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世子陸明川娶我時,發誓永不納妾。
即便他在外麵喝花酒,也從來不會將女人領回家。可後來,他卻將外室養在我眼皮子底下。
甚至在我爹娘忌日那天,與她在我家老宅偷歡。
我沒有撞破他們,隻留下了一封絕筆信。
我死後,遺體與爹娘合葬。
牌位遷回將軍府,與陸明川再無幹係。
我讓茶樓說書人傳遍了我生前死後的慘狀。
我要讓世人親眼看著。
萬人稱讚的好郎兒,跌落泥潭。
1.
成親五載,陸明川雖常去青樓飲酒作樂,卻從未帶人回府。
而今日,卻是頭一回有女人踏入我的院落來挑釁我。
剛把賬冊放入上鎖的檀木櫃。
敲門聲就響起。
穿著素色衣裙,梳著端莊發髻的柳綺走了進來。
“夫人,世子說昨日有一封信落在這裏,讓我來取。”
她戰戰兢兢地立在我身前。
看起來憨厚樸實,又本分安靜。
可她臉上的胭脂已花。
唇上的朱紅也暈染開來。
我起身取書信時,無意間瞥見。
她裙角處,布料已被撕裂。
“對不住夫人,是我失禮了。”
柳綺慌忙遮掩裙角破損的地方。
“剛才經過花園時,被石子劃破了......”
她眼含淚光,楚楚可憐地站著。
我沒說話,拿了書信遞給她。
柳綺恭敬地接過便退了出去。
一炷香後,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書信。
“今日和世子在兩處幽會。”
“書房和馬車後座。”
“世子似乎很喜歡在書房這種地方,次次都忍不住。”
“夫人定是瞧見了,我的裙子都被他撕破了。”
“在馬車上試了新花樣,我不太舒服。”
“但是世子很歡喜,說今晚還要再來。”
我將書信放下,呆立許久,方才轉向窗外。
庭院裏春光正好。
抬頭望去,正對著園子主樓的牌匾。
匾額之下,是陸明川親筆題字。
“攜清歌入園,求百年之好合。”
我就是薑清歌,陸明川明媒正娶的正妻。
也是他十歲時,發誓說要用性命保護的人。
他沒有食言。
當年我遭仇家追殺,他為我擋下了那致命一箭。
京城無人不知,陸明川愛妻如命。
我是他的禁忌,不能觸碰的逆鱗。
他曾在眾人麵前立誓。
此生隻愛薑清歌一人,永不納妾。
但現在,我低頭冷笑,伸手拭去早已冰涼的淚。
起身去了內室。
褪下身上衣裳後,我仔細記下了身上每一處胎記。
手腕處的淺紅,和大腿內側那粒朱砂痣。
然後讓丫鬟送出了書信。
對方很快遞來回信。
2.
“薑姑娘,我們正按照您的吩咐,一一安排妥當,還請耐心等候。”
那封密信看罷即焚。
我沐浴更衣,小憩片刻。
便聽下人來報,世子要帶我去一處新開的酒樓。
世子親迎於門。
他身後跟著幾個貼身丫鬟和小廝。
柳綺也在其中。
一如既往地穿著素淨,躲在人群後麵。
“娘子今晚真是明豔動人。”
陸明川含笑將我攬入懷中。
直到入座,他都未曾看柳綺一眼。
滿桌佳肴都是我平日愛吃的。
可我看著對麵的男人,卻覺得索然無味。
“可是不合口味?”
陸明川蹙眉站起。
“我去後廚瞧瞧可有新菜。”
他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娘子稍等片刻。”
這一去,竟過了一個時辰才回來。
回來時,他的衣衫有些淩亂。
外袍的帶子鬆了,中衣也皺得不成樣子。
褲腿處還沾著水漬,顏色很深。
他臉上帶著幾分不悅:“方才廚師不小心,將菜油濺到我身上了。”
“真是粗心。”
“後廚也沒什麼新鮮菜色,不如我們去別處?”
我搖頭:“已經飽了,回府吧。”
出門時,又看到了躲在角落的柳綺。
她低著頭,依舊不起眼。
可我看到她的唇瓣紅腫,胭脂都花了。
回府路上,柳綺又遞來一封密信。
“世子似乎忍不住了呢,方才又尋了個新去處。”
“就在您隔壁的雅間,夫人可曾聽到什麼聲響?”
“隻可惜時間太緊,世子還未盡興。”
“您猜今晚世子還會來尋我嗎?”
我沐浴出來時,陸明川坐在軟榻上,神色恍惚。
“娘子......”
他站起身,麵露愧色,欲言又止。
“可是衙門有事?”
我順勢為他解圍。
“確有要事,但也不甚要緊。”
他又坐下:“我這些日子疏於陪伴了。”
我靠在妝台邊,輕笑望著他:“等到了爹娘忌日,你再好好陪我吧。”
陸明川眼中立刻泛起憐惜:
“好,我到時候告假,陪你去祭拜。”
我望著他。
眼前的男人,比少年時更添了幾分沉穩俊朗。
他看我時,眼中隻有我一人。
甚至比年少時還要深情熾熱。
我眼底泛起一絲譏諷。
“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陸明川步履維艱地離去。
可出門時的腳步聲,卻那樣急促。
3.
我走到窗前,看著他飛奔遠去。
不多時,柳綺的密信又送來了。
“世子太急切,我還沒沐浴......”
“不過,這也別有一番感覺。”
“夫人,您的夫君,怕是要讓給我了。”
這段日子,我本已能平靜麵對一切。
但此刻,我的情緒還是被柳綺挑動了。
我坐在床前,渾身發抖。
我的指尖在掌心劃過,留下道道紅痕。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卻感覺不到疼。
胃裏翻江倒海,想吐卻又隻能幹嘔。
什麼都吐不出來。
我扶著床榻站起身,頭暈目眩許久。
好一會兒,才勉強平複了些。
第二次派人送信給那位先生。
“可否請您,將計劃提前?”
“提前至爹娘忌日過後,可以嗎?”
先生第二日回信。
“薑姑娘,我定當盡力滿足您所求。”
“多謝。”
再次見到柳綺,是在侯府的賞花宴會上。
我到時,陸明川正在怒斥於她。
“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還不滾下去。”
眾人紛紛投來憐憫的目光。
陸明川的護衛小聲對我說:“夫人有所不知,這個新來的丫鬟,世子最是厭惡。”
“做事不利索,人又笨拙,相貌平平,實在一無是處。”
我笑了笑:“那為何不打發了?”
護衛愣了一下。
這事他記得有人提過,但世子......似是拒絕了。
他正想解釋。
世子已然發現了我,快步迎來。
“可嚇到你了娘子。”
“這丫頭,實在太笨了。”
我看著他,淺笑道:“初來乍到,總要學著。”
陸明川冷哼一聲:“我府上的丫鬟,可不是什麼下賤貨色都能做的。”
“開春就打發了她。”
我沒多說,目光落在遠處。
柳綺混在婢女堆裏,毫不起眼。
察覺到我的視線,她垂首低眉,卻又暗自咬唇。
4.
宴會中途,陸明川送我去了偏廳歇息,便匆匆離開。
柳綺很快遣人送來一封密信。
“夫人,東廂廊尾處的閣樓,可要來瞧瞧?”
這一片因為我要休息,無人敢來打擾。
反倒成全了他二人。
虛掩的門內,隱約傳來啜泣聲。
汙穢不堪的言語聲,不斷傳來。
這一麵的陸明川,我從未見過。
“世子......饒了奴婢,嗚嗚嗚,真的受不住了。”
回應她的,卻隻是陸明川森冷的斥責:“給我忍著。”
“世子,您也憐惜憐惜奴婢......”
“你也配?”
陸明川冷笑:“我隻會憐惜我娘子,像你這等賤婢。”
“隻配讓我泄欲。”
“那你現在出去,去尋你娘子啊。”
柳綺哭得梨花帶雨。
被他拽住青絲,被迫仰起臉來。
她的聲音漸漸模糊不清。
“柳綺,我警告你,少提我娘子。”
“那你別碰我,別這樣對我......”
“明明說不要,身子倒是誠實,柳綺,你可真是賤。”
“世子......奴婢真的受不住了,求您開恩。”
“夫人就在隔壁,她會聽見的......”
哭叫聲陡然變大。
“那你就把嘴閉緊些。”
柳綺的聲音漸漸低弱。
我轉身回了偏廳。
約莫一個時辰後,他才帶著愧疚神色回來。
“明川。”
我喚住他,聲音很平靜。
“後日是爹娘忌日,隨我去山裏祭拜吧。”
爹娘生前很喜歡陸明川。
臨終時,將我的手交到他手中,才肯合眼離世。
我要放手了。
總要告訴爹娘一聲。
不是我的錯。
而是他臟了。
他不配。
我在爹娘墓前落淚時,他也紅了眼眶。
一如既往地認真發誓。
許諾要寵我一生,護我一世。
可轉眼收到密信,就要連夜離開。
“娘子,我過兩天就來接你。”
“那邊軍務緊急,我不得不去。”
“之後我定好好陪你,可好?”
我低頭整理著母親的遺物。
輕聲問道:“非要現在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