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那天,江隨給白月光訂了9999朵紅玫瑰,給我訂了148朵白菊。
他把我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命人換了我住處的門鎖。
江隨想把我逼入絕境,可他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十八歲那年他雙目猩紅說出的詛咒,終於在十年後應驗了。
“年知歲,你這個殺人凶手,你就應該去死!”
可我的死訊似乎不能讓他開心,他瘋瘋癲癲地說要為我殉情。
當我再次恢複意識時,靈魂已經飄到了江隨的身邊。
可對死亡的恐懼感依然伴隨著我。
這種恐懼在陳月月出現後更加劇烈了。
我靈魂不受控製地輕顫。
我下意識朝著江隨的方向跑去,本能地伸手想要拉著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後。
可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我雙手停在空中,楞了很久才恍然意識到。
我,已經死了。
可奇怪的是,我忘記了我是怎麼死的了。
隻大約記得是死於他殺。
似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被我忘的一幹二淨。
無論我怎麼想,腦海裏都是一片空白。
江隨雙手插兜,漫不經心的從我靈魂穿過,他停在陳月月麵前,唇角輕勾,眸地也浮現出一絲溫度。
“月月。”
他們二人四目相對,彼此眼底的濃情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江隨對著身後隨意打了個手勢立馬有幾個人抬著9999朵玫瑰花出來。
“情人節快樂。”
陳月月雙眸亮了亮,睫毛微微顫抖,眼眶中的淚水打著轉。
“我還以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眼眶發紅地撲進江隨的懷裏。
與此同時,不遠處煙花綻放。
無數台無人機在天空中組成愛心的形狀。
江隨的朋友們也歡呼著從暗處跑了出來。
在這場足以驚豔所有人的絢麗煙花下,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
六月的海邊不算冷,甚至算的上熱,可我此刻卻覺得渾身冰涼。
早就不會跳動的心臟也隱隱作痛。
悲傷的情緒幾乎將我徹底籠罩。
我雙眼漲的發酸,我想哭,可我已經死了不會流淚了。
江隨單手放在陳月月的後腦勺,臉上的柔情是我從沒見過的。
恍惚間,我忽然記起四年前,我和江隨在街頭碰見了一個賣紅玫瑰的小姑娘。
我停下腳步,盯著她看了許久。
那時江隨撇了我一眼,他勾起嘴角,懶懶散散地問道。
“想要?”
我點了點頭,仰頭欣喜地看著他。
暗暗期待著收到人生中的第一束花。
可江隨卻收斂了笑,他一雙眸子冰冷地看著我,低啞的嗓音帶著玩味。
“年知歲,你也配?”
這十年來,他惡劣地把我圈養在身邊,肆意玩弄,任人羞辱,為的不過是報複我罷了。
江隨不愛我,我一直都知道。
可江隨也不知道,我真真切切愛了他十二年。
我回過神時恰好聽到陳月月問道。
“她……和你聯係了嗎?”
這個她,指的不是別人,是我。
江隨臉上的笑冷了下來,他眯了眯眼。
“提她幹什麼,晦氣。”
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玫瑰花上停了幾秒,像是想起什麼似得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準備148朵白菊,送到她那。”
“記住了,必須是148朵。”
電話掛斷後,陳月月眼裏閃過一絲竊喜,她勾起了嘴角,卻在開口時又故作為難道。
“阿隨,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白菊……一般是祭奠死人的。”
江隨冷哼一聲,一字一句回道。
“正好配她。”
148。
你死吧。
霎那間,我感覺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了,身體失去支撐後,我不受控製地癱坐在地上。
明明我已經死了,可我卻覺得喉嚨處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般直讓人窒息。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麼恨我。?
我飄在不遠處看著江隨和陳月月嬉笑打鬧。
如果沒有我,或許他們兩個早就結婚了吧。
在他們那個圈子裏江隨對陳月月的愛不算什麼秘密。
陳月月是他情竇初開時愛上的第一個人,也是他唯一愛過的人。
原本像我這樣出身的普通人這輩子都不該和他們扯上關係的。
高二那年,我意外和陳月月撞衫了。
那時她帶著一群小跟班將我堵在廁所裏,她懶散地倚著牆,指尖夾著香煙,精致的五官沒有一絲波動。
從始至終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我,隻是淡淡吩咐道。
“把她衣服扒了。”
她話音一落,我被人團團圍住,無數道謾罵聲和拳打腳踢向我襲來,我毫無還手之力。
我上身被她們脫了個精光,在她們鄙夷的目光下,我羞恥地捂著胸口。
我本以為這樣就該結束了。
可我沒想到陳月月麵目表情從包裏拿出一個剃須刀。
她一個眼神,立馬有人將我死死摁住。
我嘴裏被塞進抹布,隻能雙眼通紅地衝她搖頭,用喉嚨拚命發出聲音向她認錯。
可對於我的示弱,陳月月並不理會。
她幾個動作下來,我留了十幾年的頭發被她剃了精光。
她用腳尖挑起我的下巴,雙眸微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他們都說我是精心澆灌的白玫瑰,你是貧瘠之地開出的紅玫瑰。”
“年知歲,這下我倒要看你要怎麼和我相提並論?”
臨走時,陳月月搶走了我媽媽留給我的項鏈,天真無邪地對我眨眨眼。
“我真的很討厭假貨哎。”
那天我對著鏡子哭了很久,我想過報警或者告訴老師。
可是我清楚在絕對的家境差距麵前,窮人是沒有公平的。
我一直在廁所躲到放學後才敢出來。
我和江隨的第一次交集也是在那天。
那天我剛出校門沒多遠就看見二十幾個人拿著棍子圍著兩個人肆意打罵。
我加快腳步不想多管閑事,可棍子打到骨頭上的悶響聲還是讓我心軟了。
我轉身跑回去大喊了一句警察來了。
那群人迅速扔下棍子跑了。
人群散開後,那兩人躺在地上,渾身是傷。
一個頭戴棒球帽,右耳帶著銀色耳釘,單眼皮,高鼻梁,腿很長,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樣。
而另一個穿著純白T恤,長相和不良少年幾乎一樣,不同的是他是雙眼皮,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倒像個學霸。
我轉身離開時,身後響起一道男聲。
“喂,好人做到底,拉一把唄。”
不良少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大大咧咧朝我伸出手。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將人拉起。
他單手握拳笑著碰了碰我的肩膀。
“謝了,我叫江隨。”
他說著扭頭拉起戴眼鏡的男生,咬牙切齒的罵道。
“這幫孫子,就他媽會陰老子。”
戴眼鏡的男生笑了笑沒接話,他把眼鏡扶正對我笑道。
“謝謝,我是他哥哥,江渡。”
我擠出一抹笑,對他點了點頭。
我轉身沒走幾步時,江隨追了上來,他把帽子扣在我頭上,視線掃過我臟亂的上衣時頓了頓。
“手機給我,以後有人欺負你,隨哥保護你。”
我看了看他倆一身的傷,下意識反問道。
“啊?你?”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今天是個意外。”
見我不為所動,他幹脆上手從我書包裏拿出手機,強行給我留了手機號。
隻是那時候我沒想到,江隨帶給我的痛苦比這些大上千百倍。
我和江隨再次見麵比我想象中更快。
第二天,我就在陳月月身邊看到了他。
與此同時,關於他們倆的故事人盡皆知。
都說江家小少爺為愛轉學,誓死跟在陳月月屁股後麵。
也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青梅竹馬,原來江隨江渡都是富家子弟。
江隨在看見我時欣喜地跟我打招呼。
“年知歲,原來你在這個學校啊。”
一旁的陳月月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
我沒理江隨,壓低了帽子從他身邊路過。
那晚我被陳月月堵到了教室,她把垃圾袋套在我頭上,把拖把條剪下來塞進我嘴裏,最後用高跟鞋狠狠地打我。
直到她打累了才停下,她俯身在我耳邊質問我。
“年知歲,你就這麼喜歡窺覬不屬於你的東西?”
後來,她把江隨喊了過來,她指著我說我偷她東西,說我背後講她壞話讓江隨替她出氣。
於是江隨命人拉起我的袖子,他把猩紅的煙頭摁在我胳膊上。
煙頭戳進肉裏的灼燒感疼的我渾身冒出冷汗。
我拚命地掙紮,想要解釋,想要讓江隨看清我是誰。
可惜四肢被人狠狠壓著,動彈不了半點。
江隨一直在我胳膊上燙了四五個才停手。
後來這些醜陋的煙疤伴隨了我的一生。
在很多年後,江隨早就忘了這些,他曾在醉酒時心疼地吻過我胳膊上的每一塊傷疤,眼尾泛紅地問我。
“告訴我誰幹的,我弄死他。”
我死後的第三天,江隨依舊每天和陳月月在一起。
他們一起接吻,窩在沙發上看綜藝,去喝酒慶祝,還計劃著一起去周遊世界。
他命人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打包扔進了垃圾桶。
我死後的第四天,江隨開始頻頻看向手機。
就連陳月月也被他借口趕走了。
他讓人去我的住處找我,派去的人很快就打來了電話。
我看著他麵色陰沉接通電話,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大約是告訴他沒人開門吧。
江隨眉頭緊皺,他莫名發起了脾氣一腳踹上茶幾,玻璃杯盡數砸在地上發出巨響。
“沒人開門就他媽的給我開鎖。”
電話掛斷後,他臉色陰沉地點燃了煙,一連抽了好幾根臉色才逐漸緩和,隻是他眼底的情緒很複雜。
複雜的我看不懂。
我忽然想起在我死的前一天,我和江隨吵架了。
吵的很凶。
那天他在KTV喝酒,打電話讓我過去接他,我過去時他正醉醺醺地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一個女生。
江隨看見我故意把下巴抵在那女生的肩膀,他笑的既惡劣又混蛋。
“年知歲,下去給我買個套,一會我要用。”
我沒說話,指尖微顫,試圖壓抑內心的崩潰。
這幾年,他一直都這樣,反複的刺激我,惡心我,卻又不準我離開他半步。
他總是階段性地對我很好,在幹完傷害我的事以後,又會在醉酒後哭著跟我道歉,向我示愛。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愛不愛我。
這場遊戲,我玩累了,我想做個了斷。
於是,我迎上江隨的目光,捏緊了拳頭,一字一句說道。
“江隨,我愛你。”
“別鬧了,我們好好的可以嗎?”
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先主動,我願意走出第一步。
江隨推開那個女生,喉結明顯一滾,眼裏閃過一絲光,但又很快暗淡下來,過了良久他突然暴怒。
他拿起手邊的酒杯潑在我身上,眼底染上一抹自嘲。
“年知歲,你愛的是誰你心裏清楚。”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你以為這樣就能減輕你的負罪感了?你休想。”
他頓了頓,握緊了拳頭,或許是因為憤怒吧,再開口時他嗓音發顫。
“我江隨這輩子隻會愛陳月月一個人。”
親耳聽到這個答案時,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胸口的悲傷情緒沉重得我喘不來氣。
過了很久,我抬手擦拭了眼淚,輕笑出聲。
“江隨,我累了,遊戲該結束了。”
我們也到此為止了。
在我離開包廂時,他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什麼時候結束不是你說了算,你敢踏出這個房間,我保證接下來你在雲城不會好過。”
我腳步沒有停留,回應他的隻有關門聲。
電話鈴聲把我從回憶裏拉出。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江隨突然起來往外走,但很快他停下腳步。
“那就把鎖換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去哪。”
哦。
原來是開鎖後發現我不在。
江隨重新坐回沙發上,他點開和我的聊天框楞了很久,隨後又翻出我的電話遲遲沒有撥出。
他把手機反扣在茶幾上,剛放下電話就響了起來。
江隨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嘴角也浮現出幾分笑意,可當他拿起電話時臉色又冷了下來。
我湊過去看了看,是陳月月電話。
意外的是江隨沒接,直到陳月月再次打開,他才不耐煩的接起。
“別他媽打了,忙著呢。”
他厭煩的態度不禁讓我有些納悶,明明在昨天他對陳月月還是一往情深的模樣。
甚至還花了心思討她歡心,怎麼現在態度又變了?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隻看到江隨喝了一杯又一杯醉醺醺地癱坐在地上。
喝到最後他幹脆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他眼角泛紅,嘴唇蠕動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有些好奇,走到他跟前俯身去聽。
江隨沙啞的聲音傳進我耳朵。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好了。”
我楞在原地。
江隨口中的你指的是誰。
我?還是陳月月。
可惜說完這句話,他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江隨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接聽了電話。
“您好,是江隨江先生嗎?”
“這邊是雲城市公安局,請問您認識年知歲女士嗎?”
江隨的醉意褪去了大半,他猛地坐了起來,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