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宮內,結魄燈閃著幽弱光芒。
鳳汀瀾在我身後進殿:“隻有四日了。”
我望著燈芯,語氣波瀾不驚:“我如今這樣,苟活和身死魂滅有何區別。”
“鳳非離!”他怒火難抑:“你是鳳鳴神女,一聲令下,我便帶著鳳鳴一族掀翻九天!”
我笑得淒然:“為了一個將死之人,不要有無畏的犧牲。”
“何況,鳴鳳翎在濯淵身上。”
當日斬斷龍鳳情緣,天道降下九十九道天罰,濯淵與我大婚,借此將天罰引到他的身上。
在他險些形神俱滅之際,鳳鳴族為了我獻上鳴鳳翎為他凝魂聚魄。
那是以上古天鳳之心製成的神物,能使九天鳳凰從命。
如今想來,我曾感動不已的生死相係,說不定隻是他的詭計,既全了他報恩聲名,又換得鳳鳴一族真心。
“天君到——”殿外傳來唱報。
我微微一怔,迎上濯淵目光:“陛下來棲梧宮有何貴幹?”
他沒有表情的麵容在看到鳳汀瀾時蹙起了眉頭:
“朕是天君,來看天後有何不可?
“倒是長老在天後居處隨意進出,怕是不妥。”
我無意糾結他話裏的意思,冷聲道:
“看過了,陛下請回吧。”
他不語,我和他對視著,胸口像是壓上了千斤重的石頭,被緊緊箍在裏麵。
不知過了多久,濯淵打破僵局:“也是,赤練還在等朕。”
他甩袖轉身,背對著我:“朕此來是告訴天後,兩日後,朕與赤練在祥雲宮大婚,天後莫要缺席。”
說完飛身而去,餘下一片帕子悠悠旋落到地上。
我拾起一看,竟是我送予他的那條。
同我從赤練手中奪來的一模一樣,隻是這件摸來,才是鳳羽絲。
再出棲梧宮時,已是兩日之後。
天宮紅綢滿殿,花毯千裏,彩樂吹打之聲悠悠縈繞。
這是我夢想的婚禮,可惜那時天罰將至,濯淵著急引渡,隻能匆匆合巹。
後來,他說要為我補上大婚之禮,被我以勞仙傷財為由拒絕。
他誇我體恤,未再提及。
如今,千裏紅妝還是為他心愛的女子獻上。
那日絹帕掀起的一絲漣漪又化為無盡酸澀,越嚼越苦。
嫋嫋仙樂中,長身玉立的新人攜手前來。
讚禮官高喊一聲:“請拜先君!”
“慢著!”我站起身,直直看向濯淵:
“濯淵,你想清楚,經此一禮,你我之間再無感情可言。”
我一字一頓:“禮成,我煉化金戒,燒盡棲梧,你我死生不複相見。”
我死死盯著他,他的手微微抓握,是他慣常的猶豫姿態。
隻是另一隻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掌,赤練撥去麵甲:
“濯淵,看著我,你愛的人從來都是我。”
眾仙被這變故驚得寂靜一片。
我緊緊攥著拳頭倒數三聲,而後鬆開手指,點了點頭:
“且祝二位萬年好合。”
說完,用盡全身力氣向殿外飛去,隻是耳邊隱約聽見了一聲“阿離。”
熊熊鳳火灼燒著棲梧宮。
隔著大火,我仿佛又看見了它落成的那一刻。
濯淵握著我的手:“鳳凰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此宮以萬年梧桐製,引醴泉水入宮,隻待你題名。”
我飽蘸金墨,鐵畫銀鉤在牌匾上寫上“棲梧”。
“啪嗒”一聲,牌匾跌進了烈火,我拔下指間戒指,一同扔進了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