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上加班時，忽然在監控裏看到癱瘓在床的女友站了起來。

她做了一大桌子菜，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家約會。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歡愉結束後，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我同意相親。”

1、

我媽的效率很高，沒五分鐘，她便發來了相親對象的信息。

對方的學曆和我一樣，外形也不錯，家境也和我門當戶對，果然是最適合結婚的對象。

可我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

我從沒想過我會跟徐妗妗以外的人結婚。

回到家已經是早上，徐妗妗像往常一樣，坐在電動輪椅上笑盈盈的在門口迎接我。

以前，我總是會蹲下身寵溺的摸摸她的頭，親上一口。

之後再推著她進客廳，準備早餐。

可今天，我卻怎麼也彎不下膝蓋。

我硬擠出笑容，脫了鞋徑直走到臥室躺在床上。

“我先去休息了。”

徐妗妗似乎察覺出我的異樣，也跟著進來，輕輕撫摸我的頭。

“怎麼了，昨晚加班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我在心裏冷笑。

加一晚上班，能有什麼開心的呢？

老板苛刻又摳門，整間辦公室隻有我願意加班，隻為了掙那點微不足道的加班費，給徐妗妗買治療腿的藥。

在我心裏，每多賺一塊錢，就離徐妗妗重新站起來又近了一步。

多少個漫漫長夜，隻有電腦屏幕上螢火蟲一樣的光亮與我作伴。

徐妗妗坐在門口迎接我的笑臉，成了我唯一的盼頭。

可她卻將這些親手打破了。

我搖搖頭，想說什麼，卻哽咽住了。

別過頭去，不想讓她看到我眼眶上含著的淚。

卻瞥見了那個攝像頭。

徐妗妗以前說過，這個攝像頭壞了，之後我便再也沒看過。

要不是昨天在手機上誤觸打開了，還不知道我要被她瞞多久。

“攝像頭沒壞。”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徐妗妗卻肉眼可見的慌了。

她先是不自然的笑了笑說：“怎麼可能呢？我早就關......”

差點說漏嘴，她又趕緊補充。

“我是說，我早就發現它壞了。”

“你，你看到什麼了？”

她死死的盯著我，眼神透著緊張。

“你害怕我看到什麼嗎？”

徐妗妗趕緊解釋：“不是的，我在想這個攝像頭沒壞的話就更好了，你賺錢那麼辛苦，我不想浪費嘛~”

我輕笑一聲，打破緊張的氣氛。

“沒有，我隻是有種感覺，這個攝像頭好像沒壞。”

徐妗妗長舒一口氣，她順勢拿走攝像頭，放到客廳的櫃子裏。

我看著她坐著輪椅出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五年前徐妗妗發生嚴重車禍，盡管手術成功保住雙腿，但還是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大夫說，想站起來，很難。

可我堅信著那隻有百分之二十的幾率會康複的情況會發生，這麼多年，一直像牛一樣拚命工作賺錢。

我實在接受不了，徐妗妗已經康複卻依舊瞞著我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2、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徐妗妗幫我請了假。

看著桌子上的美味菜肴，我肚子也有些餓了。

我已經幾年沒吃過徐妗妗做的菜了，自從她出車禍之後，家裏所有的重任全部擔到我身上。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通之後，我發現，蝦好像有點酸了。

我這才察覺到，這道蝦，好像是昨晚她和那個男人吃剩下的。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沒忍住吐了一地。

徐妗妗的臉色唰的沉下來，但還是湊過來輕拍著我的背。

“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看醫生？”

低下頭，我瞥見她漏在裙子外麵的膝蓋處有一處新鮮的吻痕。

腦海裏自動腦補出那個男人的背影，心中厭惡至極。

我沒忍住一把推開了她，伸手時恰好碰到了桌子上那晚湯。

冒著熱氣的湯水全部灑在她的腿上，徐妗妗不經意皺起的眉毛被我捕捉到。

我冷眼看著她問道：“疼嗎？”

徐妗妗立刻舒展了眉心，尷尬的笑了一下。

“我的腿沒有知覺，怎麼會疼。”

“你幫我處理一下吧，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不想陪她再演戲，我起身回到臥室。

“我累了，你自己收拾吧。”

徐妗妗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

她抬起手，將桌子上的菜全部扒拉到地上，陶瓷破碎的聲音砰砰乓乓的響起。

她瞪著我，恨不得把我撕碎。

“段思遠，你夠了啊！從回來就擺個臭臉一直到現在！”

“我癱著還做飯哄你開心，你呢，耍起脾氣來沒完沒了是吧？”

她的話，讓我覺得很好笑。

為我做一頓飯，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那她為那個男人做飯呢？是愛的付出嗎？

越想越氣，剛想說什麼，我媽的電話打來，我接起電話進了臥室。

每次我媽打來電話，徐妗妗都自動離開。

她似乎很排斥和我家人接觸，這麼多年，一直不同意跟我爸媽見麵，也不接受我爸媽催婚。

我們在一起十一年了，我已經三十一了，我媽實在等不了了，去年開始催我相親。

怕徐妗妗會不開心，我一直瞞了下來。

可自從在監控上看到徐妗妗像妻子一樣對那個男人百般照顧時，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不想結婚，而是不想跟我結。

過幾天就是我三十二歲的生日，我答應了我媽那天會回去跟相親對象見麵。

掛掉電話之後，忽然聽到衛生間傳出水流聲。

鬼使神差般我來到了衛生間門口。

許是疼的受不了，徐妗妗忘記關門了。

我透過縫隙，看到徐妗妗站在水池旁邊，皺著眉為自己塗藥。

3、

看到監控視頻的那一瞬間，我多希望自己是在做夢，是幻覺。

可真像擺在眼前的時候，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推開門，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腿。

徐妗妗被我嚇了一跳，踉蹌著差點摔倒。

“思遠，你，你不是平時都要跟媽媽打電話很久嗎，今天怎麼這麼快......”

我回過神，冷笑一聲。

“怎麼，怕我看到你已經康複了？”

徐妗妗緊張的手足無措，不小心將一瓶碘伏打翻在地。

她慌亂的擦拭著，不小心又撞到腿上的傷。

“親愛的，你別多想，我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能站起來的，本打算你生日那天給你個驚喜的！”

“那那個男人呢？跟你一起吃飯，一起......的那個男人！”

那兩個字，我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回想到監控裏的畫麵，我的心就像有一把刀在剜一樣痛。

徐妗妗忍著痛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跟前，緊緊握著我的手。

“親愛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他是我前男友，救我跟你提的那個，是他威脅我......”

“夠了！”

“你臉上的表情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你還想狡辯！”

我怒氣衝衝的轉過身拿外套，徐妗妗沒站穩，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她腿上被燙紅的地方不小心撞到門框上，她的眼淚唰就掉下來了。

我還是心軟了。

這可是我愛了整整十一年的女人啊，我最美好的青春都和她在一起。

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我怎麼會不心痛。

我扶起她坐到沙發上，耐心的幫她擦起藥膏。

短暫的沉默之後，徐妗妗哽咽著開口。

“那個人，叫陸楓，是我前男友。”

“我跟你提過的，他以前就是個小混混，現在在外麵欠了賭債，不知道在哪裏找到了我的住址。”

“本來說好，我做一頓飯給他在借給他錢還債，他就不再糾纏我的。”

“可我沒想到，我沒想到......”

徐妗妗低下頭，雙手掩麵痛哭。

陸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剛才一起的時候，徐妗妗跟我提過幾次。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陸楓就經常和徐妗妗要錢，還會打她罵她，一直到上了大學才徹底擺脫他。

每次提到他，徐妗妗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我十分確信徐妗妗對他是絕對沒有那種感情的，甚至還很恨他。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我真沒想到，陸楓居然這麼無賴，又開始欺負她！

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生氣，我拿起電話準備報警，徐妗妗卻攔下了我。

“親愛的，他已經跟我保證不會糾纏我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被人知道......”

徐妗妗的語氣近乎哀求，她望著我的眼神，仿佛要碎掉。

我心疼的把她緊緊攬入懷中。

“寶寶，跟我結婚吧，我們搬回家，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徐妗妗這次沒有拒絕我，她狠狠點了頭。

4、

生日那天，我提前跟爸媽打了招呼，婉拒了相親對象。

為了布置一下求婚場景，我提前回了媽媽家。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回來接徐妗妗，卻發現她並不在家。

隻在桌子上留了個紙條：【親愛的，朋友找我有事，我會早點回來的，等我哦~】

我坐在客廳裏，一直等到深夜。

打她的電話，依舊是關機提示的冰冷女聲。

我翻找通訊錄，想找朋友詢問時，卻忽然想到，這麼多年，我好像一個徐妗妗的朋友都不認識。

媽媽給我打了很多次電話，到後來，我甚至都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安撫她了。

我忽然意識到，徐妗妗或許並不是找什麼朋友，她可能隻是為了不跟我結婚逃避罷了。

心漸漸涼了。

我收拾幾件隨身的行李，準備搬回家。

既然她現在腿已經好了，也不需要我的照顧了。

將鑰匙放在門口時，我的手機卻響了。

我幾乎是秒接起來的，可對麵的聲音卻不是徐妗妗。

“你好，是徐妗妗的家屬嗎？她出事了，在醫院搶救，趕緊來一趟吧！”

我的身體瞬間驚住，隨即立刻馬不停蹄的向醫院趕。

這一路上，我的心裏都十分擔心，可卻夾雜著一絲竊喜。

徐妗妗並不是故意逃避的，她還是想跟我結婚的。

趕到醫院時，我的心卻再次跌落穀底。

和徐妗妗一起搶救的還有視頻裏那個男人，陸楓。

給我打電話的小護士說，他們在酒店玩的太過火，現在正在裏麵搶救。

徐妗妗說是陸楓到家裏來威脅她的，可現在呢？難道是陸楓把她綁架進酒店的嗎？

如果真是綁架，那桌子上的字條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我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機械的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之後，我心灰意冷的走出醫院。

我站在路邊，買了一提啤酒。

徐妗妗討厭酒味，我硬生生把酒戒了。

可現在隻有酒精上頭的感覺，才能讓我暫時忘記被徐妗妗傷害的痛。

幾瓶下肚，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

麵前仿佛出現了兩個大學生模樣的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徐妗妗。

我們是在同一個社團認識的。

社團聚餐那天，徐妗妗抱著一大束花，害羞的在眾人的起哄中走向我。

“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像夜空一樣漆黑的眸子，讓我無法控製的淪陷。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從那天起，我每天風雨無阻的接送照顧她，經常變著花樣的給她製造驚喜。

這樣的日子持續整整六年，直到那場車禍發生，一切都變了。

那天徐妗妗打車去我的公司找我，在路上和疲勞駕駛的貨車相撞。

當我趕到時，徐妗妗的父母正在和醫生吵架。

“做手術？做手術不也有一定的幾率需要截肢嗎？那我的錢不是白花了？”

“就算把腿保住了，那後續昂貴的醫藥費誰來出？還不是我！”

“你趕緊把人推出來，誰允許你們送進去搶救的！我們老家的醫生比你們醫術高明一百倍！我要帶她回去！”

無論醫生如何解釋現在轉院可能會讓徐妗妗失去生命，可她的父母卻依舊不依不饒。

徐妗妗的父母重男輕女非常嚴重，他們把所有偏愛都給了她弟弟，就連她上大學的費用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

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偏心到這種地步。

我跟我媽借了錢，毅然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

雖然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但好在，徐妗妗的腿保住了。

而從那天起，徐妗妗的父母也消失無蹤了。

我把她帶了回來，每天拚死拚活的賺錢，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給她按摩，陪她去做複健。

我實在想不通，徐妗妗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5、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才發現我竟然在馬路上睡了一夜。

醫院又給我打來電話。

畢竟昨天是我簽的字，今天還是需要我去辦手續。

沒辦法，我又去了一趟。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我還是想聽徐妗妗親口告訴我。

隻要她說她不愛我，我會立馬離開，絕不糾纏。

渾渾噩噩到醫院的時候，護士站的小護士正在八卦。

“你們聽沒聽說，304那兩個人，是偷情！”

“就是昨晚轟動醫院那兩個人？他們下手可太狠了！手術做了五個小時呢！”

“噓......那女人的丈夫來了，別被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