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及笄宴上。
隻因他的表妹秦微雨嫌棄螃蟹腥氣重,他便強迫我將宴席上所有的螃蟹都吃完,一個也不許剩下。
我的好友蘇落溫見狀,提醒他我食用螃蟹後會身體不適。
他卻不耐煩地道:“葉晴瑜真是矯情!”
後來,我渾身布滿紅疹之時,他卻隻顧陪秦微雨在一旁賞花、品茶。他卻隻顧答應秦微雨要陪她遊山玩水。
見我臉白如紙,見我虛弱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冷笑一聲:“別在這裝模作樣了!”
夜裏,我聽見窗外腳步聲,秦微雨的貼身丫鬟立在廊下。
她輕蔑一笑,故意提高聲音道:
“我家小姐說了,就你還想與她爭默表哥?他心裏眼裏都是我家小姐,你還是早些死了這條心吧。”
既然他不愛我,那我不爭也罷。
1.
今日是我及笄之宴,本該是歡喜的日子。
可秦默河卻在眾人麵前,以我不敬他表妹為由,強令我將宴席上所有的螃蟹吃盡。
我渾身發冷,四肢發麻,喉嚨腫脹難忍。
捂著脖頸,冷汗直流,我看著他與秦微雨相視而笑。
蘇落溫連忙命丫鬟去請大夫,又讓人煎了薑湯給我暖身。
府中下人們來回奔走,神色焦急。
丫鬟守在身旁,為我擦拭冷汗。
大夫趕來後,先是為我把脈,又取出銀針刺入幾處穴位。他又開了幾味藥材,命人煎煮。待我服下藥湯,才覺喉間稍有緩解。
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
我被安置在靜室,手腕和頸部還留著針痕。
腕上的穴位處青紫一片,我下意識想揉一揉。
蘇落溫按住我的手,聲音哽咽:“莫要碰它,大夫說穴位還未恢複。”
我抬眼望她,她慌忙轉過頭去。
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隻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蘇落溫抽泣幾聲,猶豫片刻道:“晴瑜,別難過,默河定是不知你會這般嚴重......”
我笑著搖頭。
夜裏,我聽見窗外腳步聲,秦微雨的貼身丫鬟立在廊下。
她輕蔑一笑,故意提高聲音道:
“我家小姐說了,就你還想與她爭默表哥?他心裏眼裏都是我家小姐,你還是早些死了這條心吧。”
我聽著這話,思緒飄回與秦默河初識時的點點滴滴。
那時他待我溫柔體貼,如今卻判若兩人。想到此處,眼眶不禁濕潤。
蘇落溫望著我,神色憐惜:“晴瑜,不必忍著,哭出來會好受些。”
我搖頭,想說自己無事,卻淚如泉湧。
我本不該哭的,自己的身子還未痊愈,哭傷了隻會好的更慢。
但心中苦楚難平,怎麼也止不住淚。
蘇落溫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於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半抽涕道:“無妨,我哭過便好了。”
哭累後,我又沉沉睡去。
丫鬟為我掖好被角,蘇落溫帶著手帕離開了靜室。
醒來時,我聽見秦默河低沉的聲音。
我心頭一喜,想要起身尋他。
剛要掀被下床,卻聽秦微雨柔聲道:
“默表哥~我隻是小腹不適,去酒樓用膳無礙的。”
“饞嘴的丫頭,你還惦記著吃。”秦默河言語帶間寵溺。
透過屏風縫隙,我看見秦默河坐在秦微雨榻邊,目光溫柔。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挰著她的手,神情專注得仿佛世間再無他物。
秦微雨撅著嘴,嬌俏可人。
兩人間情意綿綿,我心頭一陣刺痛,卻又不得不承認:
【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秦默河,你在做什麼?”
2.
這溫馨的氣氛被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溫兒姐來看我了?這碗粥可是我最愛喝的,你對我真好。”
秦微雨眼波流轉,笑意盈盈地伸手。
蘇落溫將手中的粥重重擱在桌上,濺出幾滴湯水,冷冷地看著她:
“秦微雨,你勾引晴瑜的未婚夫,還在這演?”
秦微雨眼中瞬間蓄滿淚水,楚楚可憐地望著她。
秦默河眸色一沉,立即將秦微雨護在懷中。
他冷聲嗬斥:“蘇落溫,你這是在血口噴人!”
蘇落溫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掀開我榻邊的帷帳,指著榻上的我。
“秦默河,我還當你是看到了我留給你的信箋,特意來照看晴瑜。”
“不想你竟與秦微雨在這裏卿卿我我,你們當真不知羞恥!”
突然見到我,秦默河神色一滯,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他依舊摟著秦微雨,也不問我身子如何,反倒開口分辯:
“微雨身子不適,我不過是照顧她,你們何必大驚小怪?”
我隻覺胸口一陣絞痛,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看著這一幕,我隻能苦笑。
從前我以為他是性格淡然,如今才知他不過是不愛我罷了。
見我遲遲不語,秦默河眉頭緊皺:
“蘇落溫你真是沒規矩!還有你葉晴瑜,你自己的身體你管不好嗎?”
秦微雨輕聲勸道:“別這樣說嘛。”
隨後,她嬌聲細語地和我抱怨道:
“晴瑜姐,你不知道默表哥有多遲鈍!我疼得快暈過去了,他才知道原來女子來月事會小腹作痛。”
秦默河聞言,撫上了秦微雨的手。
我麵色慘白,卻仍掛著得體的笑。
“默表哥,你揉錯地方了呀,人家是腹痛不是手痛呀。”
秦微雨撒嬌般說道,秦默河眼中滿是寵溺:“好,我的小祖宗。”
看著她甜美的笑靨和秦默河滿目柔情,我的心早已支離破碎。
回想當初,我來月事,下不了榻,隻想讓他倒一盞熱茶。
就這般簡單的一件事,他不僅不肯,還冷言冷語罵我。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在他心裏,我連一個下人都不如。
而今日,他卻為了另一個女子如此體貼入微。
這世間最痛的,莫過於親眼看著心愛之人對別人溫柔以待。
我輸了,也認了。
蘇落溫還想替我說話。
我卻起身拽住了她的衣袖,艱難開口道:“溫兒,罷了。”
3.
秦默河聞聲望來,眉頭微蹙:
“你這嗓子怎麼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當我秦家的媳婦?”
他語氣雖顯關切,眼中卻透著一絲不耐。
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恨意。
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心中暗暗發誓:
總有一日,我要讓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百倍代價。
正在這時,大夫適時走了進來。
他為我診過脈後,又叮囑要按時服用藥湯。
“吳小姐身子已無大礙,好生歇息便是。”
秦微雨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
“默表哥,你看我這身子...”
她這般說著,眼淚卻不聽話地滑落下來。
秦默河見狀,心疼得不得了。
他轉身便去安慰秦微雨,輕柔地替她拭去淚水。
她溫聲道:“傻丫頭,有我在這兒陪著你。”
本還在抽泣的秦微雨立刻破涕為笑,投入他的懷中。
兩人旁若無人地親昵起來,直到蘇落溫摔碎茶盞,兩人才回過神來。
他們依依不舍地分開後,秦微雨這才想起我還在。
她麵帶羞色地看向我:“對不住啊晴瑜姐,默表哥他隻是想哄哄我,你莫要誤會我倆。”
秦默河替她拭去淚痕:“你還要鬧嗎?”
我閉上雙眼,蘇落溫在一旁氣得渾身發抖。
“晴瑜,你......”她聲音拔高。我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
這一場變故雖險些要了我的性命,卻讓我看清了一切。
秦默河的薄情寡義,秦微雨的虛情假意,都在今日暴露無遺。
我不禁暗自慶幸,若不是這一場禍事,或許我還要在這場虛假的婚約中繼續沉淪下去。
我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已有了主意。
既然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那我定要好好把握,絕不能再讓自己深陷這般不堪的境地。
想到今日及笄宴會上,他的所作所為,我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
4.
天邊泛起魚肚白,我揉了揉酸澀的雙目。
昨夜,蘇落溫見我病重,執意要陪我。
我怕她身子受不住,便勸她回府歇息。她雖不情願,最後還是離開了。
榻上,秦默河與秦微雨相擁而眠,倒像一對璧人。
我在院中踱步,靜候天明。
清晨的新鮮空氣讓我胸口舒暢許多。
我取出一周前恩師遞來的宮中教坊錄取文書,心中已有決斷。
恩師說宮中正缺一位舞樂教習,若我願意,便可即刻入宮任職。
我尋到教坊司衙門:“王大人,學生願入宮教坊效力。”
我與秦默河自幼相識,兩家世代交好。
那時他家中長輩見我性情溫婉,常笑言:
“這丫頭,日後必是個賢良媳婦。”
我爹娘也隨聲附和:“若兩個孩子有緣,倒也是樁美事。”
這些玩笑話,秦默河聽在耳裏幾分我不知曉。可我卻將這句戲言記在了心底。
誰知我七歲那年,因爹爹調任,我們舉家遷往雲城。從此音訊全無。
後來我爹娘遭遇意外,雙雙離世。我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
幸得秦家長輩憐憫,將我接到府中撫養,這才與秦默河重逢。
他待我溫和有禮,想必是念在故交之情。
及冠後更是主動提親,說要照拂我終身。
我們就這樣定了親事。初時我總覺自慚形穢,配不上這樣才貌雙全的他。
他卻總是溫言安慰,說我胡思亂想。
我自幼便習琴舞,入宮為官一直是我心中所願。
他卻說女子當以相夫教子為重,我便為他放下了心中誌向,甘願相夫。
當時的我,以為他是不願我在外拋頭露麵,還為他的獨占歡喜。
就在我以為很快就要拜堂成親時,秦微雨遊學歸來。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離開京城後不久,秦微雨便搬到了秦家隔壁。
兩人朝夕相處,情意漸深。隻是秦默河念著與我的婚約,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
若非這道枷鎖,他們早該成了眷侶。
我明白他心中怨我,若非我的存在,他早該與秦微雨雙宿雙飛。
後來,或是見我可憐,或是我待他太過用心,我對他事事順從,處處體貼。
漸漸地,他放下了抵觸,也開始對我溫柔以待。
我以為那是情意,以為他對我動了心。如今才知,一切不過是我自欺欺人。
他不讓我入宮為官,是怕我有辱他的門楣。
在他心裏,我永遠及不上秦微雨半分。
看透這些,我不願再為他委屈求全,倒覺得放下一切,反而輕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