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伺候陸定淵晨起的慶安簡直被那兩個烏青地黑眼圈嚇了一跳,卻因著陸定淵不知緣由的低氣壓沒敢出聲。
韶光院的大丫鬟流雲悄悄戳了戳慶安的胳膊:“哎,世子昨日是怎麼了,看著怪嚇人的。”
慶安搖搖頭:“主子的事,我上哪知道去?”
“瞧你這話說的,昨日不是你當值嗎?”流雲橫了他一眼,正欲再說,陸定淵卻開口將慶安喚了過去。
“我先過去了,回來再說。”
慶安拍拍她的肩,招呼上兩個小丫頭跟在陸定淵身後快步往路老夫人的院子裏去了。
下人最是會看眼色的,今日明眼人都能看出陸定淵不高興,話也都少了起來,跟在陸定淵身後低著頭趕路。
陸定淵如今住的韶光院占據了大半個東苑,穿過垂花小門,自抄手遊廊繞到池塘後頭,再走幾步便到了陸老夫人所在的,這是陸定淵最常走也是最近的一條路。
可今日不知怎的,陸定淵突然覺得這路沒意思的很,他停下腳步,身後的慶安也跟著急忙刹車。
後頭的兩個小丫環來不及停下,兩個人撞作一團,差點便踩了慶安的鞋襪。
慶安瞟了她們一眼,見二人埋著頭一副惶恐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說什麼,上前幾步迎到霍景洲身邊:“世子,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陸定淵站在岔路口沉吟片刻,往池塘的另一邊邁開步子:“從花園走吧。”
慶安連忙點頭應下:“是。昨夜下過雨,今日的花園該分外嬌豔才是,世子好興致。”
一場雨過後,花園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泥土的清新氣味。
時辰太早,還沒緩過氣來的太陽泛著蒼白的光,被雨水浸潤過的樹葉卻仍舊比平時更新更綠,海棠花全都被水珠墜得垂著頭,倒顯出幾分嬌弱的美來。
沈枝意的掃把掃過被雨水黏在地上的花瓣和枝葉,發出“唰唰”的響聲,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尤為清晰。
“喲,這一大早就在這忙活給誰看呢?”
和沈枝意穿著同樣的丫鬟裝的女子倚著棵玉蘭樹看過來,語氣諷刺。
“一副狐媚子樣,也是想勾引誰?不如你說給我聽聽,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
沈枝意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沒答話。
小桃生病後,李嬤嬤便將和她一起打掃花園的活分給了明月,也就是麵前這女孩。
要說這世間的事總是巧得離譜,沈枝意還沒被逐出沈府時,明月曾是她院裏的丫頭,她長得漂亮,心氣也高,沈枝意本覺得丫頭家厲害些算不得壞事,便也未曾敲打過什麼。
誰料她竟起了做姨娘的心,爬上沈叢那老頭的床,本就善妒的主母當即便要命人將她亂棍打死,沈枝意瞧著不忍心,好說歹說攔了下來,隻將她逐出府去,沒想到卻因此被她記恨上。
到了侯府後明玉處處與她不對付,但好歹有過主仆情份,沈枝意不願與她爭鬥,聽了她這話隻深吸一口氣,又繼續掃起地來。
明月見她這愛搭不理的樣子,臉色唰一下變得更差:“沈枝意,你聽不見我在跟你說話嗎?還是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她冷哼一聲:“別忘了,你現在和我一樣,都是奴才。”
沈枝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淡聲道:“要掉了”
“什麼?”
明月還沒反應過她的話來,頭頂就被掉落的玉蘭花狠狠砸了一下,這玉蘭樹是陸侯爺特地命人自幽州運來的,花朵足有半個腦袋大小,分量本就不輕,更別提現在還沾了不少雨水,這一下砸得倒是實誠。
陸定淵一行人遠遠便聽見這邊有人爭吵,本以為是哪兩個不對頭的姨娘鬥嘴,走近了才發現是兩個大膽的小丫頭。
慶安上前幾步想去製止,卻被陸定淵一揮手攔了下來。
陸定淵來時正好聽清沈枝意那句“要掉了”,再一眨眼便見另一個小丫頭被花砸得狼狽。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
籠罩在四周一大早上的陰霾就這樣輕易散去,慶安頓時鬆了口氣,連帶著看沈枝意也順眼了幾分,安安心心地跟著自己主子看起熱鬧來。
這一下砸得不輕,隻見明月的發髻都被玉蘭上的雨水沾濕,怒氣衝昏頭腦,她指著沈枝意的鼻子罵起來:“沈枝意,你知不知道你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多讓人惡心,你現在和我一樣都是奴才,你憑什麼還是這副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