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橫在地上,早斷氣了。
頭發花白,瞎了一隻眼的老婦人正抱著他淒厲絕望地哭嚎。
旁邊的百姓搖頭閑聊。
“李四家的水井前幾天就幹涸了,可他偏不信邪非要每天都去井邊看看,結果今天可能熱出幻覺了,一頭栽進去摔死了。”
“李四的老娘命也苦,早年喪夫又殘疾,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以後可怎麼活啊!”
“唉主要他們家窮啊,估計棺材都買不起,一會咱們幾個幫把人抬亂葬崗去吧。”
話音未落,西邊又出來個推著土推車的人。
車子上裝著的是個麵無血色的婦人,她四肢瘦小的肚子卻出奇地大,血順著身上的破毯子流了一地。
推著她的男人本哭得快昏過去了,認出蕭唐卿不好意思地低頭抹眼淚。
“蕭大人見笑,草民家裏快沒糧食了,妻子營養不良沒力氣生產,活活......憋死了。”
幾個麵黃肌瘦的赤腳孩童餓極了,在抓身上的虱子吃。
抓不到就搶別人的。
搶不到,就打成一團,阿晉上前怎麼攔也攔不住。
越來越多的百姓圍了上來,各個嘴唇開裂,瘦得皮包骨頭。
“今年大旱,地裏的高粱枯了大半,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怕真等到秋天連草根都挖不到了......”
“是啊,蕭大人,您行行好,救救我們吧!”
更有婦人怯生生地抹眼淚。
“如果今年沒收成,我家那個老不死的,就要把女兒賣到煙花之地了,她才十二歲啊......”
“蕭大人,我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哀求聲此起彼伏,蕭唐卿心如刀絞。
他誰也指望不上。
可他是這一方的父母官,怎麼能看著秋天顆粒無收,百姓們賣兒賣女,無助去死。
沒猶豫,他從懷裏掏出兩塊碎銀,分別放在李四娘和沒了妻兒的男人手裏,隨後站在民眾中間。
“糧食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請大家再給我一點時間。”
“現在,請大家回家拿上碗,到蕭府東邊的槐樹下,每人可以領取一碗綠豆湯,先解解暑。”
人群先沉默,再沸騰。
“真的嗎?真的有綠豆湯喝嗎?”
“蕭大人神了,我們有救了!”
.......
蕭唐卿視察了一圈回去,看見槐樹下原本的空地上已經排起長隊伍。
沒有一個人插隊,甚至還有不少男人主動將位置讓給婦孺。
百姓們雖然貧苦,卻仍淳樸善良。
他救人的決心更堅定,將阿鵬喚過來。
“你在這裏盯著,綠豆湯發完後,若還有沒領到的百姓,你統計一下數量,將庫房裏的西瓜切開,將今天的東西都等量發出去,務必讓所有人都能解暑。”
阿鵬領命,心中卻有些疑惑。
“遵命,可大人您不給自己留......”
他還沒說完,肖唐卿就沒影了。
他回房,蹲在木箱子邊。
無論神佛還是妖怪,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都願意求一求。
他手裏探了半天都探不到底,正要收回卻撞到一團冰冷的東西。
拿出一看。
是一釘在一起的筆記簿,外殼上還有漂亮的藏藍色螺旋花紋。
蕭唐卿猶豫再三,提筆蘸墨。
【神仙,恕在下唐突........求神仙幫助雲沙州百姓渡過此劫。】
他寫完正想將紙撕下來燒給神仙,卻看到那本子上的字體微微浮動起來,原本黑色的蠅頭小楷閃著金光。
他動作一頓,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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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美雪一頭汗。
猛地,她無論如何也推不動的冰箱一抖,門自動開了。
裏麵竟然掉出個筆記本。
鐘美雪警惕地盯了半晌,見沒什麼動靜,才小心翼翼將那筆記本撿起來,正奇怪著,突然紙張上自動跳出一排字。
【神仙......】
她嚇了一跳,警覺地喊出:“誰!”
倉庫裏空蕩蕩的,沒人回應她。
鐘美雪看著那排跳動的小字,最終好奇戰勝了恐懼,找了支圓珠筆。
【你是誰?】
蕭唐卿看到本子上自動浮現的字,激動不已。
神仙真的存在,還回應他了!
他更恭敬。
“神仙,在下不敢欺瞞,雲沙州百姓遭遇的劫難千真萬確,求您幫忙。我蕭唐卿在此立誓,隻要能救百姓於水火,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鐘美雪沉默,遲疑。
對麵的人叫蕭唐卿,是個被流放到荒地的小官兒。
他所處的雲沙洲高溫氣候疊加極端天氣,田地龜裂。
秋天將顆粒無收,餓殍遍野。
他在請求自己,幫助雲沙州百姓渡過難關。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這台老舊的電冰箱就連接著另外一個朝代。
有這麼神奇到離譜的事嗎?
蕭唐卿沒有聽到回應,回去翻箱倒櫃。
從行李的最底層拿出個沉甸甸的袋子扔到箱子裏。
神佛靠金裝。
若可以幫助他渡過難關,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造一座廟宇,日夜供奉。
信息量太大了,鐘美雪需要冷靜一下。
此時“噗通”一聲。
一精致的絲綢袋子正靜靜地躺在冰箱旁邊。
她打開了袋口,倒吸冷氣。
裏麵竟滿滿當當裝著金燦燦的金元寶。
顆顆飽滿圓潤,色澤金黃,一看就是足金。
沉甸甸的,這一袋子少說也得有五六斤重。
她正一粒一粒數著,筆記上又出現一排字。
“神仙,人命關天,隻要您能答應救雲沙州的百姓,在下任你差遣,哪怕你想要我的命,也隨時拿去。”
語氣不能再虔誠了,甚至帶著些許哀求。
鐘美雪終究動了惻隱之心,她將袋子收起來,拿起大哥大對著那邊道。
【我就是個普通女孩,不是什麼神仙,也不要你的命,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一聽對方否認,蕭唐卿愣了一下。
不!
在絕境救他的家人,拯救百姓於水火,絕非人可以做到。
一定是神!
他更恭敬了些,一筆一劃極為認真。
【感謝神女,如今最需要要水來灌溉田地。】”
黃金可以換一百七十萬,水才一塊五一噸。
要多少有多少。
鐘美雪立刻答應下來,將水管接好正準備塞進冰箱,就聽見急促的敲門聲。
一開門。
真千金顧麗莎自顧自擠開鐘美雪,扭著腰徑直走進倉庫,嫌棄地掃視一圈。
爸媽看不上鐘美雪是有原因的,隻不過之前當成親生的,沒辦法隻能養著罷了。
離了顧家,她啥也不是。
“這店怎麼離開我兩天就成這樣了,倉庫也這麼臟,真不像話。”
她身後的中年男人,也就是雜貨鋪的房東陳叔也皺起眉頭。
孩子抱錯的事他都聽說了。
鐘家夫婦在的時候,雜貨鋪生意一直都還不錯。
富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姐什麼也做不好,手腳還不幹淨。
估計店離倒閉不遠了。
但他並未表露情緒,清清嗓子語氣平靜。
“我來沒別的意思,你房租四個月沒交了,一共是一萬七千四。”
鐘美雪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陳叔,我昨天剛來,很多事情都還不清楚,您容我把之前簽的合同找出來看一下,然後再把房租補上行嗎?”
顧麗莎玩著自己新做的大紅色手繪美甲,嗤笑一聲。
“不用看了,一直就是這個價。哦對了,我忘了你沒錢了。不過看在之前你爸媽對我不錯的份兒上,我不僅可以不計較你偷東西,還樂意幫你。”
鐘家夫婦半年前去世了,是顧麗莎一手把店鋪搞成這個鬼樣子。
可她好恨,恨鐘美雪占據她富貴的人生二十多年。
“我要在這附近開一家冷飲店,這地方我買了,知道你生活窘迫也不用你付租金,不用謝我。”
陳叔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鐘美雪。