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四的年紀,丈夫和我提了離婚。
他控訴我這十年在外開貨車,家裏全靠他這個家庭主父。
我說,車房都給你,但孩子得跟我。
可下一秒,我就被孩子的一句話打醒:
“我不要媽媽,我要心心阿姨,我要和爸爸還有心心阿姨在一起!”
他說的“心心阿姨”是我們的鄰居,離婚帶一個男孩。
每次他倆去接孩子,人們都誤會他倆是一對。
而我因為常年在外風霜露宿,倒被認成是孩子的奶奶。
行吧,讓你們一起。
“離婚可以,錢和房子我要。”
“孩子?就送你們了。”
1
我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麵前這間房正大開著,廚房裏是暖烘烘的光和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男人正拿著鍋鏟,女人幫男人係上圍裙。
兩個小孩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動畫片。
多麼美好的畫麵,要是這個男人不是我的丈夫,就好了。
他們都很沉浸其中,沒發現我這個“局外人”。
我走進門廳,偷聽到他們如膠似漆的對話:
“小心點,別被油濺到你臉上了,乖,過去點。”
“嘿嘿,濺到油我可就毀容了,那你還喜歡我不?”
“所以我才要嗬護好你啊。”男人笑著對她說。
“年哥你真好,好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說著說著,女人的手就環上了男人的腰。
男人側過頭來,輕輕地啄了女人一口。
門外的我如同雷擊,剛才那一幕慢動作似的在我眼前不斷複現。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做何反應。
一聲小孩的驚叫卻在客廳炸響:
“媽媽!”
轉頭就看見我兒子驚慌地丟下平板,跑到了廚房。
不過已經晚了,裏麵的“小兩口”和我對上了視線。
陳年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今天不是跑車嗎?沒去成?”
我驚歎於他的強壯淡定,不想回應。
隻把廚房的推拉門狠狠拉開,發出“砰”的一聲。
裏麵那女的被我嚇到,支支吾吾地說:
“玲姐,你別生氣,今天是我看他們倆單獨在家,就想著一起吃了算了。”
我直直地盯著她,不等她說完,一個巴掌狠狠甩到她臉上。
陳年下意識地一個箭步擋在我麵前,護著那女的。
“你幹什......”
“啪!”
我正好將另一巴掌打在了陳年臉上,大腿上傳來一陣鈍痛。
“媽媽壞!媽媽你打阿姨,媽媽好壞!”
我低頭看下去,是我的兒子正揮著拳頭。
我連忙把他推到一邊,他後退不及,坐到地上。
但很快又拍了拍屁股,向我衝過來。
“媽媽壞,媽媽壞,嗚嗚嗚啊啊啊......”
李心心把我兒子護在懷裏。
陳年從旁邊扶著她,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就像看著一灘無處擺放的垃圾。
他的眼神讓我的心裏升起莫大的悲涼。
過去這十年,我累死累活四處奔波,竟然就是為了這個人?
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心疼得快要裂開。
也失去了再繼續鬧下去的力氣。
我走出廚房,推開大門口好事圍觀的鄰居。
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回到了隔壁家裏。
剛一進門,我就癱坐在了地上,
瓷磚冰涼的觸感告訴我剛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個家還是原來的家,但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2
在我到家半小時後,陳年回來了。
孩子安頓在隔壁女人家,由她照管著,
留給我倆空間,處理我們的事情。
我們坐在沙發上,都沒有說話。
隔了大概十分鐘,陳年才忍不住開口:
“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那我們離婚吧。”
我看著落地窗外,沒說話。
“不關心心的事,是我不好。”
這個時候,他還為她辯解。
我還是不說話,隻摩挲著手指。
我這雙手真是不好看,上麵因為常年摸方向盤已經磨出了老繭。
合著腫脹的凍瘡,看起來像個潰爛的蘿卜。
倒不像李心心的手,白嫩細長。
我若是陳年,也不舍得讓她去碰那些茶米油鹽的活計。
“你在聽我說話沒?我說咱倆離婚,房子給你,存款我倆對半,然後看孩子想跟誰就跟誰。”
我抬起頭看著陳年,戳穿他的心思:
“房子還有貸款,存款也沒多少,要是我要房子,還得再給一部分存款給你。”
“另外看今天那個樣子,孩子也是想跟你。”
“陳年,你還是那麼精打細算,早就盤算好了是吧,是李心心教你的吧?”
陳年不接我的話茬,還在辯解:
“這房子雖說還有貸款,但這位置不錯,你要不想住也可以租出去,還貸不困難。”
“是啊,還貸對我來說是不難,過去幾年的貸款都是我還的,你沒出過錢當然說得輕鬆。”
陳年五年前被裁員後就不再上班。
平時偶爾接點私活掙點零花錢,但從來沒給家裏拿過錢。
要不是看到他對李心心溫柔如水,我還以為他就是個“愛無能”呢。
我怎麼會和這樣的人結婚?
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我倆吵的火熱,沒注意到門口的敲門聲。
直到外麵傳來“咚咚咚”的砸門聲。
一打開門,是李心心紅著眼睛站在門外,手上還拉著我兒子。
李心心看到門一開,就帶著孩子走了進來,哽咽地說道:
“玲姐,你別怪年哥,都怪我,平時一個人太苦了,才賴上了他。”
“我和維維也說好了,讓他和你道歉,畢竟是你兒子,不該為了護我而打你。”
說著說著,還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在她的鼓動下,維維不情不願地和我道了歉。
“玲姐,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原諒他吧,他以後會好好對你的。”
李心心和我打著包票,仿佛她才是維維的媽媽。
見我冷著臉沒反應,她還推著孩子往我懷裏塞。
我倒是明白了她的用意,是想我帶著孩子,給他倆騰空間。
清醒如我,哪兒會讓她如願,隻起身打開門送客:
“別在這給我耍綠茶,你們一個都別留下,全都滾!”
“陳年,明天我們就去離婚,孩子我不要,你們帶走。”
三人都沒預想到我的反應,一臉錯愕。
而我早已連推帶搡將他們推出門外。
做了十年的冤大頭,現在誰願意當就誰當去吧。
3
第二天趕一大早,我就去了婚姻登記中心。
等到登記中心開門還不見陳年的身影。
電話又催了幾遍,他才開著車過來。
隻是沒想到他還帶了李心心來,真是陰魂不散。
“我倆離婚,你帶這女的幹嘛,看她有經驗啊?”
李心心三年前離婚,拿了房子和孩子住在我們旁邊。
看著她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才和她熟絡起來。
“剛才我倆一起去送了孩子,就順道過來了。”
我聽的翻白眼,懶得給他們眼神,徑直走進登記中心。
給我們辦理的工作人員看著我們三人的組合覺得有些奇怪。
但也按照慣常地詢問著我們的離婚細節。
“房子有嗎,怎麼分?”
“歸她,我不要。”
“誰說我要了,我也不要。”
“那......”
“王思玲,你確定不要?”
“這房子不是對你們老陳家好嗎,我要它幹嘛?”
我沒好氣地揶揄著陳年,他被我堵得沒話說。
這破房子我本來就不想要,去超市買個東西都要跑四五公裏開外。
就隻有陳年和他爸媽這三個冤種,專門請人看了風水說對他們老陳家好,硬是要買這裏。
沒和我再商量就下了定金,我也隻好妥協。
可過了這麼幾年,再想讓我接盤那就不可能了。
我再對陳年說:
“這房子我不要,反正首付也不是我付的。”
“但我之前還的貸款得給我,然後現在的存款咱們對半。”
李心心聽到我說的話,似乎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又折騰了半天後,我倆終於辦完了離婚冷靜期的手續。
最後的協商是孩子和房子歸他,存款歸我。
他還得再給我這些年還的貸款以及房子增值的差價。
並且在離婚冷靜期期間,房子暫時給我居住。
等他們湊齊了錢給我後,我再搬出。
李心心對我們最後的協商有些不滿。
但考慮到陳年是過錯方也隻能這樣了。
走出登記中心的大門,我回望大門一時覺得恍惚。
十年前和陳年第一次走進這裏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陰天,心情卻大不相同。
雖然那天並不是什麼“520”、“521”之類的特殊日子。
我倆還是起了個大早,排在了登記中心門口的第一位。
那時候的我倆是真正的裸婚,連登記照都是街邊小店隨便照的。
我倆都想著,隻要心在一起,日子怎樣都會過好的。
可我忘了心臟也隻是一個器官。
十年的感情早被新陳代謝掉了。
陳年和李心心後我一步出了登記中心。
我看了他們一眼,很默契地分道揚鑣,向另一邊走去。
陳年把我叫住說:
“晚點我過來搬東西,到時候就把鑰匙還給你。”
我“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4
下午三點,陳年帶著李心心和兩個孩子回來了。
我還在客廳收拾著,就聽到四個人在樓道裏的歡聲笑語:
“爸爸爸爸,以後我就可以和平平天天一起耍一起睡覺啦?”
“對呀,以後你,我,心心阿姨,還有平平,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耶!太好嘍,我終於也有漂亮媽媽啦!”
“哈哈哈你這孩子,嘴真甜。”
幾個人的笑聲在走廊裏嗡嗡作響。
而在我的耳朵裏卻像警報一樣尖利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