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辛苦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當我招呼大家吃飯的時候,大嫂卻當著眾人的麵說我沒規矩。
「你知不知道,女人不能上桌吃飯。」
她給我扔過來一個破碗:「尤其你排行最小,拿著碗去那邊等著,吃剩了才輪到你。」
我對老公使了半天的眼色。
哪知一向溫和的他卻突然狠狠地踢了我一腳。
「長嫂如母,她說什麼,你就照做!哪那麼多廢話!」
我笑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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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回老家,一票難搶,火車站擠滿了人。
我和老公還有雙胞胎女兒站了一整天,終於趕在除夕夜前回到了老家。
除夕當天,一大早我跟著大嫂去菜市場買年夜飯食材。
大嫂一聽說我來買單,兩眼放光,敞開手腳使勁買,專挑貴的,毫不手軟。
什麼黑金鮑,石斑魚,波士頓大龍蝦,帝王蟹通通拿下。
一頓下來花了我一萬多塊錢。
還不止,她把我拉進商超,點名要台麵上最貴最洋的酒,拿十箱。
我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趕忙拉住她的衣角。
「大......大嫂,酒拿得太多了吧?」
她擺了擺頭,「哪能啊,咱家人多啊,氛圍到了肯定喝得多,你聽我的,準沒錯。」
見勸不動她,我轉身發了個消息給我老公。
記得出門前,老公再三囑咐我,要我大大方方買單,不要替他省三瓜兩棗的,丟了麵子。
他很快回了消息:「大嫂叫你買你就買,別讓她不開心!」
我剛想回消息,大嫂已經下好單,催促我付款。
我隻好敷衍的點了點頭,默不作聲把錢付了。
這下好了,小家存款全花光了。
那三萬多塊,是結婚六年多,我靠著老公平時上交上來的工資,一點點省起來的。
就在剛剛,十箱酒,不到五分鐘時間花沒了。
因著我們一家來得最晚,出力出得最少,所以我才提出這頓年夜飯,我來買單。
可沒想到,這一圈買下來要三萬多,竟比去外麵高檔酒樓吃一頓還要貴。
但大家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熱鬧過個大年,我也不想掃興,便也沒說什麼。
錢沒了,再賺就是。
可一回到家,大嫂兩手東西往廚房一丟,癱在沙發上喝茶歇息。
偌大個廚房,隻有一堆食物和我,我瞬間懵了。
兩眼對視時,她笑著解釋。
「那個小弟媳啊,聽四弟說他老丈人開飯館的,那你手藝肯定也不差,要不這頓年夜飯......」
我接住她的話:「我做?」
大嫂錯把疑問句聽成了肯定句,迫不及待應了聲好,又坐回去喝茶了。
我眼神晃了一圈,這次是真傻眼了。
四兄弟兩姐妹的家庭,外加公婆,還有公公這邊的幾個親戚,這是我一個人能做得來的嗎?
我給老公發了條信息,他沒回。
我焦急地在廚房踱步,不知怎麼處理好。
就看見二嫂從樓上走下來,像天降神兵,她打算進廚房幫我。
但大嫂卻示意她身後的三嫂攔住她。
「這小弟媳要秀廚藝呢,咱就別去添亂了,坐著嗑瓜子吧。」
二嫂被攔下了,她們三個排排坐喝茶嗑瓜子。
不知為何,總感覺她們對我很有敵意。
我不常回家過年,平時也沒特意跟妯娌們接近,關係一般。
可我萬萬沒想到,她們會在過年的時候對我發難。
公公和婆婆他們帶著小孩在樓頂上玩,至於老公們估計不知道在哪個房間裏吹水。
我盯著黑屏的手機,內心漫過一陣苦澀。
眼下沒人幫我,我又不能在這樣節日鬧,鬧就是我不懂事。
為了顧全大局,我隻好先忍氣吞聲。
我是遠嫁過來的,在這邊沒有朋友,也沒什麼親戚。
我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我老公,但他現在忙著他的兄弟們高談闊論,沒空搭理我。
我深呼一口氣,邊切菜邊告訴自己,就這一頓年夜飯,忍忍就過了。
幸好我的雙胞胎女兒懂事乖巧,主動承擔起洗菜的活。
但這頓年夜飯工程量巨大,我一個人從中午開始忙,忙得腳不沾地,水沒喝一口,午飯更是沒吃,終於趕在下午五點前做好了兩大桌菜。
按照大嫂吩咐的標準,我為他們每個人準備好果蔬汁漱口,還熬了一大鍋老母雞濃湯,飯後也都備好了水果果盤和桃膠糖水。
我可能是因為神經緊繃,加上午飯沒吃,有點低血糖,感覺有些搖搖欲墜。
我顧不上那麼多,招呼他們來吃飯後,就自顧自拿著碗筷上桌了。
我的筷子還沒夾到肉,就被大嫂從飯桌上趕了下來。
她臉色不悅,帶著溫怒。
「你有沒有點規矩,知不知道女人不能上桌吃飯。」
她的手上拿了個旺財前年吃爛不要的破碗甩在我麵前:「尤其你排行最小,拿著碗去那邊等著,吃剩了才輪到你。」
?
為了做這頓飯,手被刀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腰痛得根本不能直起身,甚至都快餓暈了。
現在居然告訴我沒資格上桌吃飯,哪來的道理?
我沒了好脾氣,出聲質問她:「我耗費心力做的飯,為什麼我不能吃?」
她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把我按到旁邊的小凳子上,語重心長的教導我:「小弟媳,這你就不懂了吧,我不怪你,現在我就跟你說清楚。徐家有徐家的規矩,逢年過節,女人隻負責做飯,不能上桌吃飯,得等家裏人吃完了,才能吃他們剩下的飯菜。」
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老公講過這些奇葩規矩?
我看著二嫂和三嫂在打飯,嚴重懷疑她故意針對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們。
「那你們為什麼能上桌吃飯?就我不能?故意針對我一個人?」
大嫂覺得我問題太多,有些不耐煩地朝我發脾氣:「你今年是頭一次回徐家過年,所以就得守這個規矩,我們前些年也守了,你偷懶沒回沒守,後來是爸發話讓我們不用守了才沒守,苦我們吃了,你沒吃,這些年過年都是我們伺候在他們身邊,你能跟我們比嗎?」
我一猜就知道她們聯合起來找我不痛快,來給下馬威來了。
我冷眼看著他們這群人,大嫂負責做惡人,撿難聽話說。
其他人就裝作沒聽見,漠視,任由大嫂懟我,就像計劃好的樣子。
我被餓得胃陣陣隱痛,狂冒冷汗,快撐不下去了。
我瘋狂地向老公使眼色,希望他能站出來幫我講兩句。
可是他沒有。
他向我回了個眼神,嘴唇上下開合,好似在說:「不要鬧了!趕緊認錯!」
我懷疑自己看錯了,上前扯住他的衣服。
平時重話都沒舍得跟我說過一句的人,突然發了瘋。
他惡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大嫂如母!她說什麼你就照做!哪來那麼多廢話!」
大嫂這些年給徐家生了不少孫子,地位最高。
她的話堪比聖旨,所有人都得捧著她,不能惹到她。
加上老公特別看重他的家庭和愚孝,雖然他不得他爸媽寵愛,但他內心還是想得到他們的認可,無論從哪個方麵。
平時他就不斷地向他們示好,一有什麼事老是吃虧讓步,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我被他們欺負成這樣,他還要跟他們站一邊來指責我。
我的心涼了大半截。
我被踢傷了,蹲在地上捂著膝蓋緩了好一會。
回想以前,我跟老公結婚不久就懷了孕,為了生下這對雙胞胎,我受了不少苦。
這幾年都在調理身體,以至於我從未回老公老家過過年。
每回跟公婆視頻拜年的時候,我都說了我的現狀,不允許我回家過年,但每月每年該給的錢從來沒少過。
他們表麵裝得很善解人意,但其實指不定在背後怎麼蛐蛐我。
我為了給他們徐家生孩子,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又一遭,現在反倒成了話柄,真是可笑。
我抬頭環視了一圈,雙眼通紅:「當初我意外懷了小孩,身體差,醫生說不建議要,怕是難產,讓我養好身體再要。是爸媽說他們去找人算過,我這一胎肯定是兩兄弟,是福星,死活不讓我打掉,要我聽話生下來。」
「我是生下來了,但身子卻被徹底搞壞了。這些年我病痛纏身,沒辦法回家過年,現在卻成了我的錯了?」
大嫂招來了她三個兒子,在我麵前炫耀。
「誰沒懷過孕啊,誰沒生過小孩,我三年生三個,還個個都是男的,而且生完就能下地幹活,就你嬌貴,要養好幾年才能養好,說出去誰信啊?不是偷懶不想回來孝順爸媽的借口還能是什麼?」
三嫂忍不住搭話:「就是,我也生了倆白白胖胖的兒子,隻在床上躺了三天,下地照樣啥活都幹,誰像你似的命那麼好,公婆不用伺候不用孝順,整天樂得清閑。」
原來在她們眼裏,竟是這樣想我。
我氣得發抖,眼淚不爭氣地一滴滴滑落。
「好啊,好啊,是我身子嬌弱不爭氣,但我也為徐家拚死生下了雙胞胎,我差點就活不下來了,這樣的事你們經曆過嗎?你們生產像拉屎一樣簡單,你們願意當生育工具,願意被奴隸,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怪我,朝我發泄心中的怒氣?我憑什麼就得安安靜靜地聽你們擺布?憑什麼?」
我死死瞪著旁邊的徐治明,他始終無動於衷。
僵持了半晌,徐治明不情不願地開口。
「你快別鬧了,也不嫌丟人。晚點吃飯就晚點吃,又少不了你一塊肉,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那麼愛計較,你再不依不饒的,耽誤吃團圓飯,看春晚,那可是大事,你能不能懂事點?」
這算什麼過年?
別人一家子其樂融融,團圓美滿過大年。
而我身邊這一堆人,滿腹心思和算計,張開獠牙就想把我吃幹抹淨。
就連我的老公,也跟著外人一起來罵我不懂事,處處愛計較。
我的心徹底涼透了。
「是我不懂事嗎?是我不想好好過個年,吃團圓飯,看春晚嗎?是你大嫂不願意讓我上桌,是你幾個嫂子看不順眼我,是你們一大家子人合起夥來欺負我!」
我氣急了,拿起箱子裏麵的酒砸了一地。
大嫂看見新買的貴酒碎了,心疼得不行,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你!你!你反了天了,這酒貴的嘞,說你幾句你還不樂意,不服管教,還敢在這砸酒,你們家排行最小,脾氣倒是最大!簡直是要造反!」
她想上來搶走我手上的酒,我非不給,她搶一次我摔一瓶,給她氣得夠嗆,但不敢輕舉妄動了。
「潑婦!活脫脫的潑婦一個!誰讓你動酒了!一瓶幾千塊錢啊!快給我放下!啊啊啊我的酒......徐治明,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什麼人啊這是!」
她搞這一出,把我給整樂嗬了。
「大嫂,這是我花錢買的酒,你心疼個什麼勁?」
「夠了!你還沒鬧夠嗎?!」
徐治明踏大步上來想製止我,但被我手上拿的玻璃碎片逼退。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一直置身事外的公婆這時參與了進來。
還沒吃團圓飯,公公生氣得砸碎了酒杯,大罵我跟徐治明。
「這裏還輪不到你在這大吼大叫,徐家就這規矩,你既然嫁進來了,就得遵守。徐治明,你就是這樣管你媳婦的嗎?你真是徐家的奇恥大辱!讓她老老實實邊上待著去,滾!你也滾!別來這礙眼!」
婆婆在旁邊喂她的大胖孫,眼都沒眨一下:「誰叫她母雞不下好蛋呢?都怪她命不好,兩兄弟硬生生變成了兩個賠錢貨!現在還不能生,她要是能生,我把她當祖宗供著都沒問題!」
原來他們一直介懷這件事。
所以才會默許大嫂的挑事,和對我尖酸刻薄的辱罵。
徐治明臉黑了個徹底,他從未被他爸媽這麼訓過,一切都是拜我所賜。
他衝上來扇了我一巴掌。
「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滾去跟我大嫂和我爸媽道歉!」
我沒想到他會打我,毫無防備挨了一巴掌,有一瞬的耳鳴,聽不見聲音。
我低著頭,弓著身子,徐治明威脅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
「還管不了你了,我告訴你,你今天必須得給我道歉!他們不滿意你就繼續道歉,直到他們氣消了為止!不然咱倆隻能離婚!」
他以為搬出離婚,至少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會妥協。
但他錯了。
我攥緊了拳頭,卯足了力,重重地給了他一拳。
「徐治明,現在是老娘不想跟你過了,你愛上哪上哪待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