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合作設計了一款珠寶首飾。
成品打磨好那天,我問他要起什麼名字。
他想也不想,“就叫扶桑吧。”
紅寶石熠熠生輝,名副其實。
直到訂婚宴上,一個年輕女孩一身紅裙,不請自來。
紅封上落了名字,桑桑。
那天我盛裝出席,耳邊還墜著那兩朵扶桑花。
才終於明白,原來我從始至終。
不過為人替身。
1
和齊知許結婚那天。
有個漂亮姑娘不請自來。
看到她一襲紅裙,齊知許沉下了臉。
他緊張的回頭看我。
我猜又是那個愛慕他的姑娘,並沒有深究。
那女孩繞過齊知許,端了杯酒敬我。
“新婚快樂。”
她笑的意味深長。
“耳飾很襯你,聽說齊知許做了三個月。”
我輕撫了下耳邊的珠寶,溫柔開口:“它叫扶桑。”
她笑的前仰後合,眼角卻洇出淚來。
“扶桑。”
“日出於扶桑之下,拂其樹杪而升,好名字。”
我心底突然升起些不安。
齊知許卻開口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夠了,你喝多了。”
他身邊的伴郎半推半扶,把女孩攙走。
我看著那女孩紅裙翩躚。
和草坪上大片大片的扶桑花交映。
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句:“知許,她是誰啊?”
齊知許委屈巴巴,“一個瘋子,老婆你要相信我,我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輕笑。
都怪他這種出色的臉,這些年招蜂引蝶。
我隻當這是我們結婚的一個小插曲。
輕輕揭過。
隻是轉身間,我沒注意到。
齊知許的眼睛一直向著門口的方向飄去。
2
更衣間裏。
表妹推門而入,往桌上丟了個大大的紅包。
“姐,剛剛有個姑娘放下了個很大的紅封走了。”
她語氣遲疑:“她走出去的時候臉色很差。”
我隨口應和:“什麼姑娘。”
表妹撇撇嘴:“就那個穿著大紅來的女的,人家秋雅結婚她又唱又跳。”
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總會想起她那雙笑中帶淚的眼睛。
表妹見我沉默,以為我吃醋了。
笑嘻嘻的寬慰我:“姐你不用擔心,齊知許要是沒了你就等於沒了半條命,這些鶯鶯燕燕壓根入不了他的眼。”
這幾年,齊知許寵我入骨,人盡皆知。
工作室的小妹妹常常感歎,這樣的男人幾乎絕種了。
偏偏讓我碰上了。
我剛想回話,餘光看到桌上的紅封落了款。
拿起來一看。
右下角兩個娟秀的字。
——桑桑。
扶桑,桑桑。
我想起她脫口而出的那句“日出於扶桑之下。”
一聲驚雷從心底響起。
不安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再想想婚禮現場隨處可見的扶桑花元素。
我原以為是這是我們相愛的證明。
是他用心經營的成果。
原來處處暗含了別人的影子。
“姐?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我握緊表妹的手,一字一頓,“去把齊知許找來。求你快去把齊知許找來。”
表妹遲疑,“我看著他出去了。”
3
我拿起手機給齊知許打電話。
因為用力,手指的邊緣隱約泛白。
三秒鐘後,電話接起。
畫麵這端我眼眶泛紅,死死搜尋他的背景。
隻有一片白白的牆。
齊知許一切如常,隻是聲音低啞著調笑。
“怎麼了老婆,一刻不見就想我 ?”
我竭力克製,還是流露出一絲顫音。
“你在哪?你來見我好不好,齊知許,你來找我。”
齊知許一下子急了,鏡頭晃動。
這次我看清了。
他在酒店。
風吹草動,盡收眼底。
我閉了閉眼,還沒開口。
"我聽到齊知許為難的聲音響起。
“老婆,我這有個大客戶喝多了,我先把他送回酒店就來。”"
我目光沉沉:“齊知許,你說的客戶,是叫桑桑麼?”
鏡頭停止晃動。
齊知許一言不發。
鏡頭裏我還頭戴白紗。
耳邊的紅色寶石襯得我肌膚勝雪。
可我隻覺得諷刺。
和他在一起五年。
他的設計風格以扶桑花見長。
就連我們合作設計的這款紅寶石。
成品出來的時候,我也問他,該起個什麼名字好。
齊知許當時頭也不抬。
“扶桑。”
我一邊毫不意外,一邊也暗暗好奇。
他為什麼如此鐘愛扶桑花。
但是出於信任,我從不曾開口問過。
直到剛剛,我才驚覺。
原來不是扶桑,而是桑桑。
可是,他憑什麼用別人的名字命名我的心血。
他憑什麼,一邊利用我的作品悼念他的愛情,一邊和我走進婚姻呢?
心沒有騰幹淨的人,真臟。
4
齊知許趕回來時,婚宴已經散場。
我摘掉頭紗,去掉耳飾。
一個人送走了在場賓客。
他踟躕著走到我麵前,欲言又止。
我有些不解的看他:“你怎麼又回來了?”
齊知許的臉一下子白了。
他開口解釋:“桑桑,是我姑姑家收養的妹妹。”
“隻是妹妹麼?”
齊知許沉默。
“你是愛過,還是愛著?”
齊知許依然沉默。
有時沉默是最殘忍的答案。
我哭著哭著想笑。
搖晃間,桌上的香檳杯跌落。
我的腳被濺起的玻璃碎片劃過,鮮血洇出。
齊知許從沉默中驚醒。
蹲下身去扶我的腳。
我低頭看著男人忙忙碌碌的聲音。
平靜的開口:“我都要感動了。”
“她是想嫁給你的妹妹,你是放不下她的哥哥。你們倆相愛又不能相守,放在電視劇裏能演三百集。”
“可是齊知許,我做錯了什麼呢,要出演你們偉大愛情的配角?”
我每說一句。
齊知許就遲緩一分。
話到盡頭,他不在假裝忙碌。
眼淚砸在我的腳麵上。
他悶悶的開口:“鳶鳶,你當作沒發生好不好,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涼意兜頭而下。
接著是一股巨大的憤怒。
圖窮匕見的時刻。
齊知許還是能偽裝出一幅愛我至深的模樣。
真是讓人,惡心。
我一腳踢在他的肩膀上。
自己也後退兩步。
晃動間,寶石叮當碰撞。
我一把拽下,仍在齊知許的臉上。
耳洞被帶出了血。
5
齊知許一慌,起來要扶我。
克製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我推開他的手,慘笑一聲:“帶著你的桑桑,滾。”
齊知許輕歎一聲,些許無奈的開口:“江鳶,我們不鬧了好麼。我是真心想和你結婚的。”
真惡心。
惡心的我想吐。
我本來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婚禮,美滿的愛情。
但是因為對象是他。
全毀了。
他的話提醒了我。
我們結婚了。
領證那天,J&Q推出的“扶桑”係列上市。
一經上市,火爆全網。
無數年輕姑娘被工作室官網的簡介吸引。
珠寶設計師的定情之作。
經過層層渲染的愛情故事,給這個係列增色不少。
但是如今,愛情故事的主人公對立兩端。
在新婚這一天。
我斬釘截鐵的告訴他:“我們離婚吧。”
“不行。”
我以為還有那麼一絲愛意。
下一秒,他的聲音響起。
“現在離婚,工作室怎麼辦?”
他是想說,“扶桑”怎麼辦吧。
這款高舉愛情旗幟營銷的珠寶,此刻終於被反噬。
我以為是愛情的結晶。
其實不過是展櫃的商品。
就像我覺得他是良人。
其實他想和我談的,都是生意。
最後一絲猶豫消失。
“齊知許,真要等到相看兩厭那天,就太難堪了。”
“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這是通知。”
說完我轉頭就走。
6
婚禮結束當晚,我電話了我的律師朋友。
得知我來詢問離婚事宜,他驚訝極了,卻識趣的沒有追問。
但我卻覺得難堪。
我失敗的愛情,人人圍觀。
更難的在後麵。
工作室的投資人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
我接起來。
對麵像是連珠炮。
“江鳶,我不管你們什麼情況。”
““扶桑”現在定出去十萬多套。現在宣布離婚,退訂的單子能把你們那個小工作室砸死。”
“十萬多套,上遊下遊的違約金你知道什麼概念麼?”
我哽咽開口:“違約金我會想辦法的。”
"對麵緩和口氣,勸道:“小江,知許跟我聊過了。我從女人的角度勸你一句,男人沒有不出軌,何況知許這也稱不上是出軌。”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女人,聰明女人就一點,能忍。”"
可為什麼呢?
為什麼是我呢?
我想不通。
眼淚落下的時候,還是盡量平穩住聲音。
“許姐,你給我點時間。”
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電話掛斷。
一條私信進來。
“你放了他好不好?”
是誰不言自明。
我自虐般的點進她的主頁。
一條條動態。
呈現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齊知許。
工作室開業那天,他說他要去外地見客戶。
可他分明在那女孩身旁笑的燦爛。
眉眼裏的深情和望向我時一模一樣。
合照裏他戴的那條圍巾,還是他離家時我親手係的。
戀愛三周年,他一聲不吭去了非洲。
回來時給了我一顆天然粉鑽,說是周年禮物。
那塊鑽石後來被我打磨鑲嵌,現在還戴在我的脖子上。
也是那一天,在非洲廣袤的草原上。
我在別人的鏡頭裏看到了他。
甚至婚禮前夕,齊知許突然失聯的那晚。
我也在這裏找到了他的去處。
那天齊桑桑更新了動態。
【你親手澆灌的玫瑰,日漸枯萎,你怎會視而不見呢?】
配圖是在醫院裏,齊知許忙著掛號的背影。
五年。
一千零二十三條動態。
字字句句都有齊知許的身影。
我自虐般的一條一條翻閱。
在我毫無所覺的時候,原來齊知許已經缺席了這麼多我的生活。
8
透過淚光,我從這些嬌嗔甜蜜的少女心事裏,窺視他們的背德之戀。
桑桑原本沒有姓。
後來被齊知許的姑姑領養,跟著姓齊。
齊家這一輩,兄弟一大堆,唯獨缺個小姑娘。
所以齊桑桑從出現之後就被寵上了天。
但養女若是和齊知許扯上關係。
自然另當別論。
齊知許是他們這一輩最出息的孩子。
何況,名義上的兄妹也是兄妹。
傳出去難聽。
齊桑桑大一那年,他們背著家裏人偷偷在一起了。
少男少女不知深淺。
在一起一年,齊桑桑懷孕了。
齊家人知道後鬧翻了天。
不堪重負的齊桑桑偷偷去醫院打了。
這件事壓垮了他們本就脆弱的愛情。
再後來。
我出現了。
沒能給她的,齊知許毫無保留的給了我。
所以相戀五年。
我也曾分明的感受過他的愛意。
隻是這愛意裏摻雜了太多的私心。
最後變成了笑話一場。
9
看完一切,我先是一通短信發給齊知許。
“離婚協議寄給你了。”
不到十秒,回信來了。
“你想都別想。”
我截圖,保存,退出。
然後把圖片發給到了和齊桑桑的對話框。
“你看,不是我不放,是他不肯走呢。”
"“不過你放心,垃圾堆裏的男人我不要。”
“讓你了。”"
胸口鬱鬱之氣一掃。
我轉身上了二樓的工作間。
婚我要離。
錢也要賺。
齊知許鐘愛紅寶石多年,在圈子裏卻始終不溫不火。
直到這次我們合力設計“扶桑”。
一改他以往極簡克製的風格。
是我主張融入了一些國風元素。
將扶桑花線條處理的典雅複古。
乘著愛情的東風,一炮而紅。
他自然也吃到了很多紅利。
但我既然能設計出一款。
自然能設計出第二款。
隻要新的品能打的出去,許姐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拋開工作室的牽絆。
齊知許區區一句“想都別想”。
怎麼能成為離婚的阻礙。
想通這些,我伏案工作。
在抬起頭時,已是深夜。
工作台上,一隻神鳥躍然紙上。
我的新作品,初見雛形。
設計稿留檔備案,我發給了許姐。
半晌後她的信息發過來。
“我果然沒看錯你,盡快出成品。”
從婚禮當天到現在,我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的第二條短信追來。
“新品叫什麼。”
我輕敲指尖,“浴火”
愛情永遠是創造最好的養分。
灰燼裏的愛情同樣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