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國師的爹爹透支生命預測國運,不到三十便命喪黃泉。
皇後憐我和姐姐孤苦無依,帶入宮中收為養女。
姐姐被皇後親自教養,而我則被交予太子的奶嬤嬤教養。
我與太子日夜相伴數十年,不經意間,情愫暗生。
及笄那日,借著醉意,我壯起膽子親了太子哥哥,
隨後,迎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密吻......
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推開我,冷臉道:“六公主,罔顧倫常,送去戒律堂學規矩,什麼時候學會了,什麼時候回!”
我在戒律堂被九千歲日夜折磨。
四年後,他終於想起了我,卻是為了送我去與蠻族和親。
我轉身,聯係了城南行宮的貴人。
“我願意嫁你了。”
1.
我應下婚事之前,我曾以為會在戒律堂呆一輩子。
直到那天,黑暗的戒律堂,沉寂四年後,終於迎來了第一道曙光。
門開啟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太子哥哥身邊的侍衛,本已幹澀的眼眶還是濕潤了。
太子哥哥終於想起我了。
東宮侍衛等在門外,身著飛魚服的九千歲元一衷卻不緊不慢地幫我披上禦賜的錦緞。
他麵若冠玉,此刻半張身子隱在黑暗處,隻露出幾隻帶著薄繭的修長手指在我白皙的脖頸上遊走。
熟悉的冰冷觸感激得我渾身顫抖。
元一衷湊近我,高大的身軀緊貼在我身後,像情人一般耳語道:“六公主馬上就要回宮享福去了,到時可不要忘了咱家啊。”
我嚇得“撲通”一聲跪在那太監身前,一副唯唯諾諾的柔順模樣。
“奴不敢忘了元大人。”
元一衷雖是太監,但也是手握戒律堂的堂主。
他性情陰鬱,手段狠厲,幼時我救過他一回,當年聽說被罰到他這裏,我還以為他會看在救命之恩上放我一馬。
可沒想到,他對我產生了情愛和占有欲。
我進戒律堂的當晚,他便把我擄到了他房中。
起先我還對他破口大罵,說等殷慈知道了必定饒不了他,結果我被他足足抽了三十鞭。
後來,我不敢再忤逆他的任何命令,還學會了像一個奴隸一樣跪在他腳下服侍他。
元一衷親手將我送到了殷慈麵前,還當著他的麵為我整理了衣衫。
殷慈不僅沒察覺出半點異樣,甚至見到我指如蔥白,容顏嬌嫩的模樣,忍不住皺眉道:“沒想到元大人這般關照珍珍,不知道的還當珍珍是去戒律堂玩了一趟呢。”
“珍珍,你的規矩學得如何了?”
我當即垂下眉眼恭順道:“戒律堂每日都有人教奴......我禮義廉恥,並不曾懈怠。”
“噢?甚好,若孤將你許配他人......”
他語氣微頓,挑眉看向我。
以前我未像殷慈表明心意時,一聽這話便要鬧個天翻地覆。
此時我卻乖巧低頭:“一切都聽太子殿下安排。”
殷慈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你我之間倒也不必如此生疏,你還像從前那樣喊兄長吧。”
我的頭低得更深了:“殿下,這不合規矩。”
殷慈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了半晌才道:“你確實規矩了不少。”
“元一衷,你做得不錯,賞。”
得了賞賜,元一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被他那麼一盯,我打了個哆嗦,把頭埋得更低了。
好在,他沒有說什麼,隻是謝了恩便離開了東宮。
那一瞬間,我鬆了口氣。
第二日,殷慈帶著我看了他新修的東宮後園,逛了城南的街市。
將宮內的新鮮事說了一個遍,還接連命宮人送進來不少綾羅綢緞和寶石頭麵。
我知道他想同我親近一番。
若是從前見到他這幅樣子,我心裏指不定有多歡喜。
可是現在,我心無波瀾,始終退後他半步,含笑不語。
直到暮色將近,他強忍的怒火在見到我臉上的疲憊時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
“林寶珍,你的身體不說壯如牛,也不差多少吧?”
“當年在跑馬場上玩上三天也不見你疲憊,現在和孤逛一天至於累成這個樣子?”
“你若是對孤心存不滿直說即可,一會見到阿婷,是想這頂著這副樣子讓她心疼?”
我想解釋兩句,想到了什麼還是閉上了嘴。
我的身子骨自小就比旁人康健,在冬日連著策馬數日也不曾疲累生病。
隻是六年前,殷慈誤中奇毒,太醫不敢用藥,是我瞞著所有人,服了毒,以身試藥數百次,才得了一個不會傷及殷慈身體根本的藥方。
可我的身體因此變得虛弱。
既耐不住熱,也受不住寒,平素走兩步便氣喘籲籲,此刻我還能站在殷慈麵前已經是強打精神勉力強撐的結果。
正在我與殷慈陷入僵持的時候,一道溫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珍珍!”
我還未反應,便被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裹住。
“珍珍,你變了好多,若是我早點知道......”
林婷公主,也就是我的姐姐,看著我,眼淚簌簌落下。
她與我一母同胞,我卻與她不甚熟悉。
因著體弱,她自小就備受長輩疼愛,故去的爹娘、當今的皇後娘娘,就連殷慈,都把她當成一個易碎的琉璃小心嗬護。
姐姐一路小跑過來,此時哭到動情處,兩眼一翻差點要暈過去。
殷慈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又是喊太醫又是叫宮人,最後忍了又忍,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姐姐抱到懷裏耐心安撫。
見我仍是一副睜不開眼睛的困頓模樣,殷慈怒氣盛極,緊接著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立刻倒地,疲軟的四肢如麵條一般癱軟,動都動不起來。
“林寶珍,你姐姐都暈過去了,你還在裝模作樣?”
“你不會以為你假裝虛弱就可以像阿婷一樣讓我憐惜吧?做夢!”
我怔怔地仰望著殷慈的麵容,好像終於清醒了片刻。
麵前這個人,我愛了數年,第一次覺得他看起來如此陌生。
還是姐姐撲過來護在我身前:“珍珍怎麼說也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啊!就算她犯了錯,殿下便是疼惜她兩分又如何?”
這局話看似在維護我,可又提醒了殷慈,我曾經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殷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了。
“我還不夠疼惜她嗎?如此不顧倫常之人就應該在戒律堂待一輩子!”
他的目光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
我熟練地跪下磕頭:“我已不敢再對太子殿下有任何心思,還請殿下不要再將我送回到戒律堂去了。”
一想到戒律堂,我就不可控製地想到元一衷。
我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那日殷慈雖沒再說把我送回戒律堂的話,可他依然不滿意,罰我在寒風中跪了一晚。
事後他又後悔了,賞賜了我諸多寶物,甚至還有兩棵後宮裏都罕見的珊瑚樹。
前來的禮官十分心疼,說那是東宮內庫裏僅有的兩棵珊瑚。
姐姐聞言趕來,開口第一句就是勸我早早嫁人。
“既然妹妹已經不再傾慕太子,不如姐姐幫你尋一位好夫婿?”
可是早些年,我追求殷慈鬧得人盡皆知,京中的富家子弟都看不上我。
“那姐姐可有人選?”
“和親如何?那塞外的王子英姿非凡,你見了也定然喜歡。”
我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心急,當日午後就去向皇後求了和親的旨意。
隻是旨意還沒下來。
元一衷突然出現了!
夜色沉重,半夢半醒間一隻冰冷的手貼到了我的臉上。
我從噩夢中驚醒,睜眼便見到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我床邊的元一衷,他嘴角含笑,那隻手順著我的裏衣向下,熟練地在我身體上遊移,最後更是發了狠一般掐住了我的脖頸。
“竟敢背著我偷偷求了和親的旨意,能耐不小啊!公主莫非你這具身子還能配得上誰?”
呼吸支離破碎。
我艱難地瞪著元一衷,喉嚨裏硬生生擠出幾個字:“我堂堂一國公主,嫁娶之事難道還要向你一個閹人征求意見?”
元一衷大怒:“六公主真是好不聽話!難道是忘了曾經的懲罰?”
原來我不聽話時,他總鞭笞我,導致我不得不在夏日也穿著厚厚的衣衫,不然會露出下麵層疊的鞭痕,這在四年戒律堂,元一衷留在我身上永遠無法消弭的印記。
殿內的宮人不知所蹤。
鞭子帶著勁風抽在我身上,血跡頓時在雪白寢衣裏氳出一道血跡。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殷慈的聲音:“珍珍人在何處?”
我從來沒覺得殷慈的聲音如此動聽過。
可惜我的口舌被堵住,隻能淚眼朦朧地期待下一刻殷慈破門而入。
可是殿外的宮人被元一衷收買了。
他們信口胡謅:“寶珍公主晚上出去就沒回來過。”
“嗬,不過安靜兩天又要作什麼妖?”
無需見麵,我都能想象到殷慈不屑一顧的模樣。
隨後又有一道更熟悉的聲音:“這麼晚了妹妹在外麵能去做什麼呢?難不成是有什麼相好......”
是林婷。
她話語裏的惡意令我膽寒,偏偏殷慈口中又帶了幾分寵溺。
“她若是有什麼相好的那便好了,孤以後就不必擔心她再糾纏了。”
原來我的姐姐和我曾經喜歡的人就是這樣看我的。
我閉上了眼,淚水無聲地流下。
元一衷忍不住憐惜地摸了摸我的臉。
“珍珍想必還不知道吧,太子現已和林婷公主互訴了情誼,現在,他們恐怕正想著如何逃脫禮法,舉行大婚呢。”
我的心頓時一痛,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一年我落水,是殷慈救了我,他在水下急促地喊著什麼,但我那時太過慌亂根本沒聽清。
現在想來,他怕不是以為落水的人是姐姐,所以急著跳下了湖。
後來還有一回,前朝的大臣以皇子年紀漸長,而我們姐妹不是皇家血脈為由,請旨讓我們搬出皇宮,殷慈又是據理力爭,又出搬出皇後。
我以為他是為了我,現在看來,他當時不過是不想姐姐離開皇宮罷了。
我怔怔地盯著床頂,眼淚浸濕了我的枕頭,就連元一衷什麼時候收起了他的鞭子我都不知道。
他撫過我臉上的淚水,輕聲道:“珍珍乖,待過幾天我把你從行宮裏帶出去,你就不必再受這些人的磋磨了。”
“到時候,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你要將誰帶出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破開緊閉的門扉,如天雷般炸響。
我被元一衷扣在懷裏,隻能看見映在月色下挺拔的影子。
那人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元一衷的喉嚨,一把將他摜在地上,身後的侍衛魚貫而入,扣住了元一衷帶來的所有人。
燭火搖曳。
我恍惚間想起了爹爹。
那時他還是朝中頗具盛名的國師,曾五度測算國運,無一不準。
隻是這樣透支的是父親的生命,
他臨死之際還不過三十歲,可卻滿頭華發。
朝中眾官仍在期待他的第六次卜測,可他卻拿命裏的最後一次機會,測到了我的命運。
他沉默著,始終不肯說,隻說若是日後我受了委屈,就去城南的行宮裏找那位貴人。
那座行宮等閑不開,就連宮人都不知道裏麵住著誰。
後來,父親故去後,我和姐姐被皇後收養,哪怕皇後別有目的,她期望我與姐姐能繼承爹爹的天賦,
可我已經成了皇室公主,自覺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也漸漸了忘了父親的這句話。
直到我被送去了戒律堂,我才理解父親那時無聲的歎息。
可是麵對權勢幾乎稱得上頂峰的太子殷慈,還有誰能庇護我呢?
後來我才知道,這世界上唯一真心保護我的,是當今皇帝的同胞兄弟,殷慈的小叔,手握重兵曾抗擊外敵立下汗馬功勞的成王,殷晝!
殷晝見到了我身上那些不該存在的傷痕,可他什麼都沒說,而是在侍衛進門前脫下外衫蓋在我身上。
這件事在他的授意下本該悄無聲息地過去,可殷慈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在半路攔住了我。
他皺著眉看我。
林婷則是驚呼一聲:“珍珍,你現在還是閨閣女子,怎麼可以穿別的男子的衣裳?”
我根本不想理會他們。
林婷一惱,上前竟要撕扯我的衣服。
殷晝歎了一口氣,將我攬在懷裏:“我不是旁人,我是珍珍未來的夫君。”
他個子高,麵容大半沒在黑暗裏,以至於殷慈和林婷兩個人都沒意識到他的身份。
我還沒張口,殷慈怒得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林婷同樣滿臉震驚:“珍珍,和親的旨意馬上就要下來了,你怎可現在與別人有私情?”
“什麼和親?”
“孤不是說過此事不要再提了嗎?塞外那苦寒之地,珍珍嫁過去隻會受委屈!”
出聲的還是殷慈。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林婷大張旗鼓地為我張羅和親事宜,是瞞著殷慈的。
“珍珍,隻要你對我不再有非分之想,待回頭我與你姐姐成婚,我自會給你尋一個上好的夫婿。”
“太子殿下,珍珍已經同意和親了。”
林婷神情慌張。
被押在一邊的元一衷突然抬頭,陰測測道:“林婷公主這般急著想把寶珍公主送走,可是怕有朝一日太子知道,當年試藥救他的人不是你而是寶珍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