訊室。

出來時,我忍不住對師父說:“師父,這也太囂張了吧!殺人還敢直播!”

我的師父老徐端著茶杯嗤笑一聲:“你還真信啊?這幫網紅為了流量什麼幹不出來?這個直播前天早上出來沒到中午就被封了,你別急,等到了下午估計就有人出來辟謠了。”

我拿出手機給師父看:“師父,你看,就這條直播,雖然開出來沒多久就被封了,但是這個話題直接頂上了熱榜。那個視頻原先評論區底下,男男女女罵成一片。”

師父笑了笑:“目前除了薛明輝的證詞其他什麼證據都沒有,他殺沒殺人還真不好說。但是光憑‘因女友不是處女怒而殺人’這條理由,就能看出他這個人還蠻會搞噱頭的。就這一句話,熱搜能掛好幾天了。”

目前的情況很有意思。

殺人犯來自首,但是是在報案之前。

除了殺人犯的一張嘴,其他什麼證據都沒有。

師父又說:“他不是說了地址嗎?那我們就去找證據。”

來東城區世紀花園小區,找到三棟六樓602號,按了兩次門鈴,沒人回應。

等按到第三次時,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出來開門,嘴裏罵罵咧咧:

“媽了個x的,哪個傻X來……”

在打開門看到我們身上的警服後,他懵了一瞬,嘴裏剩下的臟話跟著一並折了。

臉上煩躁的神情迅速切換為茫然,繼而又是狂喜。

“警察同誌,快進,快進!”

我和師父跟著一塊進去,一踏進去人就懵了。

作為一名實習刑警,多嚇人血腥的犯罪現場我都在書中案例裏見過,但是這場麵我屬實是第一次見。

一進去,一個手機擺在前麵,裏麵出現了我的臉。

光膀子的男人對著鏡頭笑著擺手:“家人們,家人們。你們看警察叔叔來了,他們就是為了我妹妹的案件來的!他們要把那個殺我妹妹的渣男抓走了!”

我環顧周圍的場景,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家。

客廳做成了醫院的病房的樣子,中間擺著兩張醫院常見的那種床,兩個老人,一男一女各睡一張。

男的那個閉著眼睛嘴角流著口水,女的那個目光呆滯。

我猜他們就是丁偉良和周美慧,死者丁蘭的繼父和親媽。

至於那邊開門的光膀子男人,他應該是死者的繼兄,丁勇。

我一看自己進了鏡頭,趕忙後退一步,對著:“丁勇,把直播關了。”

丁勇滿臉不樂意:“別呀,警察同誌,你知道這一場直播能掙多少呢!”

我冷冷看著他:“關了!”

丁勇看了看我身上的警服和我身後的一幫人說,扁著一張嘴還是把直播關了。

直播一關,床上的老男人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去廁所。

我叫住他:“你是……丁偉強?”

“是啊,咋了?”

他秋褲包裹下的兩條腿,瘦如竹竿,但是穩穩地支撐住他的身體。

我又看向那個女人,此時她看向我,眼瞳渾濁但是一點都不渙散。

我提高音量問:“你叫周美慧?”

女人有點懵,好一會才看著我說:“是。”

癱瘓的沒有癱瘓,又聾又啞的既不聾也不啞。

我聽見師父在後麵喃喃道:“被騙了。”

事情到這裏貌似已經很明朗了。

薛明輝在網上發表煽動性的言論,吸引流量。

丁家一家人在借流量,開直播,讓人打賞。

一幫人就靠一個虛構的事情騙不知曉內情人的錢。

癱瘓是假裝的,眼瞎是假裝的,那被殺死的那個未婚妻估計也是假的。

想到這裏我鬆了一口氣,心裏又有幾分被騙的惱怒。

我對著丁勇道:“為了錢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妹妹都讓你說死……”

沒想到丁勇看著我,直接反駁道:“什麼叫說死啊?丁蘭確實死了。中秋節晚上跳的樓!”

“跳樓?她為什麼要跳樓?”

丁勇十分順嘴接道:“她有病啊!”

“什麼?”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在嘲諷還是在陳述事實。

周美慧此時在一旁小聲說:“是得了病,抑鬱症,吃藥吃了好多年了。”

“過去一年才開始不吃的,本來以為好了,沒想到啊……”

得抑鬱症跳樓,那也不是他殺。

在詢問過丁家一家人之後,知道是薛明輝提出的這個建議。

我聽完深覺不可理喻:“你們是窮瘋了嗎?他說你們就做,造死人的謠騙錢!等會去公安局一趟,把這件事交代清楚!”

丁勇不以為意地一撇嘴:“我也沒賺多少錢,再說了,就算詐騙罪,我也沒賺到三千塊,立不了案。”

我心裏一愣,沒想到這看著頭腦簡單的男人還挺懂法。

於是心裏窩的火燒得更凶了,直接回去審問薛明輝這個始作俑者。

回到警局後,我來到審訊室,冷冷盯著薛明輝:“我們已經去丁家了。丁家三口人將會按照網絡輿情罪處理,你作為組織者將會被罰以一萬到兩萬,並處十日以下拘留。”

聽到這話他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隻是非常平靜地答道:“好的,警察同誌,我知道了。”

又說:“警察同誌,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聽到這話,我沒有拒絕,同他加了微信,就起身離開了。

下班後,看到同事正在刷視頻,視頻很尋常,就是教人怎麼做各種手工。

本來我不以為意,但是視頻裏的人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掃到博主名字,在軟件上搜索了一下,點進視頻一看,果然是薛明輝的視頻。

我想起他網絡上的賬號,上麵發布的視頻,都是在教人做一些很簡單的手工,每個視頻隻有幾百讚,賬號的粉絲也隻有幾千個。

沒什麼人看,但是他也一直在發布視頻。

看到這些我有點意外,我以為像他這樣很會搞噱頭吸引眼球的人,起碼是個有十幾萬粉絲博主。

最近點讚數最高的視頻,是他發布和未婚妻丁蘭一起拍的準備婚禮的volg。

視頻裏,他笑得燦爛,身邊的女人不算多漂亮,但是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好看。

女人摟著他的胳膊,兩人對著鏡頭異口同聲道:“我要和我最愛的人結婚啦!”

同事看見我在看薛明輝的視頻,笑著說:“嗨,真沒想到,當時說多麼愛多麼愛,人死了就來吃死人饅頭了。”

我笑了笑,點開評論區,清一色的滔天謾罵,往下劃了好久才看見一條祝福的評論,顯示日期是四個月前。

我忽然覺得不對勁。

懷疑的裂縫,像蛛絲網一樣迅速蔓延。

不對勁,很不對勁。

按理來說,丁蘭死了,薛明輝跟丁家就毫無關係。

他為什麼要幫助丁家賺錢呢?

而且丁蘭也奇怪。

一個抑鬱症已經有所緩解的人,一個下個月就要和最愛的人結婚的女人,怎麼會突然跳樓呢?

我決心去調查一下。

三天後,在小區監控室內,我看到了丁蘭死前的監控錄像。

九月十五日,中秋節當晚八點,一個女人的影子出現在七樓樓道。

身穿一條白色長裙,烏黑長頭發披散,低著頭,看不見臉。

她跑得很快,在監控裏一閃而逝,我得飛快摁下暫停鍵,才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屏幕上顯示了每一層樓的監控器,女人的影子像接力棒在各個屏幕前依次出現。

最後在十樓樓道監控裏消失不見。

我問監控室大爺:“這地還有沒有其它地方的監控。”

大爺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有,這女娃掉下來的地方有一個。”

他握住鼠標,調開了不知哪裏的監控。

同樣是一個白色的影子,但是,這次不是從左往右出現,而是從上到下。

而且這次快得我按暫停都來不及。

墜落的時候伴隨著巨大的一聲“嘭”。

一定很痛吧,我不由自主地想。

在那一聲巨響之後,畫麵歸於平靜。

我摁下加速後,畫麵顯示一分鐘後,一輛白色轎車開了過來。

一個人穿黑色衛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他先是在車門前站了好一會。

一動不動得讓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按了暫停鍵。

大約一分鐘後,他開始慢慢走上前,跪下。

緊接著又來了一個穿白色外套的男人,比之前的那個男人矮一點。

穿白色外套的男人抬頭,像是看了一眼監控器。然後脫下自己的白色外套蓋在死去女人的屍體上。

再扯著黑衣服男人的胳膊,離開了監控範圍。

然後又來了一個男人,看身形和走路姿勢像剛剛那個穿白外套的男人。

他靠近屍體蹲下來,手上好像在做什麼。

那個地方光線不好,監控拍到的畫麵很暗,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我看見男人站起來,手裏多了些東西。

但看不清是什麼。

隻知道那個東西很輕,大約是衣服之類的東西,在男人手上飄蕩。

我摁下加速按鈕,慢慢來了120救護車,聚攏了一大圈人,但那兩個人再也沒出現。

我的目光在監視器顯示的時間上轉了一圈,聽見監控室大爺看到這裏嘖歎息:“可惜了一個好妮兒……”

我問:“您認識她?”

“認識滴,下個月就要結婚了,還給我發了喜糖吃。哪想到人這會就死了,還是中秋節死的……”

“哦,對了。中秋節那天,那女娃死後,她媽哭得老慘了!”

我記下筆記,離開監控室,決心去找另一個人。

一個曾經是在丁家的人。

好幾天後,許秀秀坐在我前麵。

她是丁勇的前妻,三年前和丁勇離婚後,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

當我上門找她時,她看見我兩處證件,想和她聊聊時,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見:“那個狗東西進局子了?我早就說那狗娘養的該進去了。”

我否認:“不是,目前隻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丁家的情況。”

她臉上的笑意迅速消退,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什麼事呢……”

“你問吧。”

“你覺得你之前的公公婆婆怎樣?”

“他們?公公就是那種什麼都要管的人,脾氣大得很。聽說還在網上找了個小三,婆婆什麼話都不敢說,做啥都依著他。要我說女人活成這樣,還不如去死。你看我,要離就離,多瀟灑……”

我打斷她的話:“那其他人呢?”

她麵露鄙夷:“丁勇?沒什麼好說的,廢物一個,錢也賺不到,還愛賭,床上也不行,三分鐘都沒有就提起褲子了……”

我忍不住開始咳嗽:“這就不用說了……”

“哦哦,還有就是丁蘭……”說起丁蘭,許秀秀皺起眉頭,“我和她也不太熟,但是我覺得丁勇對她有點……毛手毛腳的。”

“不過也正常,人家本來也不是親兄妹。聽他說,本來還要丁蘭嫁給他,是他死活不要。要我說,丁蘭幸虧沒嫁,嫁了就跟我一樣慘。真是的,我跟了他,那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

我沉默不語,轉著手中的筆,沒有打斷她的抱怨。

她抱怨一通後又說起丁智:“那小子可了不得,交了一個女朋友。女朋友長得特別漂亮,家裏又有錢,還是獨生女,那把女朋友娶了,那老丈人家的錢不就都是他的了嗎?”

我收集完信息,繼續去查丁蘭了。

丁蘭是個很普通的女人,除了抑鬱症之外沒什麼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但是查她經濟的時候,卻發現了和不同尋常的一點。

她在八月,也就是自殺前一個月,到各大網貸平台,一共借了十五萬的網貸。

加上她自己的積蓄,大約五十萬塊錢。

但是在她自殺前,她名下所有的銀行卡裏加起來也隻有幾塊錢。

那些錢去哪了?

再仔細調查,發現錢都轉給了同一張銀行卡。

這張銀行卡的持有人是周美慧。

正當我們想繼續查下去的時候,周美慧聾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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