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兒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但是他如同感覺不到痛意的行屍走肉，第一時間爬起來，跪在地上，機械性地開始扇自己耳光，一邊扇一邊說：“爸爸，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這是兒子的肌肉記憶。

如果不這麼做，李剛強會把他打得隻剩半條命。

旁邊的趙雅淇著急忙慌地把兒子拉起來。

“你對孩子也太嚴厲了，這怎麼行！”

發小卻滿不在乎：“孩子不打不成器，你看他現在多聽話。”

“他要是像我們昊天一樣，我也用不著操心了！”

“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我看他一輩子都是個沒出息的貨色。”

兒子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

說完，發小又重新將視線轉移到昊天身上。

他笑眯眯的開口，“幹爹聽說你明天要當著全校的麵表演？幹爹都提前給你準備好禮物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謝謝幹爹！”

李剛強臉上爽朗大笑。

這時，被妻子護在懷裏的兒子肚子發出了饑餓的咕嚕聲。

他連忙捂住肚子，可是還是被李剛強聽到了。

“爸爸，我錯了，我肚子沒有餓——”

兒子麵黃肌瘦的小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但是李剛強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陰冷。

李剛強時常以不給兒子吃飯當懲罰，並且還不讓兒子喊餓，不然就會受到更瘋狂的毒打。

巴掌聲，求饒聲，刹那間充斥在整個家裏。

我冷眼看著眼前上演的一幕，一動不動。

趙雅淇趕緊上前擋住李剛強，昊天也開口求李剛強不要打了。

聽到昊天的聲音，李剛強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最後他收了收手，推著兒子回了家。

第二天，昊天在學校表演鋼琴獨奏。

一大早發小就帶著一張名片敲醒了我家門。

“這個可是我專門找關係找的名師，，昊天以後一定是個鋼琴家，你們可別浪費了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培養他。”

趙雅淇看了看發小身後，忍不住問：

“賤生呢，今天怎麼沒來？”

發小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沒用的東西，我昨天就是給了他幾個巴掌，他就暈過去，一直沒醒。”

“不過沒事，賤命都活得長，是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不過我依舊沒開口。

3

昊天在彈鋼琴的時候，李剛強也在旁邊看著。

隻是昊天的手剛放在琴鍵上，李剛強就立刻上前，攥住了昊天的手腕，大驚失色。

昊天細嫩的食指上，包著一個創可貼。

他昨天被鋼琴包裝劃了一下。

他緊皺起了眉頭，看我眼神也充滿了不爽。

“超哥，你們是怎麼照顧昊天的？”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咱們昊天的手可是彈鋼琴的，你們當父母的，怎麼能他受傷？”

我輕咳了兩聲，“一點小傷而已，消消毒就好，賤生被你打得去了半條命，你不是都說沒事兒嗎？”

刹那間，李剛強的臉色倏的陰沉下來，“他怎麼能和昊天相提並論！”

“昊天可是我的......”

說到這的時候他突然卡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差點說漏嘴，李剛強有些心虛。

他摸了摸鼻子，“我是說，咱們昊天的手是專門為彈琴生的，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多不好！”

聞言，趙雅淇冷哼一聲，“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昨天沒把鋼琴的包裝帶走，昊天想去收拾，他能受傷嗎？”

聽到這話，發小欣慰地看著昊天。

“昊天這孩子，真是長大了，現在都會幫爸爸媽媽分擔壓力了。”

昊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幹爹，爸爸媽媽說了，小孩子也應該做家務，不可以做小懶蟲。”

發小立刻滿臉心疼的看著他，“那怎麼行呢？你這輩子，隻要享福就行了，其他的事，有你爸媽，還有你幹爹呢。”

“你可是未來的鋼琴大師，這些活你根本不用幹。”

說完，發小又催促著我們趕緊去學校。

“我相機都借好了，就是要給我們昊天留下一段美好記憶的！”

到了現場，他更是癡迷的看著昊天表演。

手裏的相機甚至都沒有放下來過，不停的拍照錄視頻。

表演結束後，發小一把將兒子攬在懷裏。

“昊天啊，今天表演這麼成功，有什麼感想嗎？”

昊天沉默了一瞬，最後興奮開口，“我想全國巡演！”

此話一出，發小開心的合不攏嘴。

“好！不愧是我幹兒子！就是有誌氣！”

“幹爹相信你！”

“等到那一天，幹爹一定送你一個終身難忘的禮物！”

兒子配合的點了點頭。

我彎起了唇角，終身難忘嗎？

嗬，我也給我發小準備了一個終身難忘的驚喜呢。

我甚至比他更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4

昊天的每一年校演，發小都比我和趙雅淇要積極。

甚至後來還專門請了攝像團隊拍昊天。

而我兒子，從那次被打出血後，就再也沒被帶出來過了。

有時候趙雅淇也會突然問賤生，可每次發小都一臉煩躁。

“那半死不活的東西能不能少說了！問的我頭大！”

因為發小的惡意隱藏，直到昊天大學畢業，正式開始全國巡演的時候，我才再次見到我兒子。

在舞台的後麵，發小帶著坐著輪椅的兒子來到了我們身邊。

他斷了一條腿，整個人瘦得像一具骷髏，看上去像行將就木的老人，沒有一點生氣。

發小掏出提前準備好的親子鑒定報告，當著不少媒體人的麵，遞到了我的手上。

“超哥，最近賤生一直高燒不退，我沒辦法就帶他去了醫院。”

“做血液檢查的時候，我發現我和賤生的血型對不上，一查，才知道賤生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我想是當初你回家上墳的時候咱們抱錯了，賤生是你的孩子，昊天才是我的親生兒子。”

“難怪我一看昊天，就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說著，發小就瞬間紅了眼圈。

仿佛他受盡了無盡的委屈和折磨。

刹那間，所有媒體都像是聞到鮮肉的餓狼，全部撲了過來。

“你沒開玩笑吧？人家夫妻倆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鋼琴大師，你現在想坐享其成？”

“對啊，這不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太離譜了吧有點！你沒開玩笑吧？”

一個是養了二十多年，學業有成，還是榜上有名的鋼琴大師。

一個是身體和精神都出現問題，連能活幾天都不知道的殘疾人。

換做誰，都覺得難以接受。

可就在所有人都熱烈討論中，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既然是搞錯了，確實應該換回來。”

我的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發小也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似乎是沒想到我竟然會直接答應。

趙雅淇瞪大了雙眼。

“何一超，你腦子沒病吧？”

“李剛強隨手拿著的一張紙，連真假我我們都不知道，你就同意換孩子了？”

丈母娘也焦急道：“是啊一超，你現在做決定未免太草率了吧！”

“至少要去一趟醫院確認一下啊！”

麵對她們憤怒和質疑的眼神，我輕聲道:

“昊天確實是李剛強的孩子。”

“當年他偷換孩子的時候，我看到了啊。”

聞言，全場嘩然。

趙雅淇更是急得扇了我一巴掌。

“你胡說什麼！”

“當初我懷孕的時候，你把我和孩子看的比你命都重要！你別騙人了何一超！賤生要真是咱們的孩子，你早和李剛強打起來了！”

我看著趙雅淇，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沒有說謊。當年，你生的孩子，手肘處被我留下了一個方形的疤痕。”

“不信的話，你去看看。”

聽到我這麼說，丈母娘想都沒想就掀開了賤生的袖子。

而那疤痕，赫然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趙雅淇一拳頭打在我胸口。

“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那是咱們兒子，為什麼還要看著他受苦！”

“何一超，你腦子有病了是嗎？”

趙雅淇喘著粗氣，她的指甲在我臉上留下抓痕。

媒體也懵了。

“晴晴！離婚！必須離婚！這就是畜生！媽不允許你們繼續在一起了！”

謾罵聲充斥在我耳邊，老婆的哭泣聲，還有昊天的質問聲讓我覺得有些不現實。

就連膽小懦弱的兒子李賤生，都強撐著身子，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我恨你！”

“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說完，他直接從輪椅一側掏出一把水果刀，一刀捅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鮮血噴湧而出，滾燙的血飛濺到我的臉上。

同時也嚇壞了在場所有人！

周遭變得很安靜。

淚水混合著血液模糊了我整張臉。

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